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騎在馬上，看著前面的拓拔叡。他穿著一鮮艷的胡服，一路邊說邊笑，烏蘭延賀若同他調著，太監在旁接腔捧哏。馮憑既不會*，也不會捧哏，從出宮開始就一言不發。

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讓人煩躁。

他邊的人太多了。

哪來這麼多人呢？本就沒有立足的位置。烏蘭延賀若天到晚地討他歡心，太監天到晚在他面前結，一個個臉上堆著笑，里說著妙語，哄的他天，從早到晚都是那麼的心花怒放，跟喝了馬尿似的笑個不停。

看的煩了。

有那麼多高興的事嗎？

怎麼一個個都在笑。所有人都在笑，唯獨不開心，很煩躁。

如果可以，真想往他里填一把馬糞，看他還怎麼高興，怎麼笑。

發現不喜歡看拓拔叡高興。拓拔叡一高興，就會被忘到角落。

拓拔叡傷心，就會想起了。

但是他這高興好像是漫無邊際的。馮憑估著，他能高興到八十歲，八十歲，掀著個豁牙，八也這樣樂。

真的是心很不好。

烏蘭延看出來了。

以往，就算不進去大家的談話，也會傻兮兮地仰著臉笑，聽的很專心的樣子，時不時找一句。今天卻一直低著頭，沒有笑，也什麼都沒說。的馬一直落后幾步，離大家有點遠，拓拔叡了幾次跟上，也沒跟上。

烏蘭延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沖拓拔叡眼，笑道：“皇上惹生氣了？”

拓拔叡莫名其妙，回轉也看了一眼，遲疑說：“沒有吧？就是那個樣子，悶不吭聲的，隨去吧。”

烏蘭延說：“明顯生氣了。”

拓拔叡說：“朕又沒得罪！”

烏蘭延說：“孩子嘛！”

拓拔叡將信將疑，轉頭向馮憑說道：“你落在后面干什麼？跟著！”

馮憑將他們悄悄話聽的一清二楚，更加不想理他了，只假裝沒聽到。

沒有上前。

烏蘭延笑道：“我說生氣了吧？”

拓拔叡道：“朕哪惹到了？”

賀若一直沒說話，聽他二人對話很無聊，開口回答道：“吃醋了。”

烏蘭延嗤嗤笑。

拓拔叡道：“別胡說八道。”

拓拔叡心正好，不想被個小丫頭片子破壞。生氣就生氣唄，他也不曉得在生什麼氣，也懶得理會，了幾回不理，拓拔叡也不管了，自己玩自己的，到了苑中，便進山林打獵。

馮憑心煩悶，坐在山坡上，手里采了兩狗尾草把玩著。藍天上漂浮著白云，草地上駐扎著雪白的氈帳，但是的心沉甸甸地裝了一塊石頭。

拓拔叡每個月都要出宮打獵。雖然他平日很到紫寰宮，但是每次出發去打獵，他都會跟李賢說：“把馮貴人上，一起去。馮貴人喜歡騎馬。”

馮憑心想：不喜歡騎馬。只不過因為他喜歡騎馬，想跟他一起罷了。結果每次出來，都是一個人冷落著，看他和別人高興。心里非常難，與其這樣，還不如找個借口，不跟他出來呢。可是又舍不得見他一面的機會。

每次心心念念盼著這一天，每次都這樣失落地，孤零零地一個人。

馮憑正獨自坐著，突然聽到背后有腳步聲，轉回頭一看，是烏蘭延。烏蘭延穿著一灰的薄錦袍，人又高又瘦。他比起剛回京那時看著要好多了，臉上有了，五線條也和起來，皮白凈，大致恢復了舊貌。

烏蘭延走上來，隔了兩三尺的距離沖笑：“你不下去吃點東西嗎？”

馮憑搖頭：“我不。”

烏蘭延笑：“不也吃點吧，皇上在找你呢，別讓他久等了。”

馮憑低了眼沒出聲。

烏蘭延莞爾一笑，忽然道：“你不是想讓你哥哥調進京來嗎？過些日子，吏部有個出缺，是個不錯的職位，你可以提前跟皇上說一說這個事。”

馮憑聞言，心花怒放：“真的嗎？”

烏蘭延笑道：“真的，我騙小孩子做什麼。”

馮憑高興的不得了，頓時眼前霧霾全消。想到哥哥能有機會京了，歡喜不已，面激之。烏蘭延隨和地笑了笑，道：“你找機會問他吧。”

馮憑跟上去：“是什麼職？我哥哥能做嗎？”

蘭延道：“有什麼能做不能做的。這個職位要，皇上準備換上親信的人，聽話就。”

馮憑地說：“我哥哥很聽話的。”

烏蘭延笑：“這事說不準，我只是跟你說說，你跟皇上提一提，這次要不行，再等下次吧。總有機會的。”

馮憑回到帳中，拓拔叡正在親信，侍從的簇擁下飲著酒，舉行歡宴。心里高興了，只是拓拔叡邊一直有人，找不到機會說話。琢磨著回到宮里再說，然而回到宮里好幾天，一直也見不到拓拔叡。自己也膽怯，不好意思跟拓拔叡開這個號，于是這天跟常太后提起，想讓常太后幫去跟皇上說。

常太后倒是認真的，把這件事上心了。常太后道：“你哪個哥哥？”

馮憑應該不止一個哥哥的。馮憑忙說：“我大哥，我大哥最有能力，他可以勝任的。”

常太后道：“我事我會記著的，下次見著皇上，跟他說一說。”

馮憑高興道：“謝謝太后！”

常太后笑道：“其實這事，你可以自己跟他說，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宮里可不止你一個人想要那個位置，你不說，別人就說了，到時候沒你的份，好就了別人的了，你說是不是？”

馮憑低頭絞著手指：“太后幫我說麼，我不會說。”

常太后笑：“好，我替你說。”

常太后答應幫，應該是能萬無一失了。馮憑耐心等待著結果，讓韓林兒幫關注著朝中人事的進展。哪知道這天，韓林兒進來告訴：“這個缺沒有了。”

馮憑心一下子掉了冰淵，失，憂郁，煩惱，一下子又全涌上來。不肯相信，說：“怎麼會沒有了呢？蘭延告訴我說會有的啊？”

韓林兒道：“有別人頂上了。”

馮憑心非常失落。

獨自生了半天悶氣，還是不甘心，去永壽宮見常太后，想問清楚是什麼緣故。哪知到了永壽宮，氣氛好像不太對，平常這宮里都是熱熱鬧鬧的，今天卻非常安靜，宮人們都手腳的不出聲。常太后坐在榻上，在生氣。

馮憑看到蘇叱羅在外面，悄悄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蘇叱羅看到，小聲說：“不就是因為你哥哥出缺補吏那件事，沒有，讓別人頂了，太后有些不高興呢。”

馮憑到榻前，給太后請了安，勸解說：“哥哥的事，太后不用放在心上的，本來就是說不準的事，這次不行就算了，等下一次有機會再說吧。”

心里有點難過，不過見到常太后也生氣，只好反過來開解常太后。

常太后看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先前跟皇上說過，沒想到。他昨日封了一位宋人，把那個缺讓宋人的哥哥頂了。我也是才曉得。”

馮憑腦子里“轟”的一聲，嘩一下涌上臉，瞬間燒一片，燒的臉都麻了。

有個病，一突然刺激，就要上臉，臉就要發紅，完全管不住。緒變化就被人看在眼里，非常難堪。

常太后看這個樣子，真是有點可憐，嘆道：“你別往心里去。”

馮憑低聲乖巧道：“我曉得，不會往心里去的。”

常太后看著那樣子，知道是個多心的人，哪可能不往心里去。常太后有些生氣道：“那宋人的哥哥，還不如你哥哥呢，皇上也不知道腦子里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不就是被個狐貍夠了麼？常太后心里說。氣的不是馮憑哥哥的事，氣的是另一件事。今天才得知，當初在拓拔叡耳邊吹風，阻撓常小妹進宮的不是蘭延，而是拓拔叡最近寵幸的一個人，狐貍。

好些天了，居然現在才知道，深有一種老馬失蹄，被人玩了的覺。

常太后接下來說了什麼，馮憑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了，腦子里全是太后方才那句話。拓拔叡寵幸了一位人，然后把心心念念盼的出缺頂給那個人的哥哥了。

如果是旁的人頂了，是有能力，有基，有手段的人頂了，也不會心這樣大的波。結果卻是被一個尋尋常常，地位不比馮家高的人頂了。

原因呢，因為那個人得了寵，床上跟皇帝一說，皇帝就答應了。

那心里，已經完全不是滋味了。

常太后安道：“你別傷心，待會他過來，我幫你問他。哪有這樣子做皇帝的，明明說好的給你，招呼都不打就給別人了。這小子，他就是看你子好欺負呢！”

馮憑不好意思地說：“還是不要了。”

常太后說：“別不好意思，就要問他。你不好意思，人家好意思呢！臉皮越薄越吃虧，聽我的，啊，別不好意思。”

馮憑說：“那我聽太后的。”

常太后笑道：“這就對了，沒啥好臉紅的。他是你丈夫，你跟他要這點東西過分嗎？不過分，后宮這麼多人，別人都要你不要，你就是傻。那些狐貍，向皇上獻得了好，才不會在背地里夸你老實本分守規矩，只會嘲笑你沒能耐，不能討皇上的歡心，嘲笑你沒人疼沒人還不中用。你越老實人越踩。”

馮憑道：“我是怕皇上不高興。”

常太后道：“他有什麼不高興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說話不算話，沒臉的是他，不是你，你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