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語氣說不上好，雖然隻是個空架子，但也是一個風的空架子，隻要程老夫人願意繼續捧，慶福郡主沒有失勢，就是宜春侯府最尊貴的大姑娘，哪個人敢說廢話多？

程瑜瑾瞪人時，一雙畫一樣的眼睛圓溜溜的，可算流出些真實脾。程元璟心道這樣還順眼些，原來程瑜瑾的樣子，程元璟看著都替累。

程瑜瑾氣憤不已，然而麵前這位主沒有毫容的模樣，還在問：「還有話沒有？」

程瑜瑾眼睛愈發圓，程元璟看到的表，自提取了答案。他轉就走，那架勢完全不把程瑜瑾當回事。真是氣不打一來，在後麵冷冷喊了聲「九叔」，沒有反應，忍無可忍，直接快步追上去，堵到程元璟前。

程元璟邊離得近的隨從都是知曉的，一個麵貌乾淨侍衛模樣的人便皺了皺眉，敢堵太子爺的路，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他這樣想著，聲音就了：「程大姑娘……」

如果程瑜瑾留心一些，就會發現這個侍衛喚「程大姑娘」，哪有奴婢稱呼主家，還要帶上姓氏的？

程瑜瑾此刻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站在程元璟麵前，一雙眼睛清淩淩地看著他。

似乎是已經被看到了最糟糕的況，程瑜瑾也不再扯著乖巧淑賢的皮，直接說道：「剛回來就讓九叔看到那種事，想必九叔對我的印象已經跌倒穀底。不過九叔是長輩，更別說如今賜緋仕，已經了四品高，九叔怎麼也不至於和一個還未出閣的侄計較吧？不怕九叔笑話，我今日剛剛被人退親，心激之下，言行難免有些過激。然而男子可另娶，卻不能再嫁，霍長淵退婚不會有任何影響，而我，卻連以後嫁人都是問題。我沒有辦法，隻能在祖父祖母麵前替自己喬飾一二。」

程元璟看著，神中看不出容，自然更不會有憐惜。他說：「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程瑜瑾笑了笑，說：「眷的事，當然和九叔沒有關係。九叔隻要什麼都不說，就足夠了。」

程元璟有點想笑，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出來。稀奇，他虛長到十九歲，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指點他怎麼說話。

他們兩人現在離得近，程元璟低頭對一笑，雖然隻是極淺極淺、本不達眼底的那種，但程瑜瑾還是略有些恍神。

程家已經富貴了五六代，這麼多年養尊優，再加上貌姬妾的改善，程家的小輩相貌都不差。甚至得助於宜春侯府歷代祖宗堅持不懈的不思進取、沉迷，到了程瑜瑾這一輩，他們家無論男，放在同齡公卿子弟中，一個個都是獨佔風頭、艷眾人的主。然而饒是程家最好看的男子，甚至算上程瑜瑾見過的所有年輕公子，都不及程元璟相貌好。

他量高，眉骨分明，鼻樑筆直高，臉頰有稜有角，偏偏線條流暢漂亮，是一等一的好骨相。同時他還長得白，劍眉星目，睫濃，薄而紅，皮相幾乎無可挑剔。

這樣的長相放在一個男人上，簡直可以稱作漂亮。然而他的這種漂亮不是氣的漂亮，而是疏離淡漠、高不可攀的那種。

所以他隻是牽笑了笑，程瑜瑾明明能覺到他的疏遠，可還是忍不住恍惚。

程瑜瑾趕回神，心想可不能被對方看出來自己被他的相貌恍了神。程瑜瑾正要說些話圓場，就見程元璟笑完之後，毫不客氣地從邊過，快步朝前走了。

程瑜瑾皺眉，他這是什麼意思？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程元璟做事從來不需要同別人解釋，更不必和人許諾什麼。他本來也沒打算和外人說程瑜瑾的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雖然禮法總說子應當溫婉弱，逆來順，程元璟卻覺得，像程瑜瑾這樣險些也好。

省得如他母親。

所以程瑜瑾本不必要追上來，現在聽到程瑜瑾說連以後嫁人都問題，程元璟竟然生出些稀薄的惻之心。罷了，就繞過這一次吧。

程元璟自認今天自己已經是難得的好說話，沒想到走了幾步，突然聽到後傳來子的聲音：「九叔。」

程元璟忍無可忍地停住，側看：「你還有什麼事？」

然而程瑜瑾卻什麼都沒說，隻是突然加速，從他邊蹭的過去，如高傲的天鵝一般走在他前麵。

侍衛們個個都出驚愕惶恐的表，一個麵皮極為乾淨的侍從低聲問：「九爺，這……」

程元璟都被氣笑了，他按了按眉心，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毫無異：「罷了，一個小姑娘，走吧。」

「諾。」

程瑜瑾氣不過，心想可是侯府大姑娘，一輩子都該走在人前麵，憑什麼程元璟的氣？所以特意超過程元璟，一路端莊高貴地扔給他一個背影。

可惜程元璟個子高長，走路也比快，等到程老夫人的壽安堂時，兩人竟然是一起進門。

程老夫人大清早經歷了一遭退婚，心正糟，一抬頭聽到丫鬟稟報「九爺和大姑娘來了」，角更是耷拉到底。

程瑜瑾走程序老夫人的屋子，神明顯繃起來。子不能過問外麵的事，同樣，男子也不能手院。程老侯爺雖然是侯府最大的人，但是對程瑜瑾來說，遠不及程老夫人、慶福郡主的影響大。

程元璟察覺到程瑜瑾的變化，輕輕瞥了一眼。等到進了室，程瑜瑾上那種綳著的覺跟明顯了，笑著，給屋子裡滿滿當當的長輩見禮：「孫給祖母請安。母親安好，二嬸安好。」

程元璟的態度就簡單多了，他隻是點了點頭，說：「侯夫人安康。大嫂，二嫂。」

程元璟有職在，聽小廝稟報已經升到四品了，大一級死人，考慮到程元璟的年紀，那就更可怕了。所以程元璟行禮隨意，程老夫人臉鐵青也沒有說什麼，程老夫人都不敢追究，慶福郡主、阮氏這些平輩就更不敢了。

慶福雖然是郡主，還是世子夫人，但是程元賢現在不過是個掛名的五品閑職，一沒實權二沒油水，日後再有進益也難，所以慶福還真不敢得罪自己這位小叔子。四品就是一道坎，他們這些勛貴子弟靠著祖宗麵和投錢，慢慢總能砸到五品六品，但是四品以，就全靠真本事了。到了那個級別，本不是花錢能解決的事。

所以聽到程元璟進來，慶福郡主臉僵了僵，也從座次上站起來，慶福都如此，遑論阮氏。滿屋子中隻有程老夫人坐著，程元璟說完之後，慶福和阮氏都笑著給他回了半禮：「九爺回來了。九爺回來怎麼不往家裡遞個信，我們若是知道，就派人去城門接你了，哪用九爺自己心。」

「有勞大嫂。」程元璟淡淡笑了笑，「我在外漂泊慣了，區區小事，不牢大嫂費心。」

慶福郡主遞了個好，對方卻完全不搭理的樣子，慶福一時有些下不來臺，抬手抿了下頭髮，勉強笑道：「九爺自己有數就好。」

不可一世的慶福郡主竟然也有吃癟的時候，阮氏心裡快意，瞥了大嫂一眼。

程瑜瑾和程元璟一同進門，兩人相繼行禮之後，程瑜瑾乖巧笑著，而程元璟和眾人寒暄，這一幕落在程老夫人眼裡說不出的怪異。程老夫人猛不丁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這兩人的樣子，怎麼看起來就和夫妻一樣？

程老夫人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自己也覺得怕是老糊塗了。程元璟和程瑜瑾一個是叔叔一個是侄，他們倆怎麼可能。

不過不得不說，兩個人都外形出，氣質卓絕，並肩站在一塊，還真搭配。

慶福郡主和阮氏小心翼翼又不著痕跡地拉攏程元璟，而程老夫人就要冷淡多了。隻是了下眼皮，淡淡說：「回來了。」

程元璟笑著，看不出一點點異樣：「是。」

程老夫人對程元璟實在擺不出好臉，問了問程元璟這三年在外起居，仕途是否順暢，就沒話了。程瑜瑾見氣氛冷場，連忙笑著說：「祖母，九叔剛從祖父那裡出來，祖父今日看著神好了許多，我們才剛坐下，他就催著我們來給您請安呢。」

程瑜瑾這話完全就是在胡扯，程老夫人和程老侯爺做了一輩子夫妻，怎麼能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夫妻多年，不曾有過毫溫，臨到終老，怎麼可能突然關心起了呢？

然而知道歸知道，從晚輩裡聽到這樣的話，程老夫人還是忍不住喜笑開。人都喜歡聽好話，程老夫人就最看得上程瑜瑾這一點，事周全，八麵玲瓏，一舉一也十分上檯麵，帶出去實在給宜春侯府長臉。就比如剛才，眼看程老夫人和出息的庶子要冷場，一句笑盈盈的話，既捧了程老夫人，又暗暗提點程元璟孝順，一回來就來給程老夫人請安，不聲地替程元璟解了圍。

程老夫人舒坦歸舒坦，但是心裡的異樣又來了。這樣怎麼更像夫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