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清渠院的不只惜月，還有的生母云姨娘。

瑩月愣過之后很奇怪，問丫頭：“為什麼？”

的小院子不但地偏僻，屋舍還十分窄小，原來只住了一個姑娘帶著兩個丫頭還算剛好，如今主子變了兩個，伺候的人跟著疊加，地方應當是不夠用的。

丫頭道：“云姨娘和二姑娘犯了錯，太太罰們搬到了這里來。”

這瑩月猜到了，追問道：“什麼錯？”

丫頭含著一奇怪的為難的笑意，道：“奴婢不便說主子們的是非，三姑想知道，就問二姑娘罷。”

是得了徐大太太的吩咐才這樣說的。

瑩月無法，不會問人，只好加快了一點腳步，往清渠院走去。

之前走得突然，徐大太太后來把的書和舊給陪過去了，但種的一些花草都還在這里，有些種在花盆里，有些花盆不夠用了，就直接種在了墻角地上。

如今再邁進門里，只見院子里空無一人，而不論地上的還是花盆里的花草全部都枯了，四五個花盆疊一摞丟在墻角里，只從隙里冒出幾堅強的雜草。

瑩月呆呆地在的小院子里轉了個圈，打量了一遍，原來的布置已經面目全非了，但能看出來不是被人刻意糟蹋的，而像是主人無心打理，以致破敗了下來。

心里沉了一下，從這院子的形看，云姨娘和惜月犯的很可能不是一般的錯，不然隨便收拾一下，也不會荒這樣，而們連這一點點心思都懶得費了。

丫頭已經揚聲通報上了：“云姨娘，二姑娘，三姑回門來了。”

聽到聲音，從正房里出來一個丫頭，滿眼吃驚，一時竟未上來招呼。

瑩月認得，是惜月邊的大丫頭英，向笑笑，主道：“我回來了，來看看二姐姐。”

英低了頭，好似沒打采，又好似不敢看，聲音飄忽著：“三姑娘——三姑。”

瑩月領著石楠走上前去，等英打著簾子，們進到屋里，才知道為什麼院子里都沒有留個人應門，因為除英之外，屋里就只得還有一個云姨娘的丫頭梅。

瑩月對這里的屋舍極悉，知道別都呆不了人，云姨娘和惜月邊，很可能就只有這兩個丫頭了。

和當初的待遇一樣。

惜月沒有出來，直到自己掀簾又進到里間，惜月好像才知道來了似的，作遲緩地從窗下的炕上下來穿鞋，頭也沒抬地道：“三妹妹。”

瑩月沒覺出異常，走近一點，只是又吃了一驚：“二姐姐，你——”

想說惜月怎麼憔悴這樣了，話到邊，沒忍心出口。

惜月雖然和一樣是庶，但有親娘，境遇上就要比好得多，自己也好強，很有心氣往上掙一掙。

然而不過三個月沒見，從前走路都要把腰得筆直的惜月，上的氣神竟就泄了大半，眉眼間全是晦暗。

瑩月眼圈紅了：“二姐姐，你苦了。”

惜月隨手了一下發——連發辮都是隨便梳的，鬢邊糙了也不拿梳子抿一抿，開了口，聲音沉沉地：“沒什麼，我自找的。”

了一眼瑩月，“你走吧，我那樣對你，不值得你來看我。”

瑩月愣道：“二姐姐，你怎麼對我了？”

惜月：“……”

也愣住了，忽然意識到，那件事瑩月居然至今仍不知道。

這個傻妹妹，是真的傻。

有一瞬間，沖地想找借口索瞞過去算了，但眼角一瞥，便見到徐大太太的丫頭在門邊，過簾子的一點隙往里看，眼神十分興。

的冷了下來，瞞不住的，這是徐大太太對的又一重整治。從前不知道這個嫡母手段如此層出不窮，還想著去比月，太天真了。

“太太本來想要替嫁的人是我。”

惜月面無表地道，沒有如英那樣目閃爍，而是直直地看著瑩月，看得出來瑩月神采不錯，但沒覺得怎樣，這個小傻子，從前日子那樣，也樂呵呵的，買到本雕版最多最便宜的書都能高興很久。

這不能證明代替嫁出去以后，真的就過得多麼好。

瑩月很驚訝也有點懵：“啊？”

“我提前知道了，跟著姨娘逃出去找老爺了。”惜月慢慢地，終于說出了那一句，“我沒告訴你。”

知道逃以后，瑩月將要遭遇什麼，還知道其實當時就算告訴瑩月，以瑩月的本事，也做不了什麼，但還是沒有說，怕萬一，萬一瑩月逃過去，厄運就仍然要回到上。

所以實際上，瑩月替嫁替的是雙重的，不但替的是月，也是。

……

石楠驚呼了一聲。

瑩月也終于明白了。

心里好像被一把很鈍的刀劃了一下，痛也是鈍鈍的。

不知道該說什麼，覺得自己應該說不怪惜月，只是沒有告訴而已，本來也沒有義務要告訴——可是說不出來。

怔怔地，眼淚就流下來，也想不起來還要問惜月石楠親人的事了，后退了兩步，就往外走。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覺得自己要冷靜一下。

石楠擔心地跟著，領路的丫頭有意引著，把們引回到了正院里。

岑永春神真的好，還在揮手說著，方寒霄忽然若有所，轉頭向外看去，就看到了一臉淚把臉都哭紅了的瑩月。

瑩月頓在院子里，意識到自己這模樣不該進去，忙轉頭又要走，方寒霄站起來，大步追出去。

岑永春愣著：“怎麼了？”

徐大太太端起茶盅喝了口茶，遮住了角邊的笑意：“沒什麼事，我這個三丫頭向來養得些，大概，是和二丫頭拌了了。”

岑永春仍是莫名所以，頭往外看了一眼：“寒霄還上心的。”

＊＊

出了正院以后，方寒霄在墻角把瑩月拉住了。

瑩月嗚嗚咽咽地，不想人看著哭，拿手抹著眼淚，卻是越抹越多。

方寒霄皺眉，看了一眼石楠。

石楠一路上回過味來，是越想越氣憤，張口就一邊解釋一邊把惜月告了。

這事要是月做的那本沒什麼，們本來對沒有期待，可惜月不一樣，以為親近的人捅這一刀，上格外創。

瑩月聽石楠說著，心口憋悶著的那口氣漸漸散出來，邊噎邊道：“算了，不怪二姐姐，只是沒有告訴我——”

要命關頭，誰管得上誰，惜月明哲保，不算什麼錯。

石楠生氣地道：“可是如果大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去告訴二姑娘的！”

瑩月：“……嗚！”

噎聲陡然大了一點。

哭什麼呢，就是哭這個。

不認為惜月害，甚至可以說服自己惜月有可原，可還是這麼傷心，因為在上不能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去看待這件事。

沒有孩子不依爹娘，在還不懂事的時候，努力出去手過，但從沒有回應，沒得到過這份理應與生俱來最深刻的羈絆，跟惜月在一起的時間還多一點，徐家令有所留的人，不是徐大老爺和徐大太太，而是這個不同母的姐姐。

而現在，這份留也要沒有了。

這意味著，對整個徐家的留都要沒有了。

于糯的心深，其實始終保留著一份對他人——哪怕是親人的審慎。這是曾經那麼多次出去而落空的手留在上的刻痕，自己都未必記得了，但這刻痕確實地打了下來。

會因此不自覺地學會收拾自己不該有的，克制、保留著自己，以避免因此到傷害。

簡單說，這也算是趨吉避兇的一種，不過這一項是最深的本源，模糊地知道這一點，并因這一點而難過。

因為從的家里找不到任何留了。

難過的不單是被惜月傷到，也是不知道以后要怎麼辦。

方寒霄本來只是平靜地守著。

惜月出逃甩鍋之事，瑩月不知道，他反而是知道的，他派人盯過徐家，不過這件事并不重要，所以事過了以后，他也就放到腦后了。

他以為瑩月哭一會兒該好了，誰知看著快自己忍下來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重新哭回去了，兩個眼睛都得紅腫。

他皺起了眉，他不知道一個庶姐對有這麼大影響。

他的手抬了抬，但瑩月依靠著石楠，兀自哭得神，他手又放下來，轉頭看了一圈，找到一小樹枝，直接把拉蹲下來，在地上寫著告訴：別哭了。

瑩月努力辨認了一下，泣著道：“——哦。”

方寒霄又寫：你姐姐跑了很好。

瑩月噎住：“……好、好什麼？”

不那麼想哭了，因為有點覺得生氣了，這麼難過，他還跟對著來，怎麼這樣。

方寒霄慢悠悠劃：不跑，我就要娶了。

瑩月：“……”

角一撇，嚶嚶嚶。

方寒霄有地呆了片刻，把小樹枝扔了，轉頭茫然看。

“你，只想著你自己，嗚——”瑩月哭著指責他，“沒有人管我，我嗚嗚嗚——”

覺得自己又慘又凄涼了，沒有一個人喜歡，為著想一點。

方寒霄緩和氣氛失敗，沒辦法地，重新了手，簡單暴地把的腦袋摁了過來，摁到自己肩上。

瑩月沉浸在自己的緒里，居然沒想起來掙扎。

方寒霄心下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于是耐心地，自己找了個節奏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