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一路走走停停，時間耽誤了不, 但是行也琢磨了個大概。程瑜瑾連著逛了好幾家布莊、鋪子, 大致明白一匹藍布賣多錢，一匹麻、一匹錦又要多錢。至於, 程瑜瑾就更了，生活在宅，每月都要支取月例銀子做裳, 是每日聽丫鬟們閑聊，也能明白什麼樣的花樣時興，什麼樣的布料裁出來好看。

程瑜瑾心中大致有數, 車夫問：「大姑娘, 後麵還有兩家店, 您還要去嗎？」

程瑜瑾朝後掃了一眼，說：「不必了, 直接去我們家的那兩個鋪麵吧。」

車夫應了聲「得嘞」, 就趕著馬朝另一條街走去。程瑜瑾安心等了一會，沒多久就到了。連翹扶著程瑜瑾下車, 程瑜瑾站到地上, 先是抬頭環顧四周，發現岔路上坐落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鋪，上麵掛著「雲坊」三字牌匾。因為地段好, 這裡不至於門口羅雀，可是和程瑜瑾剛才路過的那幾家大綉坊比起來，還是差多了。

程瑜瑾知道, 這就是程老侯爺留給的產業了。

程元璟也看到了，他下馬，走了兩步見程瑜瑾不，回頭問：「你停著做什麼？」

程瑜瑾自然而然地跟上，說：「我在看周圍的環境。九叔，祖父剛剛將這幾個店鋪到我手中，恐怕店裡的掌櫃賬房還不知道換了主家。我們一會進去先不必表明份，隻裝作來買布料的樣子，打聽一會再說。」

程元璟無可無不可，輕笑了一聲：「你心思倒多。」

「多謝九叔。」

程元璟雖然沒說答應，可是進門後，卻並不提他們是宜春侯府程家的人。掌櫃的雇守店，打老遠就注意到外麵來了一位公子，清貴俊朗，舉手投足都是威儀。他正在嘆這是哪家的王孫貴族帶著妻眷出來散心，然後就眼睜睜看著這位俊俏男子停在自家門口，一回頭扶了一個子下車。

那位子扈從如雲，雖然穿著素凈的白，但是容貌姝，氣質沉靜，抬起頭時宛如繁花盛開，又如月湧江流。這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說不出的匹配養眼。

掌櫃都看呆了，不是他，路上經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回頭看這對璧人。直到程瑜瑾和程元璟兩人進門，掌櫃的終於反應過來，忙不迭跑過來招攬：「姑娘，公子，你們要看什麼？」

程元璟份特殊，這些年來很在公眾場合麵，掌櫃的並不認識程元璟。而程瑜瑾是眷，掌櫃就更不會見過了。是以這兩位主家站在麵前，掌櫃愣是沒認出來，還在殷勤招待。這正合程瑜瑾的意，裝作不太通的樣子，說：「我第一次來這裡，也不知道該買什麼布料，不知道店家有什麼推薦？」

掌櫃一聽就知道這是大主顧，笑得更加殷勤：「姑娘這可問對人了，姑娘隨小的來。」

程瑜瑾帶著丫鬟去裡麵看布料，程元璟就站在外堂等。掌櫃親自引路，原本的跑堂倒空閑下來，隻好過來招待程元璟。跑堂有心討好，故意說好聽話：「公子和姑娘真好。公子和姑娘郎才貌，看著就讓人歡喜，日後必能多子多福，白頭偕老。」

程元璟本來沒在意，可是這話聽到後麵越來越怪異。程元璟回頭，靜默地掃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被這樣的目看得肚子發，他以前也見過許多達貴人，可是從沒有一個人像程元璟這樣，一白便服，不張揚不吆喝，但是能讓人從心裡生出敬畏來。

店小二張，說出來的話也結結的：「公子息怒……小的說錯了嗎？」

程元璟倒沒有生氣，他隻是奇怪：「你為什麼覺得我和是夫妻？」

程瑜瑾明明是未婚打扮，這些小二日在權貴堆裡打滾，不至於連這點識人眼力都沒有。程元璟難得生出些好奇來，不是程瑜瑾，那就是從他上看出來的了？他哪裡看著像是已然婚的？

店小二被問得懵了一下，他搔頭，喃喃道：「公子和方纔那位姑娘一起進門，姑娘雖然還梳著低髻，可是年齡正好，正值婚齡。公子和姑孃的年紀不可能是父，看長相也不像兄妹，這樣一來不是未婚夫妻，還能是什麼？」

還有一點店小二沒好意思說，那就是如果是兄妹，能帶著妹妹逛店的可想而知兄妹深厚，這樣兄妹兩人說話，自然而然帶著親昵。不會是程元璟和程瑜瑾這樣，兩人都漂亮的不像真人，距離不遠不近，疏離客氣中又帶著旁人無法足的默契，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真的很像貴族夫妻。

所以店小二理所應當地覺得，這兩人都出不俗，已經訂婚，但是還未正式婚。所以程瑜瑾梳著髮髻，而程元璟帶著未婚妻出來置辦新婚用品。

難道，竟然不是？

店小二有點懵。這時候掌櫃引著程瑜瑾從裡間出來，程元璟低頭掃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那一瞬間福至心靈，竟然神奇地明白了程元璟的意思。

這個話題，不許再說了。

程瑜瑾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看到程元璟站在外麵，一個人幾乎將整間店鋪都照亮了。程瑜瑾自然地走到他邊，喚道：「九叔。」

店小二頓時瞪大眼睛，表十分誇張，幾乎人疑心他的眼珠會從眼眶裡掉出來。店小二歷練多年，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這種可能，這對男不是兄妹，不是未婚夫妻，竟然是叔侄？

店小二驚訝的太明顯了，程瑜瑾注意到店小二的表，疑地皺眉：「九叔，怎麼了？」

程元璟淡淡瞥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連忙低頭。程元璟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說：「無事。你看到喜歡的料子了嗎？」

說起這個，程瑜瑾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立刻拋開方纔的疑問不管了。程瑜瑾說：「料倒還好。聽掌櫃說店裡還兼做，我讓他們拿兩件樣子給我看。」

程元璟點頭，這些東西就是拿給程瑜瑾玩的，願意如何就如何。說話間掌櫃已經取了做好的品服出來，程瑜瑾上前翻看了一會，沉不語。

掌櫃也漸漸看出不對來，程瑜瑾雖然看的料子多，可是提問說話並不像是要買，反而像是……來視察一樣。掌櫃逐漸生疑，擔心是哪家同行過來打聽，但是又覺得誰家能請來這樣兩位神仙人。真有這份難耐，打探什麼行啊。

程元璟見程瑜瑾將手裡的料放下，問：「看好了？」

「嗯。」

「都包起來吧。」

「哎！」程瑜瑾連忙攔住，回頭對程元璟說，「九叔，你在這裡買什麼？」

這是名下的鋪麵，在這裡買東西豈不是自家人向自家人付錢，顯得很傻？

掌櫃的站在一邊，心大起大落，等聽到程瑜瑾的這句話，臉上的笑幾乎都要維持不住了。

什麼意思？瞧不起他嗎？

程瑜瑾最後還是沒好意思讓程元璟花這筆冤枉錢。當然知道這是程元璟看在的麵子上，給送錢，可是程瑜瑾多要臉，這筆錢拿不住。

之後程瑜瑾又去了首飾店和琉璃鋪子，首飾店名琳瑯閣，和雲坊相距不遠，可是賣琉璃的店鋪就有些距離了。等三家店都走完後，程瑜瑾很是不好意思，程元璟和不一樣，他上有許多事要理，卻還陪著耗了一天。坐車回府的時候，程瑜瑾對程元璟端端正正行了個謝禮：「謝九叔。」

這一次說的誠心誠意，程元璟不甚在意，他說：「剛才你出去後，我給這三家店送去了侯府的名牌，現在想必他們已經知道你是新的東家。之後你如果要傳話，或者想出門看鋪麵，直接來找劉義吧。」

程瑜瑾了，最終隻能深深地行了一禮：「謝九叔。」

程瑜瑾不喜歡麻煩別人，同樣也不喜歡被別人麻煩，可是這一次卻連推辭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實在，太需要外麵的人手了。人在宅，邊都是丫鬟婆子，這些人也不能離開二門，何況這裡麵還有不程老夫人、慶福郡主的人。程瑜瑾想背開其他人的耳目管理產業，實在太難了。

程元璟的這句話可謂雪中送炭，程瑜瑾無法拒絕，隻能在心底裡著重記上程元璟的好。

等晚上回房後，連翹給程瑜瑾端來了熱茶：「姑娘，您今日在外麵走了一天，快好生歇歇吧。」

程瑜瑾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麵，回來後也不歇著，拿了筆比劃花樣。雲坊和琳瑯閣生意不錯，但是程瑜瑾覺得可以更好。他們現在的進項，遠遠對不起這兩家店所在的地段。

曾經程老侯爺手下有很多產業，沒心思一一打理，隻要不虧損就行了。但是程瑜瑾不一樣，手裡隻有三間店鋪，而花錢的地方卻有很多，必須將利潤最大化。琉璃也不懂，隻能暫時擱置，可是另兩個，程瑜瑾卻有很多想法可以實踐。

畢竟當了十四年的侯府小姐，嫡母還是慶福郡主，這些年眼睛裡不知見到過多好東西，改造一個坊、一個首飾店，還是說得上話的。

程瑜瑾放下筆，難得惆悵地嘆了口氣：「九叔這次實在幫了我大忙，我都不知該如何回報為好。」

連翹並不知道，快言快語說道：「姑娘，九爺是您的親叔叔，自家骨，講究這麼多做什麼？」

程瑜瑾搖頭，如果程元璟真的是九叔，程瑜瑾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大不了日後多送些點心過去，誰讓晚輩份自帶底氣。可是程元璟，並不是啊。

這個人欠大了。

連翹不明白程瑜瑾為何憂心忡忡，程瑜瑾搖搖頭，也不想再說。嘆了口氣，頭一次發現自己當大家閨秀十多年，自負多纔多藝，可是真到用時，竟然沒多能派的上用場。

程瑜瑾隻能下定決心，這段時間去的再勤些，多送些點心吃食等小玩意。雖然這些東西對太子來說不值一提，可是除了這些，程瑜瑾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程瑜瑾雜七雜八想了一會，由衷在心裡嘆：「九叔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