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月借了徐大太太的廂房在洗臉。

一邊洗一邊嘆氣。

因為洗臉之前，從鏡子里瞥見自己的模樣了——眼睛腫的，鼻頭紅的，臉頰漲的，真是丑得嚇一跳。

小姑娘家，平時雖不十分在飾上用心，到底心里還是有些，想到自己就這麼樣蹲在院門外跟方寒霄哭——不堪回想。

方寒霄奇奇怪怪，看見這麼丑，好像還對有了點責任似的，洗個臉，他不回去堂屋里坐著，還要在這邊門口守著，讓怎能不憂愁。

只能把布巾多在臉上捂了一會，權當是逃避過他了，然后假裝翻篇地拿下來。

天熱，本來就沒涂脂，倒也不存在補妝的問題，洗過臉后，正好徐大太太也派人來了：“三姑爺，三姑，太太那里擺飯了，請三姑爺和三姑過去。”

瑩月答應一聲，站起來。

心已經平復下來了，惜月不告訴是為了自保，仍舊覺得沒有什麼錯，只是，們不能再和從前一樣了。

和方寒霄走到堂屋里，丫頭們剛擺布好桌椅，月和岑永春已經了席，徐大太太坐在上首，一眼看見瑩月，這時候甚為幸災樂禍，有意問：“三丫頭，跟你姐姐拌什麼了？二丫頭脾氣向來些，恐怕給你委屈吃了。”

瑩月不想跟訴苦，道：“沒有什麼，我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

當著好婿的面，徐大太太不便再問，似笑非笑地罷了，心下十分暢快。

如今，是再也沒有心事煩惱了，兒子在外有岳父照管，兒在京嫁得高門，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味，想想都能笑出來。

岑永春心中也有得意，這一對比，他橫刀奪來的月貌大方，方寒霄不得已娶去的庶說哭鼻子就哭鼻子，小娃兒似的，可見稚，比著月明顯要差一截。

他就又有神和方寒霄說話了，方寒霄聽著，并沒有什麼不耐煩之意——就出個點頭或搖頭，有什麼好不耐煩的。

直到各鮮的菜肴擺上來，岑永春才終于意猶未盡地住了口。

他被方寒霄灌過一回，不長記，因為覺得今日太揚眉吐氣，還要找著方寒霄喝酒，方寒霄是無所謂，他的酒量喝倒兩個岑永春毫無問題，就陪著他喝。

瑩月小小地覺得有點不樂意——又喝。

等下又要一酒臭地回去。

不過也管不了，只好自己默默吃飯。

總算岑永春這次沒有在岳家把自己喝倒的意思，覺差不多了，就停止了，也用起飯來。

他的酒意在飯后漸漸有點泛了上來，月見他醉眼惺忪，是想在娘家多留一陣，就聲勸他，問他要不要到徐大老爺的書房里午憩一下再走。

岑永春心好的時候，就好說話，點頭答應了。

月很高興，忙親自扶了他去，徐大太太也一疊聲命丫頭幫忙去伺候著。

沒人留瑩月和方寒霄，瑩月也不想再在這里，小聲跟方寒霄道：“我們回去吧？”

見他點頭，就站起來向徐大太太告辭。

徐大太太早不得把他們打發走了，敷衍地立刻應了。

瑩月就同方寒霄出來。

走到大門外，上了車，行了一段了，有點被顛得困了，在邊方寒霄淡淡的酒氣中快合上眼的時候，忽然靈一閃，猛地驚醒，口了一聲：“哎呀！”

惜月給的打擊太猝不及防，把贖石楠親人的事給忘了！

方寒霄疑問地轉頭看。

瑩月很后悔地給他解釋了，都怪，連銀票都帶出來了，結果出了點意外，就記不得要辦的事了。

方寒霄聽了，探出去，拍了車夫一下，做了個手勢。

車夫著嗓門道：“爺，要回去？是有東西落下了嗎？”

方寒霄點點頭。

車夫就應著：“好勒！”

他側出子，沖后面那輛小車的車夫喊道：“回去，回去徐家，爺要取個東西！”

小車車夫道：“知道了！”

兩輛車便轉了向，掉頭重往徐家而去。

瑩月不好意思，又充滿激地道：“謝謝你。”

方寒霄扶了一把因為轉向而有些東倒西歪的子，角翹了翹，隨意地搖了下頭。

他們走出去不遠，不多時回到了徐家門前，后面的玉簪石楠先跳下來，來扶瑩月下車。

瑩月一邊出手去，一邊向石楠笑：“我把你的事忘了，你不提醒我一聲。”

石楠自己的親人，當然是記得的，只是瑩月都哭那樣了，怎麼好拿自己的事再煩主子，就忍住了沒有說，想著下回來時再想辦法，到底心下有一點失。

不想能重又回來，高興得不行，笑嘻嘻道：“多謝大爺，多謝大！”

一行人往里走，才離開的姑爺姑，門房上沒有必要攔，就放他們進去了。

繞過影壁，才到外院，就聽到不遠傳來一陣喧嘩聲，中間合著哭聲，婦人的怒斥聲，這些靜不十分大，但穿很強。

瑩月的腳步停住了，石楠吃驚地道：“那個方向是老爺的書房，出什麼事了？”

瑩月不知道，但方寒霄毫不遲疑，已經徑直順著靜走過去了，也有點好奇，就跟了上去。

徐家宅院比一般京家要大，但比平江伯府差得遠了，很快，繞過幾株花木遮擋，他們就來到了事發地。

這里已經圍了好些人了，都是下人，小廝丫頭不一而足，在房門外探頭探腦地。

方寒霄個高，走到后面，往里一看——他劍眉一揚，把前面幾個下人都推開，轉頭把瑩月拉到邊來。

瑩月看清了房門里的形，驚得了口冷氣：“——二姐姐？”

其實惜月著都還很整齊，此刻在墻角里，看著距岑永春有一段距離，但是，出現在這里本已經是很不對勁了。

于是方寒霄得到了確認。

而從里間月失控的又哭又罵中，他也差不多拼湊出了事的經過。

事由不復雜，岑永春飲過酒后，到這里休息，徐家二姑娘惜月到了此，正跟岑永春拉扯的時候，月心疼夫婿，親自捧著一碗才熬好的醒酒湯來了，撞個正著。

就鬧起來了。

“都在這里做什麼，耍的，個個拉去打上二十板子才好！”

這是徐大太太匆匆趕到了，月撞上這一幕以后，氣得發暈，沒空管別的，房外才圍上了那麼些人。

現在徐大太太聞訊一來，腦筋還是清醒的，第一時間要把不相干的人都驅逐走。

只是下人們畏懼，一窩蜂嚇跑了，方寒霄并不，他穩穩地站在門邊，都不。

徐大太太不知他怎麼還會回來，臉都青了：“三丫頭，三姑爺，你們別坐坐去。”

一時也來不及問他們的歸意。

方寒霄不走，瑩月看他不走，就也不。忍不住往里面張，心下吃驚又茫然，又還是有一點替惜月揪心——怎麼會想起來這樣做，這是得罪死了徐大太太。

正想著，忽覺胳膊被了。

抬頭，見方寒霄著，也看方寒霄，覺他似乎在對使眼——但是在表示什麼？

這笨姑娘。

方寒霄不看了，目轉開了一下，找到后面的石楠，拍瑩月肩膀一下，看。

瑩月反應過來，覺得慚愧了，就是容易走神，方寒霄就能很專注地替記著要辦的事。

就忙向徐大太太道：“太太，石楠的娘和弟弟還在這邊府里，我想要了他們去，我買——”

想說買也是可以的，忽然胳膊又被方寒霄撞了一下，雖然不解，還是閉了，轉頭又去看他。

方寒霄卻沒有別的表示了，只是環抱臂，倚靠著房門口，看著徐大太太。

瑩月站在他旁邊，這麼一來，兩個人等于把房門堵住了。

里間月的哭罵還在不斷響起，岑永春本來沒怎麼說話，他微醺又困，其實沒怎麼搞清楚況，但被吵得煩了，加上看見方寒霄堵在外面，之前才覺得月大方，不想這時候鬧起來跟潑婦似的，他自己覺得打臉，這個臉在別人面前還罷了，年時的心結讓他覺得就是額外不能在方寒霄面前打，張忍不住喝了月一句：“好了，我又沒干什麼，你哪來這麼多話！”

徐大太太聽見，立即心疼起來，要往里闖，但方寒霄就是不讓，不能直接撞他上去，看熱鬧的下人都被攆走了，看看自己帶來的幾個丫頭，都不像是能撼方寒霄的樣子，又煩又悶地只能道：“——好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兩個下人，你要，給你就是了！”

石楠歡呼一聲，掉頭就去找人了。

方寒霄不急不躁，手掌一攤。

徐大太太快氣炸了：“——契，去把契拿來！”

一個啞，怎麼能這麼可惡！

很快石楠把兩個親人找來了，丫頭也跌跌撞撞飛跑著把契取來了。

這類家生子繁衍出來的后代，一般契是不會去衙門上檔的，自家寫個就算完了，有的寫都不寫，反正不怕下人跑了，因為這些下人在外面也沒有正當份，完全是黑戶，跑出去的日子未必比在府中安穩。

方寒霄看了一下，見無誤就塞給瑩月，同時終于把房門讓開了。

徐大太太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他們鬧這種桃家務，方寒霄是沒有興趣觀看的，示意瑩月可以走了。

瑩月猶豫著，往那房門里再看了一眼，可以把兩個下人要走，可是知道沒有辦法管到惜月。而從來比有主意，這個主意，也是自己拿的。

說不上來心里是什麼滋味，低了頭，走了。

回程的車上，才回過些味來：揣了一千兩的銀票來的，石楠那里也兜了一包碎銀，結果，一文錢都沒花就把人要過來了？

這當然不是巧合，也不是徐大太太發善心，只是方寒霄時機卡得好。

只曉得震驚的時候，他已經想到了要堵截徐大太太。

這個心機上的差距真是——

咳，怎麼說，他有時候也壞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