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慶趕過來，見狀，攥刀柄，運足了勁道砍向水面，正值他揮砍之際，一只慘白的手破水而出，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手擒住他持刀的手腕，頃刻間一拉一拽，他隨即跌水中。

今夏撲過去想去拉他，卻已是來不及，水面上漂浮著長發，層層疊疊，沒水中的高慶蹤影難尋。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僅剩下的錦衛見連高慶都被扯水中，慌張道，“這是水鬼索命，一定是了！”

“管他什麼索命，反正小爺要活！”

今夏咬牙關，握住刀柄，盯住水面，那只手若敢再上來，管他是人是鬼，非得剁下來看看不可……

船尾卻再無靜，連同水面上漂浮的頭發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正自詫異，忽得聽船艙傳來悶響，轉頭看去，沙修竹手腳雖有鐐銬，頭卻未曾上木枷，竟用頭將那錦衛撞暈了過去。若在平日里，他斷然沒有這般容易得手，只是當下那錦衛被水鬼駭得慌了神，想到還要戒備他。

沙修竹這一出手，今夏反倒定了心神——水中是人，而非鬼！

船頭，水聲大作，自水中躍上來四條人影。其中一人材魁梧厚實，大踏步搶船艙中，先把那名暈厥的錦衛拎起來給外頭的人，接著攙扶起沙修竹道：“我來遲了，哥哥了好些苦。”

“好兄弟……”

沙修竹正按上他肩膀，無奈手中鐐銬叮當作響。

“哥哥你退開，我把這勞什子劈開來。”

沙修竹稍稍退開一步，卻聽后有人高聲喝止：“慢著！”

“慢著！”話音才落，今夏已將一柄樸刀架上謝霄的脖頸，明晃晃的刀映著的怒容，“謝霄，那三人的命可是被你害了？！”

“丫頭，你……”

“說！是不是？”今夏厲聲問道。

謝霄無奈如實道：“沒有，我就小小懲戒了他們一下，都在岸上躺著呢，一個都沒死。”

“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我騙你作甚。”謝霄沒好氣道，“你啊，口口聲聲哥哥哥哥地，骨子里還是個差。”

今夏這才擱下刀來，沉聲道：“你若害了他們命，我自是不能饒你。還有那船夫，是無辜百姓，你切莫傷了他。”

聽了這話，謝霄反倒笑起來：“他可不是無辜百姓，我實話跟你說吧，他就是我的人。”

“你們早就籌劃好了？”

“那是。”

“船水怎麼回事？”

“原本就鑿出來，用蠟封上，用刀輕輕一劃就行。”

“那些頭發？”

“那是馬尾，嚇唬嚇唬他們而已。”

船頭放風的人喚他：“幫主，此地不宜久留。”

謝霄應了，使刀劈開沙修竹的枷鎖，架起他來，又朝今夏道：“待會兒就會有條打漁船路過此地，你只管上船去，他會帶你到安全所在。”

“哥哥，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今夏喊住他，皺眉道，“……你砍我一刀。”

“……丫頭。”謝霄愣住。

“砍胳膊就好了，別傷著我經脈啊。”今夏也是無可奈何，“快點！莫害我在陸大人那里不得差，砸了我的飯碗。”

“你這破差事砸了就砸了，有甚了不起。”謝霄氣惱道。

“別扯，差事砸了我喝西北風去啊。你快點！我自己砍的話，刀口深淺有異，會被陸大人看出破綻來……”

謝霄沒多想，打斷沖口而出：“差事砸了我養你！”

聞言，今夏怔在當地，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外間船頭放風的人不免心焦，再次催促道：“幫主，咱們得快點！”

今夏回過神來：“這事……咱們回頭再議，現下你麻利點，趕砍我一刀。”

手上雖持著短刀，但謝霄何嘗作過這等事，他原就對子下不了手，更何況是要對今夏揮刀。等了片刻，旁邊的沙修竹嘆口氣道：“冒犯了。”

他奪過謝霄的短刀，閃電般一劃，今夏左臂自上而下被劃出一道口子，迅速涌出鮮。

“多謝。”吃疼抱臂道，“你們快走吧！”

“我沒想到……”謝霄既不忍又不舍，定定地看著，“丫頭，算我欠你的！”

“趕走吧，哥哥。”

今夏吃力地擺擺右手，要他們快走。

謝霄一行人走后，果然馬上有一條漁船劃過來，船夫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瞧。

明知道他是謝霄派來的，今夏只能佯裝作不知，扶著左臂，艱難喚道：“這位大哥，救命啊！船要沉了。”

打漁船將接上船去，四下里一片昏暗，今夏也不知道該上哪里去尋高慶和其他人，只得請船夫將船劃去渡口，先向陸繹稟報此事要。

船行至渡口，今夏踉蹌上岸，眾人見看裳半，左臂浸在水里，都駭了一跳。不待開口表明，早有人去通報，陸繹與上曦匆匆行出來。

“啟稟大人，船行至途中被襲，一伙賊人上船將沙修竹劫走，其他人下落不明。”向陸繹稟道。

陸繹看著的左臂，眉頭皺，神沉不定，片刻后才冷冷道：“四個人都看不住一個，一群廢！”

“……卑職該死。”

今夏咬牙將頭埋得更低。為免連累，沙修竹在左臂那刀劃得頗深，從方才到現下，淌了不，不免到一陣陣眩暈。

上曦在旁拱手道：“陸大人，這附近我幫兄弟甚是悉，不如讓他們先去尋那幾位爺，萬一他們也了傷，時候越長越危險。”

“如此甚好，勞煩上堂主。”陸繹點頭，目卻仍盯在今夏上。

上曦轉吩咐下去，又向今夏，聲道：“你傷得不輕，我先替你包扎傷口如何？”

出了這麼大的簍子，陸繹不發話，今夏不敢點頭，更是一步也不敢挪。

陸繹冷冷道：“先去包扎傷口吧……有勞上堂主。”

上曦溫婉一笑，出手來扶過今夏，帶著進到飯莊里面的小間。

半邊袖子又是又是水，漉漉的殷紅一片，若要往下，布粘著傷，疼得今夏呲牙咧。上曦只得拿了剪刀，將袖齊肩剪下，再替清理傷口。

“那個……別丟，回頭我洗干凈了還能再上去。”今夏一邊忍著疼，一邊阻止。

上曦怔了下，點頭道：“你上都了，待會先換我的裳，這件就擺在這里，我漂洗干凈補好再給你送去。”

“這怎麼好勞煩你……”

未等說完，上曦在耳邊低聲道：“此番讓你了委屈，我和老四都激你得很。”

也知，說不定就是籌劃了這趟劫囚，今夏一點都不驚訝，低著頭輕聲道：“他說沒死人，是真的麼？”

“是真的，待會你就知道。”

將傷口清洗干凈，上曦正上藥，只聽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陸繹面無表地走進來。

上曦趕忙用自己的披風將今夏的半邊胳膊遮了，嗔怪道：“大人，還未包扎妥當呢。”

“讓我看看傷口。”陸繹冷冷道。

早就料到他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話，定會來查驗傷口，幸而這刀不是自己砍的，今夏暗暗慶幸。

“大人，袁捕快怎麼說也是姑娘家，這個……”上曦手按在披風上，毫不肯讓今夏的胳膊出來。

“姐姐，不要。”因為淌得有點多，今夏連都泛白，勉強笑了笑，“丟了人犯，我上有嫌疑，陸大人原就該查個明白。”

說話間，自己把披風揭到一旁，出一彎雪白的臂膀，可看見傷口從上臂一直延到小臂，還在淌。

低垂的眼簾下，陸繹的瞳仁，他手取過油燈，靠近今夏，一手持起的手腕，將臂上傷口仔仔細細查驗了一遍……

這刀是沙修竹所砍，用得是謝霄的短刀，無論從勁道還是位置，今夏都自認毫無破綻，可眼瞥去，陸繹的面容卻是愈發冷峻。

片刻之后，他終于松開的手，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上曦。

“用這個藥。”他簡短道，然后轉出去。

今夏與上曦面面相覷，然后今夏朝那瓷瓶挑了挑眉，輕聲細語地問道：“……這不會是讓傷口潰爛的藥吧？”

“不會的。”

話雖這麼說，上曦還是猶豫了一下，把小瓷瓶打開來嗅了嗅，然后皺眉頭。

對于陸繹的心思，今夏向來是猜不的，加上傷口著實疼得厲害，嘆口氣道：“算了，管它是什麼，先用了再說。”

“我這邊也有金創藥，”上曦嗅著味道刺鼻，不敢確定這藥的療效，“要不你……你決定吧。”

“用你的。”

既然能選擇，今夏覺得陸繹的東西還是盡量不要為好，就算這藥沒問題，可萬一他回頭找自己討銀子怎麼辦。

當下，上曦取了金創藥，仔細給上藥，再包扎好。最后命人取來自己的裳，先拴上門，然后小心翼翼地幫著今夏換上。

“你這傷口深，外敷恐怕不行，還得請大夫開上幾藥喝著。”

替整理妥當，上曦看面發白，不放心道。

“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今夏撐著神，低首看自己上的裳，上去溜溜的，不由羨慕道，“姐姐你的裳真好看，等我回了京城，也要讓我娘照著這個式樣給我做一。”

不知怎得，這話讓上曦有些心疼，正答話，門被叩響。

“堂主，兄弟們找著那幾位爺了。”

雖然謝霄和上曦都說過不會出人命，今夏還是不甚放心，扶著胳膊，跟在上曦后頭行出來……

“有三位爺只是了些皮傷，又嗆了水，并無大礙。但有一位傷得重些，肋骨斷了兩、三的模樣，好在并無命之憂。”被上曦喚作董叔的中年人稟道。

上曦點點頭，轉頭看了今夏一眼，目中頗有深意。今夏也暗暗松了口氣，原擔心謝霄下手沒輕沒重，眼下看來還好，只是不知斷了肋骨的那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