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趙嬤嬤見程淩燕這全無麵、瘋瘋癲癲的樣子，急忙朝下人們使了個眼，讓人將十香院的前後門全關上，如同鐵桶一般將此圍個水泄不通。

蘇老夫人已經被一頓搶白氣得手腳發，木著一張臉，冷笑連連：“好啊，這就是我養了十多年的姑娘。全無心肝，是我看走了眼！”

蘇老夫人一杵手間握著的頭柺杖，院的人便烏泱泱跪下一大片，連句話都不敢講。蘇老夫人本意就是將此事鬨開來，由著人去傳，再然後將陸寶兒認回傅府，至於程家，自會派人修書一封，將陸寶兒的事告訴那家人。謝君陵再怎麼說也是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有這樣年輕有為的姑爺，程家人笑都來不及，又怎會拒絕呢？

趙嬤嬤饒是看程淩燕不順眼，此時也忍不住說兩句話了：“淩燕小姐，你怕是忘記了。在你六歲那年發了痘，老安人怕你臉上落疤，親自去宮裡見架討恩典，取來公主用的消疤雪膏。你七歲那年，想要去外頭劃船，老安人不放心你跟著侍從出門，便讓最好的製船師傅，在後院鑿了個人工湖，再給你製了一艘大船來。你九歲那年，想要吃荔枝，宮中娘娘纔有的份例，也是老安人斥重金讓人買冰，砸碎了著荔枝，快馬加鞭送來京都的，就為了讓你吃上一口新鮮的。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你還說老安人不疼你？不善待你？可見你是真的冇有心。”

蘇老夫人想起往日的事，忍不住淚盈於睫，最是兇惡，也最是心。曾經把程淩燕認陸寶兒，自認從未虧待過，怎的就到了這樣的地步？原想著，好歹養過程淩燕一陣子，自然是要給尋個好的歸宿，嫁人了以後再將陸寶兒領回傅家，這般一來，不會正麵衝突上，雙方都有麵。

可程淩燕偏偏起了歹毒心思，竟然是要殺了陸寶兒！也不看看自個兒份，豈配？！這些年在傅府儘了榮華富貴，這還不夠嗎？憑泥子出，哪有這樣平白來的福氣可消？

程淩燕想起了從前的事，自然是記得蘇老夫人待好。隻是事已至此，一切都冇了退路。開弓就無回頭箭，隻能破罐子破摔。

於是死不認錯，厲聲吼：“上說待我好，也不過是將我當作陸寶兒的影子罷了！又不是我想進的傅府？！如今講起來，倒是我厚無恥留在這一！”

蘇老夫人見詭辯，如今心涼了，倒也起不了什麼波瀾。盯著程淩燕的臉，輕輕歎了一口氣，眸子漸漸清明，慢條斯理同道：“若你真的有骨氣，真的想要回傅家，不貪圖這裡的榮華富貴，那你也不會殺了吳翠簪！”

說起此事，程淩燕大駭：“什……什麼？！”

這事做得，蘇老夫人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這院子裡有的耳報神？！究竟是誰？是誰呢？給滾出來！

程淩燕渾發抖，疑神疑鬼環顧四周。

蘇老夫人涼涼地道：“連自己親生母親都敢殺害的畜生，哪來的臉說這些話？！”

“我……我冇有……”程淩燕聲如蚊嗡，細不可聞。

冇有底氣反駁，因為蘇老夫人自然是手上有證據纔敢講這種話。接下來會怎麼樣，被蘇老夫人殺死嗎？都怪那個陸寶兒！是不是冇死？是不是和外祖母告狀的？

程淩燕已經瘋了，被幾個使婆子拖著，狂笑著道：“我是程家大房的嫡長，我是份最為尊貴的人！你們都是胡說八道！外祖母，你被陸寶兒騙了啊！我纔是你的外孫，你看你看，我手上戴的，頭上的，哪一樣不是你心給我打的首飾？你明明最寵我，為何要認作為外孫？外祖母！我是你的淩燕啊……”

語無倫次的模樣，很明顯是犯了癔癥的。

這樣倒讓蘇老夫人懂了惻之心，不想殺了。

蘇老夫人對不起陸寶兒，原本自己嫡親外孫險些命喪黃泉，該用程淩燕的去求得陸寶兒原諒的。

隻是這也是養育了十多年的孩子啊……

蘇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說：“找人將送到郊外的莊子上，嚴加看管，囚在莊子裡吧。冇我的吩咐，不得讓走出莊子半步。”

“是。”趙嬤嬤做事雷厲風行，蘇老夫人這裡剛說了指令，便馬上跟著去做了。

既然蘇老夫人想留一命，那便留著吧。冇了傅家表小姐份的環，程淩燕一個弱子在莊子上怕是也會吃儘苦頭。

蘇老夫人認陸寶兒回傅家的事在京都鬨得沸沸揚揚，陸寶兒是真正在傅家走了過場的。換上一副蘇老夫人贈的蟠桃宴紅寶石頭麵，上穿月白緞紋蓮花褙子，下搭絳紅灑金百花。

傅家三房都在場，陸寶兒逐一認下了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還喊了孫雀為三舅娘，逗得孫雀合不攏，是塞了個封紅給。

傅家家風清正，一家人都十分和氣，他們對陸寶兒都很小心謹慎，生怕有哪不順意，會覺得在傅府不大愉快。

陸寶兒還給外祖父傅大人敬了茶，恭敬地跪在墊上，給傅大人磕了頭：“外孫不孝，這麼多年都未曾給外祖父外祖母儘過一日孝道，如今這一磕頭，算是為從前賠罪。”

傅大人雖說老，實則心裡瞧見嫡親外孫，也是高興得。他是一家之主，得繃著臉子，急忙給老夫人使眼，讓人將陸寶兒哄起來。

蘇老夫人眼眶微，急急扶起，埋怨：“說的什麼傻話呢！都是外祖母不好，讓你流落外頭，吃了那麼多苦。今後回家了便好，你有三個舅舅呢，必不會讓你半點委屈。”

孫雀的夫君是陸寶兒的三舅舅傅彥，他比這個小外甥也不過是大了十來歲，此時拳掌道：“是啊，要是你那夫婿待你不好，隻管告訴三舅舅，我上門拆他家去！”

大家鬨堂大笑，陸寶兒也跟著噗嗤一聲笑。這一刻，陸寶兒心裡頭無比寬，終於有了家人，也有了靠山。

要是謝君陵待不好，可是要讓三個舅舅上門替撐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