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什麼定律來著，你到一個紅燈，就會一路紅燈，無論你加速還是減速，總會上。

大概還應該加上這麼一條，你在一個人麵前丟過臉，就會一直見他就丟臉，無論你覺得多不可能以及你多麼小心，臉總是不屬於自己。

就像現在，顧飛五分鐘前還指著他媽想手的樣子，五分鐘之後就出現在了人行道上，有如神助，就像是要趕著來參觀他丟人。

蔣丞飛翔的時間很短，但還是能深刻會到人的腦子在一瞬間能琢磨多事兒。

比如能知道顧飛心很不好，臉上的表就能看出來他懷揣20斤火藥隨時能炸。

比如他知道自己這個角度過去會正好撞在心很糟的顧飛上。

比如他知道這一撞因為強大的慣，力量會非常大，顧飛估計會被撞倒。

比如他還知道自己應該馬上把手放到旁邊，要不倆人撞到一塊兒的時候他掌心好容易開始有點兒結痂的傷口立馬會被得裂開。

……

總之當他張開雙臂像是要奔向太的樣子飛向顧飛的時候，顧飛臉上的表變幻莫測。

蔣丞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顧飛上。

“嘭”的一聲。

繼他第一次知道撞樹聲音很大之後，他又第一次知道了人撞人也能撞出這麼立的聲音來。

他的腦門兒最先砸在了顧飛的鎖骨上，接著是不知道撞哪兒了反正牙像是咬到了拉鏈還是什麼的，再往後就分不清先後了，總之他的各個部件或快或慢地都砸在了顧飛上。

顧飛被他撞得連踉蹌都沒能踉蹌一下，直接往後一仰，摔在了地上。

跟著他也摔了上去。

撞的時候已經覺不到疼不疼，現在摔地上倒是真不疼，雖然顧飛不胖，但到底是墊在下邊兒了。

摔到地上的時候蔣丞甚至有一種四周騰起了一陣雪霧的錯覺。

過了好幾秒他才確定這的確是幻覺，顧飛下沒有雪，隻有人行道的地磚路麵。

這一跤摔得兩個人都有點兒蒙了。

直到蔣丞聽到顧飛低聲說了一句“我”時，他才回過神來，沒傷的左手往下一撐想趕起來：“對不……”

手沒找準方向，撐在了顧飛肋條上。

“！”顧飛疼得喊了一聲，“你他媽傻麼！”

說實話，蔣丞心非常糟糕，跟顧淼飆板子帶來的那點兒愉悅隻是短暫的治標不治本，而且淪落到大晚上跟個小學生在路上玩板，怎麼說都鬱悶的。

現在顧飛這句話一出來，他就有點兒上火，但畢竟是他撞了顧飛，撞得還不輕，他甚至看到顧飛外套上的拉鏈不見了。

“滾開！”顧飛胳膊一抬，掄了他一下。

“我|你親舅舅，我他媽又不是故意的！”蔣丞說完就覺得牙齒酸疼，裡有東西，他扭頭呸了一下，吐出半截兒拉鏈頭。

叮當。

還清脆。

他一聽這靜，頓時就覺得裡一陣又酸又痛，都不敢去想自己是怎麼把拉鏈頭給啃下來的，都沒勇氣去門牙看還在不在。

“不是那麼好裝的！彆他媽天拿個筐到裝！”顧飛大概被摔得不輕，一臉暴躁，狠狠掀了他一把，“學霸！”

“滾你媽的，”蔣丞被他掀得一屁坐到了地上，頓時著了，“你再一下手試試！”

顧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對著他肚子就是一腳蹬了上去。

蔣丞瞬間覺得世界萬全都消失了，眼前隻剩了顧飛個蛋玩意兒，從地上一躍蹦而起，對著顧飛也是一腳踢了上去。

顧飛很快地往旁邊讓了一下，他這一腳踢空了，但一點兒也沒猶豫地追過去又是一腳踩在了顧飛背上。

“！”顧飛回手兜著他小一拽。

蔣丞摔回地上的同時另一條還沒忘了往顧飛臉上踹過去。

顧飛用手臂擋了一下，撲上來往他上一，對著他臉砸了一拳。

他媽的！下手真他媽重！

*的東西！

蔣丞覺得左眼跟小火車跑過似的閃過一串小金花，也顧不上彆的了，他狠狠一抬手，往顧飛下上用力一推，顧飛往後仰了仰。

他趁機用胳膊肘又往顧飛肋骨上一……不過沒功，顧飛反應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招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丫手指對著他手心的傷口按了下去。

“啊——”蔣丞吼了一聲，這一下按得就跟打開了開關似的，他猛地弓，膝蓋砸到顧飛背上。

顧飛往前傾了一下，手撐在了他頭邊。

玩的，玩弱智的是吧，行！

他偏過頭對著顧飛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啊！”顧飛疼得也喊了一聲，他咬著不撒，顧飛隻能趕去他腮幫子。

這狗|日的手勁兒非常大，蔣丞覺得自己腮幫子跟被穿了似的一陣陣又酸又疼的覺。

不過這時他倒是能確定門牙還在了，不在，還很有勁。

正在戰況往白癡方向膠著發展，他倆在地上打得難分難舍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顧飛？”

倆人正打得熱鬨，雖然都聽到了這聲音，卻沒有一點兒鬆懈，繼續認真地你砸我一下，我掄你一拳。

“顧飛！”那人吼了一聲，頓了頓又喊了一嗓子，“蔣丞？你怎麼……起來！你倆都給我起來！”

蔣丞其實第一耳朵就已經聽出了這是老徐的聲音，但他本連吃驚老徐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時間都沒有。

“你倆都停下！”老徐過來對著他倆一人踹了一腳，“乾什麼呢這是！吃撐了嗎！”

他倆終於同時停了下來。

但隻是停了下來，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作還保持著。

顧飛一手抓著他的領，另一隻手被他抓著，倆人都那麼半跪半撐地地僵持著，都不敢輕易撒手，有了按手心和咬手腕之後，對方還會不會使出什麼兒園的稚招，他倆都無法判斷。

“鬆手！”老徐過來拉著他倆的胳膊扯了半天，總算把他們給分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老徐瞪著顧飛，“你怎麼連同桌都打！”

“你看到是隻有我打他了麼？”顧飛抬手往角抹了一下，“你瞎麼。”

老徐對顧飛火氣十足的話並不在意，轉頭又看著蔣丞：“你又是怎麼回事兒？你好好一個孩子，怎麼一來就跟人打架了呢？”

“我說了，”蔣丞甩了甩手，手心沒有痛，麻了，“彆拿績判斷一個人，我沒一個老師說過我是好孩子。”

“哎！”老徐歎了口氣，往路對麵指了指，對顧飛說，“那是你妹妹吧！你看把小姑娘都嚇到哪兒去了！”

蔣丞這時才想起顧淼還在旁邊，心裡頓時有點兒不安，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卻愣了愣，顧淼一個人坐對街一個石凳子上，手托著腮，一臉平靜地看著這邊。

或者說不是平靜，是冷淡，毫不在意的樣子。

“不怕打架。”顧飛說。

蔣丞沒再說話，顧淼的確是有點兒怪……之前他手傷的時候顧飛還很小心地擋住了顧淼的視線，顧淼應該是怕的。

但現在他跟顧飛打得都快把這一片地都掃乾淨了，居然一臉漠然，蔣丞想起顧飛把人樹上的時候，也是頭都沒抬地吃著飯。

這小姑娘是怎麼了？

“你倆收拾一下吧，”老徐從他倆裡都什麼也問不出，隻好指了指地上的書包，“我正好來家訪，先一塊兒聊聊你們打架這個事兒。”

家訪？

蔣丞有些吃驚，一個頂著老北風九點了還出門去家訪的班主任……他實在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去誰家家訪？”顧飛整了整服，低頭想把拉鏈拉一下的時候發現拉鏈頭沒了，轉臉看了看蔣丞。

蔣丞跟他對瞪了一眼。

看你媽什麼看，我吃了！

“我都走到這兒了，你說我能去誰家，”老徐歎了口氣，“當然是你家。”

顧飛沉默了一會兒，轉往回走：“那走吧。”

“等等，”老徐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那麼乾脆，“我還想了解一下你倆為什麼要打架。”

“解悶兒，”顧飛回過頭看著他，“走不走？”

老徐有些不知道該先家訪還是先解決他倆打架的事兒，走了一步又停下，退後一步想了想又往前邁了一步。

“我回去了，”蔣丞都想給他打拍子了，“謝謝徐總。”

沒等老徐說話，蔣丞轉往街口走了。

後顧飛吹了聲口哨，蔣丞沒回頭，估計他是在召喚顧淼，果然馬上就聽到了顧淼板的子在地上滾的聲音。

他輕輕歎了口氣，今兒晚上真是……爽啊。

李保國家的牌局還在，不過這幫長期浸在牌桌前的人，整個人生似乎就剩了眼前那一平方尺，好奇心和八卦之心都敵不過那來來去去的十幾張牌。

經過中午的短暫的圍觀和議論之後蔣丞就從他們的視野裡消失了，回家出來進去的甚至沒有人多看他一眼，隻有李保國說了一句：“回來了啊？我們吃盒飯了，你想吃點兒什麼嗎？”

“你不用管我。”蔣丞說完進了屋。

把外套下來看了看，蹭的都是灰，還有兩塊刮破了的。

，他皺皺眉，今天剛買的服！

臉上估計也不太好看，他在屋裡轉了兩圈發現連塊鏡子都沒有，隻得拿出手機試著開了一下機。

經過主人的熱，手機獲得了溫暖，開機功。

他拿攝像頭對著自己的臉看了看。

腦門兒上有一塊腫了一點兒，不嚴重，下有一小塊破皮了，可能是在顧飛外套的拉鏈上磕的。

彆的地方還好，有點兒小傷。

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覺。

其實這個架打得有點兒……來，按理說他平時打架也不是這樣，跟頭豬在泥裡撒歡似的，覺更像是自己在發泄。

他並不確定要跟顧飛打什麼樣，就是想打架，想撕扯，想使勁，想掙那種纏在上看不見不著甚至不知道是什麼的束縛。

至於顧飛，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帶偏了，能單手掄人的人，居然也招式全無地滿地滾，還掐手心，！怎麼沒讓他那幫跟班兒看見呢！

喂你們老大是條滾地龍！

蔣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經從紗布下麵滲了出來。

他翻了翻書包，今天在社區醫院拿了點兒酒藥棉什麼的，還好，沒被碎。

他拆開紗布，有些費勁地用左手把右手衝洗乾淨，消了毒，因為左手不練，有幾下直傷口，疼得他眼淚差點兒下來。

真想哭的，雖然他一直覺得哭是件很沒意思的事兒，但從放假來這兒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他時不時就會有抑得想要哭出來的覺。

總覺得哪天應該專門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撒著野地哭一場，狠狠的。

早上起床的時候，屋裡的牌局終於散了，客廳的沙發上睡著倆男的，李保國在床上打著呼嚕，驚天地的。

他洗漱完多一秒都沒有停留就拎著書包出了門。

還沒到學校，流的電話就又打過來了：“三天了，最晚明天，再不拿來要收費了啊！”

“你們能幫送上門嗎？”蔣丞歎了口氣。

“能啊，二百送到樓下，”那邊說，“上樓的話要另外收費哦。”

蔣丞沒說話，他為自己居然開始心疼錢而到無比欣。

“我覺得你還是自己來拿，”那邊還，“這邊很多三，個三拉回去也就一百塊。”

“好的，知道了。”蔣丞說。

明天是周六，還好。

想想他又覺得有點兒發愁，就他現在那個房間，放一張床一個櫃子都差不多滿了，書桌都得著放，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東西拿回來要怎麼放。

……也許老媽並沒有收拾得很全麵，沒有太多呢。

他是戴著口罩進的教室，腦門兒上腫包已經消了一些，頭發遮了一半也看不出，今天穿的也不是顧飛的服，所以一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也沒有人注意到他有什麼異常。

不知道昨天老徐家訪的時候跟顧飛說了什麼，顧飛居然神奇地在早自習鈴響之前進了教室。

蔣丞抬眼瞅了瞅他，頓時愣住了。

顧飛臉上沒什麼傷，下側麵有點兒傷……讓他愣住的是丫居然戴了副眼鏡！

！裝什麼學霸啊！

蔣丞瞪著他。

奇怪的是看到顧飛的人沒一個有什麼驚訝的，這說明他可能……平時就經常戴眼鏡？

這讓他想起了潘智，潘智也有點兒近視，但堅持不戴眼鏡。

“我這樣的績怎麼好意思戴眼鏡！”潘智說，“寧可看不清！”

瞧瞧人潘智多有誌氣，人還有好幾支筆……

顧飛走過來，把一個袋子扔到他麵前，然後坐下了。

蔣丞打開袋子看了看，裡麵是他的和作業。

靠！作業！

他昨天打完架居然忘了把作業要回來！

打一架還讓人抄了作業，太蛋了。

“還沒消腫啊？”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

蔣丞轉臉瞅著他，努力想分辨一下他的語氣裡歉意還是幸災樂禍，但沒功，顧飛說這句話說得就跟今天是星期五一樣沒有任何緒在裡頭。

於是他沒有回答。

“大飛，”周敬往他們桌子上一靠，“大飛！”

顧飛推了推眼鏡看著他。

“大飛？”周敬側過臉，“哎大飛……”

顧飛一掌扇在了他後腦勺上。

“你昨天怎麼沒來？去玩了？”周敬著後腦勺問。

“沒。”顧飛說。

“我以為你跟上學期似的呢，曠課去旅行。”周敬說。

顧飛歎了口氣，看著他：“你曠一天課去旅行啊？”

“……也是，就一天不夠時間，”周敬說，“哎你……”

“滾。”顧飛用了個簡單的結束語。

今天上課跟前兩天沒什麼區彆，老師隻管講自己的，同學們隻管玩自己的，一派安樂祥和。

顧飛也跟平時一樣，先是玩弱智消除，然後估計把小紅心玩沒了就戴上耳機開始看視頻。

蔣丞先是沒太忍住往他臉上掃了好幾眼。

顧飛這人如果不看眼神，給人的覺其實溫和，穿打扮也都是那種很舒服的款式和調，戴上眼鏡之後簡直人模狗樣跟個真點兒學霸似的。

蔣丞實在有些震驚他上的這種神奇氣質。

看了幾次之後他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老師上，不管老師講課有多差都得聽，不管自己是不是趴在桌上半睡半醒，講到重點也得聽。

蔣丞從來不承認自己是那種不學都能考得好的人，他自己很清楚他花了不時間在學習上，現在這種課堂環境，這種學習氣氛，還真是有點兒讓他張的。

自己原來在學校的績他並沒多稀罕，但也絕對不願意這個績到了四中之後被拉低。

最後一節的英語課，老魯上得很激四，也許是明天就周末了，一教室的人都有些恍惚，他要把大家吼醒。

蔣丞倒是認真地半趴在桌上做了筆記。

“我們來說一下今天的作業！”快下課的時候老魯拍了拍桌子，“你們的作業可以去開個展覽！這麼簡單的作業都寫不出來的一百種姿勢！”

“我們班沒有一百個人。”王旭接了一句。

全班都笑了起來。

“你！王九日！”老魯教鞭一指，“廢點心說的就是你！要人類都退化了你肯定是就剩！”

王旭有些不爽地推了一把桌子。

“不爽下課來我辦公室！”老魯吼了一聲，沒等王旭有什麼反應，他的教鞭又往蔣丞他們這個方向指了一下，還邊指邊往前，“顧飛！”

“到。”顧飛抬起頭。

“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作業是抄的吧？是抄的吧！”老魯一連串地說，“是不是抄的！就你說你是不是抄的！是不是！”

顧飛等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空隙回答。

“你抄作業！也抄得有點兒技巧行不行！行不行！”老魯在桌上拍了拍，“抄得一題沒錯！一題都沒錯！說吧！抄的誰的！”

這回他倒是給了顧飛回答的時間。

顧飛沉默了一下，豎起了手指，然後往周敬上一指：“他。”

“周敬！”老魯馬上吼了起來，指著周敬，“你偉大啊！這學期評語給你加一句助人為樂怎麼樣！”

周敬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顧飛正指著他，張了張沒說出話來。

老魯抓著作業一通罵，一直罵到了下課，教鞭一揮，往胳膊下邊兒一夾，走出了教室。

“我靠，”周敬回過頭，“你抄誰的了啊？”

顧飛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周敬定了一會兒，站了起來：“算了，誰誰吧。”

周敬走了之後，蔣丞看著顧飛，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會兒二淼會在學校門口等著，”顧飛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說，“你跟一塊兒走吧。”

“嗯？”蔣丞愣了愣，“我剛跟哥打了架，我不想跟一塊兒走。”

“你試試。”顧飛說。

“好啊，我，”蔣丞有點兒上火，“那我就試試。”

顧飛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幫個忙，謝謝。”

“喲，苦死你了吧。”蔣丞突然覺得很解氣。

“是啊。”顧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