于途家里也剛剛聚完餐，送走親戚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微信依舊停留在自己發過去的信息上，他放下手機，心里有些焦躁。

難道真的要拿駕駛證當借口？

他打開窗戶，外面的寒氣撲面而來，他靠著窗戶點了一煙，漸漸冷靜下來。

比起他來，不過兩天沒理他而已，他有什麼資格在這里煩躁。

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手接起，是高中同學李明。

“于途，今天高中同學聚會，大家都在KTV唱歌，你來不來啊？”

于途婉拒：“我就不去了。”

“我就知道，不過要是沒什麼事就來唄，喬晶晶都來了……”

于途霍然握了手機，打斷他：“你說什麼？”

李明說：“喬晶晶啊，大明星啊，人家都說要來同學聚會了。”

于途的手指被燙了一下，他完全顧不上，“什麼時候說的，在哪里？”

“班級群啊，你沒看班級群？本來就來了十幾個人，現在估計都快三十個了，班長趕換了個大包。”

于途掛了電話，點開了微信，班級群已經幾百條信息，他一直沒看，點進去手指飛快地劃了幾下，他抓起一件大就往外沖。

父母正在客廳看電視，看他這樣都驚了，站起來問：“怎麼了這是？”

于途快速地換鞋，“我出去一趟，你們不用等我，很晚回來。”

說完帶上門就走了。

于媽媽和于爸爸面面相覷，“幾歲了，這麼糙糙的。”

于途也覺得自己大概像高中生那麼沖，不對，他高中也從來沒這麼沖過。

春節出門的人太多，出租車在KTV所在的商業中心外幾百米的地方就堵著不了，于途直接下了車，快步疾行。

喬晶晶此時已經在KTV被同學們圍觀過一陣了，還唱了一首歡快的歌。

佩佩張地坐在旁邊，生怕有人拍照什麼的。其實是張過度了，明星也是普通人，何況大家還是高中同學，圍觀一陣，新奇過了，也就該唱歌的唱歌，該喝酒的喝酒了。

當然，不停有人過來跟說話打招呼要簽名是難免的，邊的位置更是搶手，除了左手邊的佩佩是固定的，右邊簡直是一個一個地換。

大家流唱著歌，班長忙著清點人數，“還有誰沒到來啊，哎，我們班兩大學霸是不是都沒來？”

一個同學說：“問了夏晴，說在鄉下和親戚聚餐，就不過來了。”

另一個同學問：“那于途呢？”

李明說：“我剛打電話給于途了，他好像沒看班級群，也沒說來不來。”

喬晶晶看似在和旁邊的同學聊天，注意力卻全在他們那邊，默默地想著，原來沒看班級群啊，怪不得到現在還沒出現……才打電話的話，那多久才能到？

正想著，班長忽然問：“喬晶晶，你是不是跟于途很啊，你打電話他下唄。”

另一個同學附和：“對哦，我們都看見你們一起玩游戲的視頻了，你的面子他肯定要給。”

喬晶晶：“……”

他當然是不可能的，喬晶晶正在想理由推，包廂的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了。

一個高大拔的影出現在門口。

所有人一起往門口看去，班長站起來，大聲道：“于途!”

喬晶晶火速低下了頭，假裝玩手機，只留耳朵豎著，聽著包廂里的靜。

于途畢竟是昔日校園里的風云人，他的出現在包廂又掀起一個小高，不人都跟他打招呼，場面再度熱鬧起來。

“于途你總算來了。”

“來太晚了啊罰酒罰酒。”

“學霸好久不見了啊，現在在做什麼？”

“于途你怎麼還這麼帥，我都禿了啊。”

“于途你……”

于途一一和他們寒暄，好一陣子這熱鬧才平息下來，班長招呼他：“于途你坐我這吧，來瓶啤酒。”

于途彬彬有禮地婉拒：“等一會，我還有點事。”

喬晶晶悄悄掀起眼皮，視線中，一雙筆直的長從容地向著的方向走來，最后停在了的前。

包廂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本來在唱歌的人也不唱了，連音樂都變得不那麼喧鬧。

喬晶晶不得不抬起頭，于途彎下腰，凝視著問：“是不是因為我？”

他的話沒頭沒尾，喬晶晶卻知道他在問是不是因為他才出現在這里。

是啊，不然呢？

喬晶晶小聲說：“不跟你計較了。”

于途安靜了，注視著的眼睛卻霎時亮得像星辰。喬晶晶被他和同學們看得不自在，正想讓他找個地方坐下，然而還沒開口，一個輕的吻落在了的上。

于途傾吻住了。

喬晶晶呆住了，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好幾秒后，才想起要推開他，然而才抬起手，就被人料敵先機般的抓住了。

這個吻并不長。

于途很快停下了作，軀卻沒有退開，依舊保持著近在咫尺的姿態，熾熱的氣息籠罩著。

“走嗎？”

他問。

喬晶晶氣惱得想踢他，這樣了還不走，等著被同學們圍觀嗎？

于途從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他拉起，對所有呆怔住的同學說，“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

他就這樣拉著喬晶晶離開了包間，扔下了一堆呆若木的同學。

好久，包間里才有人小心地問：“同學們，我沒看錯吧？”

另一個同學喃喃地答：“看錯了吧。”

喬晶晶和于途也沒跑遠，被他拉到了KTV的安全樓梯里。

喬晶晶跑得氣吁吁：“你，你簡直……”

于途卻只看著追問：“為什麼？”

為什麼忽然理他了嗎？

喬晶晶平復了下呼吸，問他：“比賽那天我去給選手們頒獎的時候，你拿著我的手機幫我打了兩個五連絕世？你不是說不送我生日禮了嗎？為什麼又送了？”

于途想起來這回事，“因為不是陪著你打的，我以為不算。”

他蹙眉，“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

而是因為，想到那時候他一個人懷著訣別的心在休息室里幫打生日禮，想到之前他拼命地想在比賽前送五連絕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點他的忍和掙扎，以及在這忍和掙扎下，屬于于途式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碼？”喬晶晶不答反問。手機碼并不是門那個1316。

“無意中記住了。”在他面前按了太多次了。

“你一共打了兩局，怎麼拿了兩個五連，我的段位也不低啊。”

“進去就跟隊友說，經濟給我，帶飛。”

哎？喬晶晶有些驚奇。

“第二局有個人說，憑什麼。我說，朋友看著，兄弟，幫忙。”

喬晶晶忍不住笑了，“這樣說話一點都不像你。”

于途盯著，“我現在也不像我。”

的確不像他……

喬晶晶想到了剛剛在包間那個吻，臉上不由有些發燙。

于途的手上的頭發，“我們可不可以不說游戲了？”

氣氛好像忽然又危險起來。

“那說什麼？”喬晶晶小聲地問。

于途的聲音有些低啞：“這代表，你答應我了嗎？”

喬晶晶低下頭，開始玩自己的袖上茸茸的袖套。“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問過你其他問題。”

“嗯，還有火星移民。”

“要繼續寫。”

于途愣了一下，笑意浮現在眼底。“好。”

喬晶晶遲疑了一下，有點別扭地說，“但是不用熬夜了，我又不急。”

這回過了好一會，于途才低低地又說了一聲：“好。”

樓梯間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話語，“電梯死了還不如走樓梯。”

隨即“吱“地一聲，安全樓梯的門被推開了，于途反應迅速地抱過喬晶晶，把的腦袋按在了自己懷里。

進來的年輕人們大概也沒想到里面有人，還是……嗯，這種姿勢，一時都停下了談，一邊下樓一邊不停地回頭打量他們。

饒是于途一向冷靜自持，也被他們毫不遮掩的目看得有些尷尬，只能垂下眼睛開始研究喬晶晶的頭發。

好在他們很快就走過了。

樓梯間里飄來一些約的語聲。

“挖居然在安全樓梯約會，覺有故事。”

“那個男的很帥啊。”

“人家有朋友了，看看人家朋友多瘦啊，肯定也漂亮。”

“唉，過完年減。”

他們的聲音終于徹底消失，喬晶晶埋頭在于途懷里，噗嗤一聲笑了。

“很帥啊于老師。”

于途無奈地說，“跟你在一起，安全樓梯都不安全。”

喬晶晶哼哼了一下，“早點習慣。”

“早就習慣了。”而且練了眼觀八方。

于途說：“我們換個地方？”

“去哪？到都是人。”過年的時候電影院之類的地方都滿，這里又不像上海，可以去家里。

于途沉了一下說：“有個地方肯定沒人。”

喬晶晶沒想到于途會把帶到這里。

鯨市第一中學。

于途去跟門衛涉了，喬晶晶站在學校牌子前打量著那幾個大字，不免心起伏。過了一會，于途在門衛那朝招手，喬晶晶跑過去，門衛從里面給他們開了門。

這個時候的學校里果然人影都沒一個，幽幽暗暗的，只開著幾盞景觀燈，照亮了大概的廓。

等走遠些，喬晶晶好奇地問：“這麼晚大爺還讓我們進來？”

“我跟他說，我以前是這里的學生，想帶朋友來看看。”

“……這樣就行？”

“他說他還記得我。”

“哦~~~于大學神，肯定印象深刻。”

于途瞥了一眼，“可惜我朋友不方面面，不然恐怕更容易進來。”

“那是。”喬晶晶驕傲地翹了下尾。

于途不由笑了。

“其實我昨天下午已經來過，那時他沒注意到我。”

已經來過了？在不理他的時候？他來這里干什麼？

喬晶晶忽然心有點好，腳步也輕快起來，決定不計較他把“朋友”說得那麼順口的事了。

“咦，這里的場怎麼沒了。”

喬晶晶指著前方，以前學校一進門，右側就是大場，可是現在原來場的地方卻變了一棟十幾層的教學樓。

“大概因為擴招？”

喬晶晶看著拔地而起的新樓，心中有些悵然，曾經的那個場上，有太多青春的回憶了。比如說累死人的八百米，比如說，旁邊這個人的球場英姿。

“你現在還踢球嗎？”

于途謙虛地自我評價：“我院中堅。”

喬晶晶忍俊不，于老師自起來，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仰頭看了下新樓，有些心：“場沒了，學生跑步做早去哪？”

“旁邊建了育中心，可能在那里。”

“我們念書的時候，旁邊還都是荒田。”

“嗯。”于途想起來，“你是不是有一次帶幾個同學跑出去采野花被班主任批評了？”

“……你能不能記點好的= =”

于途微微一笑。他記得那時候是高一，他被班主任去辦公室說競賽的事，恰好見一群同學在挨訓，其中被重點批評的就是。那時候覺得尷尬，現在想來卻是令人回味。

原來十幾年前那個挨訓的孩子，會和自己有更深的牽扯。

原來有一天，他們會一起回到這里，尋找過去的蹤跡。

他們一路往前走，經過了食堂、籃球館、學生宿舍，然后繞到了河邊的千步堤。

鯨市位于江南，水域富，他們學校就是沿河而建的。沿著河，有一條長長的景觀帶。那時候在食堂吃完飯，許多學生都會刻意繞下路，從這里走回教室。

在河堤上走了一段，喬晶晶停住了腳步，遙遙指著前方的一棵大樹。

“你還記得那里嗎？”的表壞壞的。

于途看著那棵樹，就在那棵樹下，喬晶晶同學有一天忽然攔住了他。

他轉頭看向喬晶晶：“帶你來的路上我一直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

“你翻舊賬怎麼辦？”

喬晶晶瞪他，然后忍不住笑了：“今天不翻，但是~~~早晚會的。”

于途低下頭，“我很期待。”

最好翻一輩子。

他朝出了手。

喬晶晶看了看，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背后。

于途揚眉，耐心地等待著。

好半晌，喬晶晶才矜持地把手放他的掌心。

于途立刻牢牢地握了。

他牽著的手，走進了老教學樓。在教學樓里逛了一圈，最后他們坐在了教學樓外的臺階上。

后就是學校的布告欄。

“以前這里老著你的照片，各種參加什麼比賽得了什麼獎之類的。”喬晶晶看向他，“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在玲姐家跟你說，我覺得以后你會為一個很厲害的航天科學家，然后作為你的同學我也會覺得很榮。”

“記得。”

“其實不是這樣的。”

“嗯？”

“不是作為你的同學啊。”喬晶晶朝他眨眼。

于途心中好像被羽劃了一下，明知故問：“那是什麼？”

喬晶晶才不理他。

但是想了想，還是回答他一下。

托著下，“那時候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你聽了不準笑啊。比如說，會幻想很久很久以后的校慶，你是很厲害的航天科學家，學校邀請你，然后我就陪同啊。”

于途從來不知道，原來心底的緒，可以泛濫這樣。

“所以，于老師，你要努力啊，我對你是有要求的哦。”

所以，起碼不要為了收什麼的掙扎猶豫不敢接我，你有更重要、更遠大的目標啊，你懂我的意思嗎？

于途怎麼會不懂。

有時候他也詫異，明明他們真正接沒多久，卻可以心意相通到這個地步，有時候一個眼神，只字片語，就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于是此時此刻，他坐在高中教學樓的臺階上，也更明白過去的自己，因為傲漫不經心錯過了什麼。

“晶晶，有時候我覺得，你看我大概有些盲目。”

“以前在這所高中里，我也自負聰明，出去了才知道天地廣闊，自己渺小，我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天才，智商也遠達不到第一梯隊……”

“等下。”喬晶晶說，“你的第一梯隊是指？”

于途被他打斷，“……錢學森，科羅廖夫，馮卡門。”

才被他科普過世界航天簡史的喬晶晶：“……哦，你繼續……”

于途繼續不下去了，他笑了笑，“但是我會努力。”

他說：“我想我可以。”

喬晶晶目閃閃地看著他：“嗯。”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在寒風中坐了一會。

于途突然說：“晶晶，我發現你有為DS的趨勢。”

喬晶晶愣了一下：“DS是什麼？”

于途說：“自己百度。”

“哇，你還敢對我說這種話。”

隆冬深夜，冷冷清清的校園里，響起了子清脆的抗議，伴隨著男人低沉的笑聲。

大爺在遠喊：“要關門嘍。”

他們一起走出了學校。

校門外面是一條寬闊筆直的馬路。

喬晶晶在哼著一首他沒聽過的歌，于途牽著，忽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覺。

腳下的路似乎更清晰，而他的人生似乎也將變得簡單。

不過是——

和在一起。

然后，為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