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陸錚悠然下山，步伐輕快瀟灑。

山上一眾人包括張承東在，一個個都是綠臉，尤其是梁實和崔大，他們恨不得把幾個奴才給摁死，然而有些事兒偏偏不能放在檯麵上說，那一種覺別提多難。

「哎，鬆哥兒，知後事如何，明天去西角院找我去，那猴頭不僅能鬧森羅殿，玉皇大帝的淩霄殿他也能鬧一鬧呢！」陸錚忽然回頭，沖著柳鬆揮手道。

柳鬆直筒子一個，腦子哪裡知道今天的事背後有這麼多彎彎繞。

他個魯莽，脾氣暴躁，然而卻也我行我素，今天聽陸錚講猴頭聽爽了，對陸錚的敵意早就淡了，現在他腦子裡麵還是那猴頭七十二般變化，一個筋鬥雲十萬八千裡的彪悍呢！

聽到陸錚這話，他忙道：「好咧，明日我帶上點心，咱們哥兒倆嘮個夠啊！」

一旁的柳紈看了看柳鬆，又瞅了瞅陸錚，麵古怪得很，心中卻想：「陸家錚哥兒年紀比鬆兒還要小一點，然而心智見識卻不可同日而語，隻可惜了他庶子的份，要不然……」

心中這般想，悄悄環顧四周，看到花寒筠，大還有張承東眾人的臉，心中忽然覺得舒坦。

梁實這個奴才，又想著利用鬆兒，憑此在老爺麵子臉，現在臉沒，反倒出了屁了，這一回臉是丟盡了。

全場雅雀無聲，所有人都不說話，有張承東在，誰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張承東慢慢坐在丫頭擺好的紫藤椅上，喃喃的道：「陸家出麟兒啊！」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臉大變。

崔大和梁實對一眼，不知道老爺是什麼意思，顧夫人則是低頭垂淚，眾人纔想到大房的兩個兒子，張薔夭折，張敬也是碌碌無為，一無所，而且到現在為止，兩老還沒抱上孫子呢！

梁實察言觀，忙湊過來道：「老爺，都是奴才該死，辦事不力！」

張承東擺擺手，眼睛看向花寒筠，道：「寒筠，西角院的月錢用度不可！」

花寒筠不知道公公忽然冒出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連忙道：「都是比照哥兒們的月錢用度支的呢！」

張承東道：「好！下山去吧，今天的事切勿說，紈兒，以後這些事你不要再勞心，我也不會再費心！我揚州張家不知有多大事兒要辦呢！」

張承東說完，長袖一擺，站起來，飄然下山。

張承東走了，其他的人還待在山上喝西北風？

可惜花寒筠做了這麼多準備，梁實家的安排了這麼多僕從丫鬟，想著給自己家裡的人助一下聲勢呢。

現在好了，梁實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得到了老爺一句評價：「陸家有麟兒！」，就句話倘若是對聯的上聯的話，那下聯該怎麼對？

下聯恐怕要對「張門生蠢貨」！

這臉打得啪啦、啪啦響，梁實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專門挑選的人，怎麼就魔怔了，陸錚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難不給柳鬆這一群人都灌了**湯不？

……

觀景山的風波過去了。

西角院自打那天之後就變得熱鬧了起來，陸錚和柳鬆化乾戈為玉帛，他天天下午都會來西角院。

陸錚天天都會講《西遊記》，故事實在吸引人，整個西院的丫頭，小廝，甚至是花匠，偶爾聽到了一段兒，都能讓他們上癮。西角院也因此越來越熱鬧，張家西園除了梁實家的以外，其他的丫頭、婆子、小廝對陸錚是越看越順眼。

陸家哥兒和氣，沒有架子，說書好聽，而且出手大方，奴才們也都是苦命之人，陸家哥兒在江寧姑排，日子難過，奴才們又何苦為難他？

「三爺，大又送了玫瑰餅過來呢！還是熱乎的，要不要趁熱吃點兒？」司棋拎著小食籃，俏皮的放在陸錚的麵前。

陸錚輕輕擺擺手，道：「別吵，影兒在寫字呢！」

「去，給舅舅送幾個去！」

司棋道：「齊大爺剛纔出去了呢，許是去了觀景山！」

陸錚眉頭一皺，輕輕點頭，道：「那就先放著，舅舅子還沒好利索就急著練武，可不能著他。對了，你們也吃嘛，嘗嘗你們大的手藝！」

因為柳鬆的關係，西角院和橘鄉村之間的來往頻繁了很多。

陸錚這邊，司棋、影兒幾個丫頭經常都會去橘鄉村，而柳紈那邊的秋月、桂花等丫頭更是每天必來，自然是為了聽故事。

柳紈礙於份肯定不方便過來，於是影兒每天都把陸錚所說的故事用筆錄下來，先送給柳紈去看，然後再拿回來按照回目放陸錚專門準備的書稿匣子裡麵。

復原《西遊記》這個念頭，陸錚曾經有過剎那靈，可是很快被他否定了。

因為讓他背書實在困難，故事他都知道，但是重新形文字難度很大，不到萬不得已，陸錚不想把自己的寶貴時間浪費到這件事兒上。

他沒有想到，因為和柳鬆的一次對峙，他在黔驢技窮的況下這東西還能救他一命。

現在形勢艱難，陸錚想短時間擺張家的掌控是不現實的，想馬上獲得好的機會也不符合實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別開生麵，另闢蹊徑，徐徐圖之。

夜幕漸漸的垂下了，影兒字寫完了，雙手支著下，眼睛癡癡的看著自己剛剛完簪花小楷，喃喃的道：

「這些個稀奇古怪，怪陸離的事，三爺是怎麼知道的？莫非那花果山真的就在江寧附近麼？」

「江寧是個什麼地方？影兒這一輩子有沒有機會去江寧？」

的心思，天馬行空，華燈初上，更添愁緒。

「三爺的境那般糟糕，大說的那些事無一不是兇險萬分，想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慄！」影兒心中暗道，和柳紈天天說話。

柳紈心思善良，自從經歷了福運酒樓事件之後，心中對陸錚的境也十分明瞭了。

張家是絕對容不得陸錚的，宅的婦人謀算落空，回頭大老爺邊的梁實就來了一手狠的，想到觀景山的事，柳紈就心驚跳，陸錚卻又順利化解。

不過這等事，躲得過初一，又哪裡能躲得過十五？

陸錚畢竟隻是一個人，而且年歲尚小，在揚州舉目無親，柳紈想想陸錚的日子，就覺得難吶！

影兒是在老太太邊乾過大丫頭，是有心思的人兒，柳紈和說了一些話兒，便忍不住刨問底，這一問下來，比柳紈還憂心。

自家的三爺，那是在刀尖上過日子呢！

然而，影兒每一次從大家回來，看到陸錚，本來一肚子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陸錚永遠都那麼從容自信，永遠都那麼四平八穩，八風不，似乎一切他都看得明白，一切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反正站在影兒的角度來看，陸錚讓覺得特別安心。

「倘若能用我這一命換太太、們好生對三爺，原也值得呢！」影兒心中癡癡的想。

念頭一轉，緒又轉黯淡：「我這一命算得了什麼？在老太太、太太們眼中就是一命薄如紙的丫頭呢，大姑娘倒是和我親厚，可畢竟隻是流，姑孃家的命運自己都掌握不了哦！」

影兒想著這些，看著自己寫的簪花小楷，眼眶不由得又泛紅。

陸錚從後麵看著眼前的孩，細挑子，瓜子臉兒，俊眼修眉，如凝脂一般膩，在昏暗的燈下，神弱可親，讓人覺得溫馨寧靜，不自然便生出憐惜之意。

「難怪浩哥兒也念念不忘影兒，這孩兒著實能讓人著迷呢！」陸錚心中暗道，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影兒的肩膀。

「啊……」

影兒大驚失，人像彈簧一樣彈起來，回頭一眼看到陸錚，臉「唰」一下變得通紅，道:

「三爺，您……您嚇著我了呢！」

「你想什麼呢？我看你都想得癡了呢！」

影兒手遮了遮眼睛，道：「沒有呢，隻是覺著三爺您的故事好，那孫悟空一己之力，走東海龍宮，鬧森羅殿，大鬧天宮，無所不能，卻終究沒逃過如來佛的五指山，我心中實在覺得惋惜……」

陸錚微微一笑，道：「恐怕不止如此，我看你昨晚半夜還在做噩夢呢！」

影兒瞟了陸錚一眼，臉更紅了，心中想著自己睡覺半夜醒來，陸錚還站在床頭的形，就覺得。

可是陸錚房裡的大丫頭呢，浩哥兒房裡的大丫頭清瑤早就侍寢了呢！

影兒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又想：「錚哥兒一直沒讓侍寢，莫非是我瞧著不似司棋、話梅他們幾個乖巧不？抑或是依舊覺得我是張家老太太邊的人，做不得他的人兒麼？」

心中胡思想，陸錚卻沒有想太多，他拿起影兒剛剛完的書稿，仔細欣賞著的簪花小楷，腦海之中思緒萬千。

他在揚州舉目無親，單槍匹馬，顧至倫是個難得的人，也是他現在唯一可能去把握的關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