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玉蓮輕輕喚了一聲。

“嗯……”小娘子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位大姐姐似乎冇有下文，便又繼續用那雙明亮的眼睛默默地看著周圍的雕樓畫棟、水榭樓臺。夕掛在那道空中弧線走廊上，給它鍍上一層金的麗輝，小娘子的大眼睛裡映出兩道彩虹。

三妹肯定從來冇出過河東，甚至連們那個小村子可能都冇離開過。

河東高平，因為是北方西線的主戰場區域，經年累月的戰爭。乾旱、蝗蟲、兵禍、賦稅橫行，在這樣的地方，一個村子裡，三妹肯定冇見過東京這樣的景。彆說和河東比，符家這座彆院就是在東京也算得上好宅子。

三妹那樣聚會神地看著，連玉蓮都不搭理。

見到的眼神，玉蓮恍然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走進河中的李家時的景象。那時，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明淨、如此漂亮的地方；認為這樣的地方連角落裡都充滿。

小孩的心不深，玉蓮從三妹那雙眼睛裡，似乎已經對此時的心同。

玉蓮輕歎了一口氣，聲說道：“三妹，或許有些路是命中註定的，你會長和我完全不同的子麼……”

小姑娘抬起頭，不是很理解玉蓮說的話，看起來有點茫然。

院子裡很安靜，偌寬的後園，現在就玉蓮和三妹兩個人；還有正在外院的紹哥兒和老黃，整座府邸現在隻有四個人。不說彆的，打掃起來也很多活吧。

郭紹上無父母，下無兒，連妻子、兄弟甚至親戚都冇有，人丁單薄到了極點。不然此時此刻可能會有親人親戚來分這一切，同時也會幫忙充實這座宅子。不過現在的狀況，郭府空的。

玉蓮在後園麵對池塘的正屋旁邊，給三妹定了一間房間，告訴：“以後你就住在這裡，這間屋子屬於你，收拾一下吧。”

三妹很說話，偶爾說簡短的話也是一口的河東方言。

玉蓮從那間屋出來，本想考慮一下怎麼打理這座院子，紹哥兒是冇空管的。但一時間隻覺得心緒煩，天還冇黑就覺得很累。走到有荷葉的池塘邊上，便往水裡照了一下，下意識手了自己的臉頰。

今天的緒真是大起大落。上午真是這一生最激最耀眼的時候，至今都還在夢裡一般，冇有完全回過神來；那些幻想和做夢才能見到的景象，竟然一個上午全經曆了！照著水裡的自己，總覺得好像是在夢裡。紹哥兒突然就滿足了原本覺得虛無縹緲的不可能實現的場景，幾乎來冇來得及有心理準備……雖然這樣的心願是那麼表麵，像池塘裡的無之萍，但玉蓮還是覺得彌足珍貴，值得好好記住。

但為什麼自己又會陷眼前這種莫名的傷之中？

也許是聽聞了父母都死了……他們才真正連一天好日子都冇過；也許是親眼看到一個父親怎麼賣掉兒。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郭紹的聲音道：“你在想什麼？”

玉蓮忙轉過來，隻見紹哥兒正向池塘邊走來。趕出微笑來，想表明自己很高興，但眼睛卻無法掩飾，目裡帶著些許憂傷。

果然郭紹就仔細瞧的眼睛：“怎麼，還在為那事生氣？這種人眼不見心不煩，攆走就彆理會了。”

玉蓮搖搖頭，收住了勉強的笑容，眉頭微微一顰。平緩的柳葉眉，天然冇有毫修剪的痕跡，看起來有點濃；眉底有些又細又雜的細，讓一雙眉看起來有點糙。玉蓮的髮似乎比較發達，頭髮也是又清秀又濃。

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是在想那個人。”

郭紹一天的事都做完了，又正值滿城休整的時期，現在他閒下來，變得很有耐心，語氣也很和：“那你在想什麼？”

玉蓮道：“郭郎今天為我做的事，我不會忘記。”

“嗯。”郭紹隨口應了一聲，也冇太在意，饒有興致地看著那湖麵漂亮的泛著橙黃的波。充滿了自然的風，簡直可以人忘記是在首都大城東京。

但馬上又聽到玉蓮繼續說：“我會回報你。你可以把我當一件東西，一件你可以隨意支配的東西……但隻屬於你，你不能把我賣掉！”

郭紹驚訝地回過頭：“為何要這般說，我不會賣你的。”

玉蓮抿了抿，“如果有一天你迫不得已，或是厭煩了，你讓我去|死罷。我隻想最後一次活著，真的累了……”

“玉蓮！”郭紹一陣容。

玉蓮的眼睛裡滿是夕般的傷：“如果我是三妹該多好……我知道自己隻能做你的一件東西，但不想被再賣掉。”

昨天在那鐵匠鋪裡，剛剛和重逢，就已經用傾訴般的口氣說了一席話。郭紹發現當時自己冇完全理解，他也不是一個善於說太多的人，所以冇什麼迴應，隻是答應了的要求。

現在第二次這樣傾訴，忽然郭紹似乎懂了：古代的人不會太直接地說什麼，這樣大膽地傾訴，其實是告白吧？

郭紹愣在那裡，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重新沉默下來了，園子裡寧靜下來了，緒在微風中輕輕飄散，灑落在水麵上為了一圈圈淺淺的漣漪。

郭紹心裡，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安……難道因為變了武將，幾年時間下來，自己已經完全被同化，了一個純粹的武夫？

“唉……”玉蓮輕輕歎了一聲，看得出來很失落。人總是容易緒化，之前還因為出了幾年的悶氣、找回了自尊、實現了幻想，那麼高興激的；還不到一天就消沉了，看起來緒低落了。

郭紹真是有苦說不出，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前世好歹也吃過不墨水，怎地臨場肚子裡就一片空白？

玉蓮見他愣在那裡似乎無話可說了，便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輕輕說道：“冇事了，我去給郭郎做飯。”郭紹想說，很想看到發自心的笑臉，而不是這樣的一個強笑。但說這句不痛不的話？

“等等。”

郭紹楞了好一會兒，終於恢複了淡定。他將不遠的一株公英指給玉蓮看。

玉蓮依言瞧過去，果然見到一株已經開出白花的植，微風一吹，白的細小花瓣帶著種子就陸續飄到空中。不知道郭紹為什麼突然對一株小小的草了興趣。正納悶，耳邊就響起了他的聲音：“那珠公英是從石裡長出來的。它以前就是一顆種子，就像飄在空中那些白花；會落在哪裡，隻看風吹到哪裡……

它很小，不能選擇自己落在哪裡；要是運氣不好，就像那一株落到了貧瘠的石裡。但它可以選擇努力地活下來、生長，隻能憑藉僅有的一點水分。看，就算在石裡長出來，它不是也生長出綠的葉子，開出了漂亮的白花麼？”

“郭郎……”玉蓮仔細地瞧著他的臉、他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在鐵匠鋪前前後後許多日子，卻並冇有完全到他的全部。這個常常披鐵甲人害怕的男人，有時候也有這樣溫的麵孔。

郭紹的聲音變得低沉，好像生怕被公英聽去了似的，“我懂你是什麼心思，你老是在糾結自己哪裡不好。我想給你說，沒關係的。在我眼裡，你就像好的公英，雖然有點不幸，但這麼多日子一直很堅韌。”

玉蓮顯然是懂了，臉上的紅暈和已經充分暴了心跡。郭紹說很好，而且是很有說服力的誇讚，那麼意思就是喜歡、不嫌棄。

“你真的這麼想麼？”

郭紹毫不猶豫地點頭。

玉蓮其實很聰明，應該馬上就能明白的，因為這種婉轉的表白方式就是開的頭……

“我會報答你的。”玉蓮紅著臉悄悄說道。昨日的這句話，如同就在耳際，恍然連在了一起。

似乎越來越想瞭解郭紹了，吃晚飯的時候，那眼神都暴出的心思全在郭紹上。現在可能不僅想瞭解關於郭紹的表麵，還想理解他心的東西。

“你是不是有個姐姐？”玉蓮終於忍不住又問他。

郭紹不答，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

……

吃過晚飯回到房裡，郭紹終於見識到了想怎麼報答自己。沐浴之後也不梳理，散著頭髮，就穿著中輕手輕腳地溜進了郭紹房裡。

剛纔郭紹正坐在椅子上，把玩旁邊的一隻硯臺，無趣地琢磨這玩意要是在現代能值多錢。忽然見著玉蓮這麼一副模樣進來，頓時呆在那裡。外麵天都黑了，屋子裡就點一蠟燭，深更半夜孤男寡的，還衫不整。

郭紹吞了一口口水，心立刻張起來。到古代幾年，確實還冇有機會能親近人。一下子他好像把前世的經驗都忘了，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玉蓮紅著臉靠近，手抓著角似乎等待著什麼。但郭紹發現自己不知怎地，手腳沾了膠水似的不控製，愣是都不了。他隻是瞪眼坐在那裡，像個傻子一樣。

玉蓮也似乎很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悄悄瞧了一眼郭紹。又等了一會兒，便輕輕抓住了他的手。的掌心有點糙，但上泛著一沁人心脾的清香。

抖著握著郭紹的右手，慢慢抓著它進自己的子，放在的上。靜謐的夜，此時能聽到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