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王勛三人的影消失在花園門口，王凌云才緩緩低頭，目從海棠樹上收回。

“來人！”他眼中忽然凌厲一閃，淡淡喚了一聲。

兩個暗諜聞聲應答，悄無聲息從一片假山中現，恭敬的來到他邊單膝跪地，靜靜等候他的命令。

“你們說，一個農戶出的小子，從小劣跡斑斑，甚至為了買一個玉佩可以去賣養媳，這種人忽然有一天變驚世之才，可能麼？”

兩個暗諜靜靜跪著，一語不發。

王凌云仰首天，繼續淡淡發問：“一夜之間，從廢到奇才，不但造水車制蚊香，而且還發明解暑藥方，甚至就連賭博一事也通捻。如此轉變，前后差距驚人，是不是太過離譜了一些？”

兩個暗諜仍舊靜靜跪著，仍舊一語不發。

他們只是探子而不是謀士，豈能在公子面前班門弄斧。

當然，王凌云也沒打算能從暗諜中得到答案，他這個問題實際上只不過是自言自語的疑，是他沉思之時下意識的表現。

“一夜轉醒，百脈通，難道這世上真有忽然通竅之事，真有天生圣人之說？”他語氣輕緩，眼中卻凌厲森然：“便是真的通竅又如何？沒有長起來的奇才，也只能泯然眾人而已……”

“暗一，你馬上帶一隊暗諜出去，好好再探查一下韓躍之事，以他制造蚊香那個日子為分界線，仔細追尋事前事后他的表現，比如他說過什麼話，他認識了什麼人，他曾經去過什麼地方，這些都要給本公子查清，然后詳細記載紙上拿來我分析。”

他語氣依舊淡淡，臉上依舊波瀾不興，聲音和，似乎連說話也不愿意浪費半點力氣。這般不疾不徐，仿佛隨意訴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然而話中的信息卻是周嚴謹，思慮之全，安排之周，宛如江河流水一波接一波連綿不絕，那個代號暗一的暗諜一臉嚴肅，小心翼翼將他的話全部記下，生怕了半點。

王凌云也不管他能否領會，輕輕揮了揮手，淡淡道：“你去吧！”

“是！”代號暗一之人恭敬行禮，起悄悄后撤幾步，這才飛奔而去。

另一個暗諜依舊恭敬跪著，靜靜等候王凌云的命令，他知道公子做事風格，如果有特別機之事，哪怕對自己人也會有所保留，現在暗一被派出去卻單獨留下自己，顯然是有機要指令下達。

他猜得沒錯……

王凌云直到暗一的影出了花園，方才緩緩開口：“暗二，我命你同樣帶一隊暗諜出門，記得選一些鳴狗盜之輩，你們天黑之后出發，直接去長安城外田家莊，本公子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一定要從韓躍手里拿回欠條，四十萬貫一分都不能……”

他說到這里，輕輕瞥了一眼暗二，淡淡道：“如果任務失敗，你們就強攻，哪怕殺人放火也要達目的，必要之時可用人命去堆……”

“……”暗二的額角沁出汗水。

借條？

這事想也別想，高達四十萬貫財富，那個韓躍肯定是借條不離，王凌云的打算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強搶。

然而強搶便需武，雖然那個韓躍手無縛之力，田家莊的百姓也都是一群泥子，但是暗二卻深知這個任務并不輕松。

因為他知道，田家莊中還住著一個姓羅的，而且就守衛在韓躍邊。

那子可是冷面銀槍俏羅的后代，天生武超人，已經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英姿，曾經在草原百萬突厥之中殺了一個來回。

高手一旦踏頂尖之流，本不會懼怕群戰，所謂的拿人命去堆只是一個笑話。

暗二額角的汗水更甚，王凌云雖然說必要之時可以用人命去堆，但是暗二卻知道這只不過是上位者的含糊之詞，其實人家的真正意思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暗二親自出手去拼。

他暗二，曾是名震大唐的游俠兒。

他也有過一段年無敵的歲月。

但是對上羅家那個，暗二卻沒有任何信心。

“強搶借條，人命去堆？呵呵，也許今夜我就回不來了……”暗二心中升起一悲涼，他不由自主抬頭，目與王凌云接，卻發現對方眼中全是淡然，竟然沒有一點惋惜之。

“也罷！死便死了……”他猛然咬牙，躬給王凌云施了一禮，起飛奔而去。

自始至終，王凌云一言不發，甚至臉上的微笑都沒有變換。

直到暗二即將出門的那一刻，他才仿佛想到什麼一般，淡淡開口說了一句：

“此事不管與不，你的母親，我會命人放歸……”

暗二軀一震，回首凝視花園，卻見王凌云負手立于海棠樹下，風吹葉，袖飄飄，宛如滴仙人降世，說出不的灑然出塵。

“你這個魔鬼……”他角翕，差點便將心底的話說出，只因想及老母安危，無奈心中長嘆，扭頭逃也似離開……

……

花園之中，王凌云一直目送暗二離開，臉上的微笑才緩緩去。

“不能完全掌控之人，放在邊便是患，暗二，你真以為本公子不知你心中憤懣麼？”

他負手卓立樹下，聞嗅著海棠淡淡花香，目卻顯得冷無比。

遠遠去，整個人宛如一座雕像，毫無聲息，毫無人氣……

……

一個灰小廝氣吁吁跑了過來，他站在花園門前不敢抬腳進門，只是用焦急的目看向王凌云，希公子能夠注意到自己。

“什麼事？”王凌云仰頭欣賞著海棠，中淡淡問了一句。

他沒有回頭，卻知道來人只是個小廝，花園中除了家族長輩或者他認可之人，其余皆不能進。

這是他的規矩。

定下這個規矩的時候，他才不過十二歲。

當時曾有一些下人欺他年，故意犯以作試探，然而最終這些人都變了死人，尸骨就埋在花園之中。

“你們不是想進來麼，那就永遠不要走了。”這是他十二歲那年說的話，從那以后，沒有哪個下人敢再犯于他。

小廝也是家中老人，甚至還是他的使喚，但卻同樣需要遵守這個規矩。這人站在門口，由于奔跑太快導致息不均，他極力調整呼吸，努力讓說話順暢，小心翼翼回答王凌云的問話。

“公子！二爺領家法之時，由于切去小指劇痛攻心，一時忍耐不住暈了過去，現在已被二房那邊帶回施救……”

“還有麼？”

“二房那邊的老夫人心疼孫兒罰，揚言要去族長那里討個說法，說，說……”

“但說無妨！”

“說公子您心腸歹毒，對待同胞都不念手足之，乃是虎狼兇殘之輩。王氏若是由你掌權，恐怕會萬劫不復。”

“唔，倒也符合那老嫗的格！還有麼？”

“屬下回來之時，二房老夫人正串聯其他嫡脈分支，甚至還給瑯琊王氏去了信，意圖通過聯名方式繞過族長，罷免公子您手中職權……”

小廝說到這里，小心翼翼看了看王凌云，眼見公子面不變，他才戰戰兢兢說出了最后一句話：“還有就是，他們要剝奪您的嫡子順位繼承權！”

“是麼！”

王凌云仰首天，手摘下一朵海棠花放在鼻尖聞嗅。

似乎花香很是沁人，他臉上滿是輕松寫意，全然看不出一點惱怒之。

然而小廝卻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

二房老婦人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妙！

果然，只聽公子那如沐春風的聲音淡淡傳來，依舊那麼輕，但卻冰寒刺骨：

“你去長安西市買幾瓶藿香正氣水回來，今夜子時，親自帶人給老夫人灌上。明天一早，帶著老夫人的尸，去衙門冤……”

“屬下遵命！這就去辦！”小廝不敢拒絕，躬答應，悄悄離開。

王凌云淡淡的輕笑著，再次摘下一朵妖艷的海棠花，放在鼻尖輕輕聞嗅。

藿香正氣水是良藥，喝不死人。

真正讓人死的，應該是其他東西。

但是誰會知道呢？

小廝不會說出，也不敢說出。所以王氏豪門老夫人之死，罪責在藿香正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