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微臣頭上這頂帽子太重了，微臣承擔不起。”

慶帝的臉微沉了幾分，“剛剛便說這件事就此翻篇。”

說著，他手在桌上的奏折出一份信，直指范閑，語氣微微嚴厲，“范閑，你可知罪？”

面對慶帝的態度轉變，范閑不卑不回應，“回陛下，微臣不知何罪之有。”

“好一個不知何罪之有。”慶帝不知是冷笑還是被氣笑，他隨手打開信道：“這封信里面，可是記載了當時使團截殺的所有經過，以及言冰云當時的所作所為，你，還不知罪？”

范閑眼神微微發冷，雙手拱拳頭，聲音朗朗，“微臣知罪。”

慶帝抬頭瞟了眼他的作，倒也沒有吭聲，只是重重的哼了聲。

空氣一陣沉默，半晌之后，空氣傳來燒毀紙張的味道。

范閑了鼻子，盡管他未抬頭，但是也能從這些氣味分辨出這必定是慶帝將函給燒毀了。

既然是在慶帝手的信，必是只有一份，而如今慶帝故意在他面前進行，無非是想間接告訴范閑，信被燒，便是二皇子之前所有行為的證據已沒有。

若是范閑想通過這件事針對二皇子，絕無可能。

思及此，范閑眼神愈發冰冷。

然而未等他開口說話，慶帝的聲音便又一次響起，“另外，跟隨你們此次去的使團，無一活口。”

范閑眼神微變，明白過來。

怪不得前段時間王啟年會被陳萍萍暫時趕出檢察院，如今才意識過來竟是此等原因。

為了二皇子的一條命，讓這麼多無辜的命來賠付，真的值當麼？

正在范閑沉浸在思緒時，慶帝已然從位置上起，踱步到范閑面前，雙手背后，說，“在你出使北齊之前，朕曾代你一件事，為何你沒有做到？！”

范閑的記憶猛地回到當初在去北齊之前慶帝曾代給他的話，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低垂著頭，道：“非得已。”

言畢，他又抬頭，看向慶帝，道：“微臣想問陛下一件事，陛下是何時得知私軍截殺使團這件事的？”

慶帝對上他的視線，淡定回答，“自然是使團歸來時。”

范閑心已涼幾分，繼續問道：“既已早就知道，陛下為何不在私軍手前手阻攔？”

“你這是在責怪朕？”慶帝的聲音帶著幾不悅。

“微臣不敢。”范閑將頭低下去。

慶帝重重的哼了一聲，一甩袖，又重新走了回去。

“微臣只是不明白，既然陛下早就知道這件事，為何不趁出手阻攔。

若不是如此，微臣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去腹部那一劍。

陛下既然希微臣能活著回來，卻又在微臣遇到危難時不管不顧，這對陛下來說不是自相矛盾麼？

恕微臣是真的不能理解！”

范閑終究還是未忍住問出了這番話。

盡管他心里十分清楚慶帝此番做的目的，皇子在私下里攥養私軍，往小了說是自建軍隊，但是往大了說，這可是謀反殺頭的大罪，遠遠不是在朝堂上有幾個跟他站隊的大臣就能將之解決的。

而慶帝要做的就是，既要悄無聲息的解決二皇子的私軍，又不能讓二皇子和其他人知道是他的手筆，而此刻范閑出現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至于他自己，便是慶帝下得這所棋盤的魚餌，只用等著魚兒上鉤！

能當他的免費棋子，何樂而不為呢？！

而此次范閑回來，便事先立過誓，此次歸來，他絕對不會再做任何人棋子！

“你這是在生朕的氣麼？”慶帝眼神意味不明的盯著他。

范閑依舊是剛剛的說辭，“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不明白。”

從上次在檢察院門口再次看到葉輕眉留下的字跡后，他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心想法也驟然改變。

他明白了為何葉輕眉為何會想著改變這個時代，如今他也想嘗試著將葉輕眉的愿給繼承下去。

盡管他知道這個過程是很艱難的，但是他能在澹州韜養晦十幾年，如今等幾年又何妨？

書房，陷死寂一般的沉默。

好半晌之后，慶帝才又再次從主位上下來，來到范閑面前。

范閑垂頭看著慶帝的腳，走到他面前，又停了下來。

范閑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微臣剛剛緒過于激，還請陛下見諒。”

慶帝微微嘆口氣，雙手扶著范閑的胳膊將之給扶起來。

如此作，范閑微驚，他清楚知道，這是慶帝給他的安。

他順著慶帝的力道起，也算是順坡下驢。

畢竟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讓慶帝將他親自扶起？

聽見范閑這麼說，慶帝臉上的冷意一掃而空。

將范閑給扶起之后，慶帝又返回去重新斜倚在床榻上，說，“這次你出使有功，可想要什麼賞賜？”

聞言，范閑抬頭看向慶帝，眼神著幾分堅毅。

先是使團遭遇截殺的事，再到所有活口被滅，這算是范閑和慶帝的正式鋒。

而現在，只是開始，他和慶帝之前，還有很長一場仗要打！

從慶帝的語氣，不難聽出來，他是想用賞賜來封住范閑的口，解除他心不滿，但是范閑不再是當初那般想法，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拱了拱，直視著慶帝，一字一頓的說道：“微臣不想要什麼賞賜，只希陛下能還微臣一個清白。”

“什麼清白？”慶帝略疑。

范閑直言，“微臣次次出使北齊，不僅好沒有撈到，反而被潑了一盆臟水，還陛下還給微臣一個清白。”

聞言，海棠朵朵的視線在隨之在范閑上。

不是特別明白范閑的用意，慶帝的意思是完全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而范閑為何非要追著這件事不放呢？

范閑這番話頓時惹來慶帝大怒，他神驟然變冷，“你的意思是，朕做錯了？”

這次，范閑并未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堅持自我，說道：“是，做人，本就要直面自己的錯誤！”

一旁的候公公此刻冷汗涔涔，雙微微打，已經有多年，沒人跟陛下這樣說話了？

不愧是范尚書的孩子，兩人的倔脾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慶帝不怒反笑，說，“那你倒是說說，朕哪里做錯了。”

范閑倒也不忌諱，清了清嗓子，說道：“為了二皇子，那麼多無辜的人為之喪失生命，就只是為了一個二皇子！

難道他們這些人就沒有父母，他們的父母就不會為之傷心麼？”

之前滕梓荊也是，難道出卑微就不配擁有自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