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馬車慢悠悠的在街麵上徐行，雨後初晴，新城河上薄霧藹藹，街道兩旁，綠草如蔭，車簾子迎風招展，清風徐來，說不出的愜意舒坦。

而柳紈卻是張之極，的雙併攏，雙手死死的攥著，整個人幾乎是蜷在馬車的一角。

饒是這般，也是滿臉通紅，如坐針氈，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

和一個男人同乘一輛馬車，之前從未有過。

和丈夫張薔當年也沒這般近距離的獨呢，這事兒倘若傳出去，這個大名聲可真就完了。

「看不出這陸家錚哥兒，年歲不大，可是一肚子壞水，小小年紀，竟然就是個登徒子，也難怪姑在江寧養不住呢！」心中暗暗嘀咕。

「虧他能提出這等要求，還託詞什麼有人要殺他，這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揚州地麵上，誰敢那般胡作非為？張家的馬車在揚州地麵可是金字招牌，一般的人誰敢招惹張家？」

「還有，就算真有人慾對陸錚哥兒不利，我一流之輩能頂什麼用？」

柳紈思緒紛飛，越想越惱，奈何子實在，陸錚拿狀紙要挾，為了柳鬆又不得不從，好在想通了，從張家西門外一路到衙門，陸錚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應該不敢來。

至於到衙門撤了狀子之後，柳紈還能從他不？

「大，別太張，好生坐著，看看這外麵的風景，多啊！『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陸錚心不錯，不自的出了白居易的《江南憶》。

此時外麵的景，和這一首詩太合了。

「啊……」柳紈忍不住驚呼一聲。

對詩詞可極其敏，寡居在家，孤獨寂寞，平日邊也就幾個婆子丫鬟，閑暇時，便和曾寶儀等幾個姑子玩得多一些，曾寶儀好讀書，好作詩，柳紈也漸漸喜好讀書作詩。

子恬淡，不求功利功名，讀書就是讀書，沒有其他念想，作詩便是作詩，也沒想到一鳴驚人。這種心境，反倒讓大有進益，癡迷其中。

陸錚剛剛唸的這幾句詩，在這等行家看來，簡直是語驚四座，驚為天人！

這一聲驚呼，陸錚「嗯？」一聲，扭頭看向，恰好柳紈也在打量陸錚，兩人四目相對，柳紈連忙低下頭，一顆心「噗通」跳得更厲害！

陸錚啞然失笑，心中卻也有些心猿意馬，眼前這人，實在是太風。恬靜，不施黛，卻麗質天生。霞飛雙頰，風流天。

「大懂詩麼？」陸錚道。

柳紈咬著不說話，心中想道：「小登徒子，指定是從什麼地方剽竊的一首詩，故意標新立異，引人注意呢！就他這醃臢貨，在江寧就不學無出名，說是連訓蒙都不，哪裡還能作詩？」

一念及此，便下定決心不做聲了，陸錚心知對方有所誤會，他也不甚在意，道：

「大，前麵便到衙門了，你和王嬤嬤且等著，我去衙門撤狀子，然後把舅舅接出來，我們回去事就結束了！」

柳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用眼睛瞟了一眼外麵，果然瞟到了縣衙門口的大青石獅子，的心不由得輕鬆了很多。

到了縣衙，陸錚招呼停好車，然後便進了衙門辦事兒去了。

大康的衙門有人冤告狀，衙門才重視，巡按司獄沒有公訴人的說法，陸錚過來撤狀子，衙門前一天就收到通知了，衙役典使們早就得了張家的好，他們不得陸錚撤狀子呢！

所以一切很順利，齊彪也沒什麼苦，半個時辰不到，一切搞定，陸錚帶著齊彪出了衙門。

他登上馬車，柳紈道：「錚哥兒，狀子都撤了麼？」

「大，那還能不撤？狀子不撤，我舅舅哪裡能出來？還要吃司呢！」

柳紈便道：「錚哥兒，我乃孀居之人，不宜和哥兒同車，還請哥兒別壞了叔嫂的禮儀……」

「啊？」陸錚一下愣住，哭笑不得，他瞇眼看著柳紈，這人滿臉通紅，目閃躲，可是神卻異常的堅毅。

「大，您這是過河拆橋呢！」

柳紈道：「錚哥兒拆了狀子，我十分的謝，可是……可是婦道人家，男大防卻不能不爭，還請哥兒理解。」

得了，柳紈翻臉了，這個一個弱得如水的人，也不是認人的柿子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陸錚道：「大，你可知道我們此行回張府，路途有萬分兇險？你真以為我們平平安安能回去？」

柳紈罕見的翻了一個白眼，就這一個眼神，表明瞭的態度。

相信陸錚纔有鬼呢！

朗朗乾坤，天化日，誰還敢當街逞兇不？

陸錚腦子裡急速運轉，這種況，不在他的預案之啊，這人忽然翻臉了，怎麼辦？

陸錚可以考慮用強，但是柳紈這麼一個弱人，可不是花寒筠那種心機婊，陸錚實在不忍欺負一個流之輩。

看來，今天隻能另想辦法了！

他掀開窗簾，沖著齊彪招招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叮囑了幾句。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道：「大，看來您今天是不能相信我的話了，我本想保護你回去。現在隻能你獨自先回，你倘若真遇到了危險，你記住立刻大喊『救命』！

聲音越大越好！倘若聲音小了，隻怕會遭遇危險，知道麼？」

柳紈咬著不說話，隻是翻白眼，陸錚仔細觀察一下外麵，對著王婆子道：「王嬤嬤，先繞著衙門轉一圈，我去給丫頭們買個銀盒子……」

……

福運酒樓，酒菜上齊，戲檯子就搭在院子裡麵，正戲還沒上場，兩個梨園的丫頭在檯子上唱著小曲兒，氣氛輕鬆愜意，大家心中都有著某種期待。

影兒慌慌張張的從酒樓後院下來，左右環顧，正要衝出院子，奔上大街，後張寶儀「啊……」一聲大，倏然從側麵影中跳出來，一手攬著的腰，道：「影兒，嚇到了麼？」

影兒嚇得長吐一口氣，拍拍口道：「大姑娘，不帶這樣的，您嚇死我了！」

張寶儀道：「見你不開心，專門逗你玩兒呢！怎麼了？還在生浩哥兒的氣呢？」

「浩哥兒是真喜歡你，今天咱們來玩兒，也是為了對付陸錚那渾人，這一次二嫂子親自安排了人，那小子今天指定完蛋了！哎，咱們也不能怪二嫂子狠，有些事兒就是人的命呢！

浩哥兒喜歡你，這就是你的命，就算有人要讓你不快，也定然能逢兇化吉，一切都會沒事兒的！」

張寶儀安著影兒，影兒卻心急如焚。

剛纔看出來了，應該是二早就安排了埋伏，就隻等著陸錚從衙門轉過來，估計就要手，可憐陸錚還傻乎乎的去了衙門，這不是尋死麼？

「二是真狠啊！我昨天還勸三爺讓他今天撤了狀子，然後立刻領著齊大爺回江寧，現在看來，二連這個機會都不想給他呢！」

影兒心中想著這些，想去跑到衙門給陸錚報信卻又不能。

張寶儀這一番勸說，不僅沒讓心開朗，反而讓悲從心起，眼淚嘩啦啦的流。

「大姑娘說得對，一切都是命呢！陸三爺的命就是這樣，從他到揚州進張家第一天起就決定了。我就算今天給他報了信兒，他躲得了初一，躲得過十五麼？

還有我自己，陸三爺沒了，我的命又是怎麼註定的？」

張寶儀見影兒哭了，有些慌神，道：「好影兒，別哭了！我知道你委屈，放心，今天之後，我保證不讓你委屈了，好不好？」

張寶儀和影兒在這邊說著話，忽然聽到樓上有人嚷嚷：「來了，來了，馬車來了！」

影兒立刻收住了哭聲，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

「走，我們去樓上仔細瞅瞅去！」張寶儀拉著影兒的手，兩人上了福運酒樓。

站在酒樓之上，大街上的形清晰可見，果然，一輛馬車從縣衙那邊緩緩的駛過來了，趕車的依舊是王嬤嬤，車後麵跟著的正是齊彪，車慢悠悠的往前走，似乎本就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危險。

花寒筠盯著街上的車，角泛起一冷笑，而張浩然則更骨一些，他隻差在手舞足蹈：

「好啊，今天我倒要看看姓陸的往哪裡跑！嘿嘿，許哥兒幾個都準備好了，就在酒樓下麵，現在這小子就算想跑也遲了！」張浩然道，臉上浮現出猙獰之。

他的眼睛看向影兒，用手指了指樓下。

影兒這纔看到福運酒樓一樓的那些食客竟然都是許良等人糾集的家奴打手，這樣一眼看過去，得有三四十人之多。看到了馬車，他們都紛紛站起來，魚貫走出了酒樓，直往大街上呈包圍之勢撲過去。

街道上，許良已經沖在了最前麵，等到馬車終於駛向了「丁」字路口，許良一聲大喝，道：「馬車上的人給我滾下了！我日你先人闆闆的，敢打我許良的兄弟，今天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