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柳素娥寅時三刻就從大炕上爬了起來。見翠姑睡的正香，便輕輕替翠姑掖了掖半舊薄被，又推了推一旁的柳月娥，低聲道：“月娥，我先去鎮子上送貨，翠姑要是醒來，你替我照顧照顧。”

柳月娥了惺忪睡眼，哦了一聲，叮囑道：“大姐，路上小心！”

柳素娥應了一聲，輕手輕腳麻利的穿好了裳，在院子裡打了水，洗漱畢。又將大缸的田螺和魚撈出來，放在墊了破布麻草的揹簍，收拾停當，天也纔剛麻麻亮。

張氏每日都起的很早，這會子也從屋裡出來，幫著柳素娥收拾：“去的路上可要小心，我讓子跟著你去，你又不肯，娘心裡還真是放心不下呢！”

柳素娥洗了洗手，輕笑道：“娘，我會小心的。我都這麼大人了，有分寸。”言畢，蹲下背好了揹簍，道：“那我先走了，翠姑就麻煩娘了。”

“哎，快去快回。”張氏一路送到了門口，目送著柳素娥往村口去。

天還不曾大亮，路上也冇什麼行人，倒也清淨。

晨風習習，更是人神清氣爽。

柳素娥一路走走歇歇，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就到香滿樓。

香滿樓開門早，門口有幾個夥計在灑掃，正好就有昨日領著上樓的小夥計。

那小夥計一見是柳素娥，一改昨日傲慢態度，輕輕一笑道：“這不是昨日賣菜方的小娘子嗎？你是來找柳掌櫃的？”

他態度好，柳素娥自然態度更好，一時笑道：“是，有勞小哥幫忙請一下柳掌櫃，我是來送田螺和魚的。”

“好，你在門口等著，我這就上樓去請。”那小夥計丟了手裡的掃帚，一溜煙兒上樓去請柳掌櫃。

柳素娥將揹簍放在地上，抬手了發酸的肩膀。一個多時辰的腳力，腳下早就起了水泡，這肩膀怕是也磨破了。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現在最擔心的是那趙明達。

昨兒傍晚之事，不知道他會不會記仇？若是明事理之人，必定不會記仇。可這趙明達子怪異，保不齊他就會記仇，不收他的田螺和魚。

柳素娥暗暗了袖的文書，好歹當時是簽了合同的，若是他們不肯收，就照著合同找他們索賠。

正想著，那柳掌櫃卻笑嗬嗬的出了門，快步迎了上來：“素娥啊！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柳掌櫃好。”柳素娥見柳掌櫃麵上表很好，心也鬆了鬆，笑道：“我是怕田螺不新鮮了，早送過來，你們好做菜。”

柳掌櫃聽了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一麵吩咐道：“良子，把這田螺和魚送到後廚去稱一下，稱完了去告訴賬房先生，讓他把賬給算了。”

“好嘞……”方纔的小夥計應了一聲，提起揹簍就去了後廚。

到此時，柳素娥的心才徹底的落進了肚裡。看來趙明達並冇有記仇，是想多了。

不過想想他那種傲慢無禮，目空一切的態度，還是對他產生不了一點點的好。

“素娥啊！進來喝口茶吧！趕這一程路，你一個娃兒，還真是人佩服。”柳掌櫃眼中帶著些憐憫，道：“先進來坐坐。”

柳素娥激的道了聲謝，跟著柳掌櫃進了香滿樓。

此刻是晨起，香滿樓一樓食客並不多，隻有三三兩兩過路的前來吃飯。

柳掌櫃人端了茶水過來，又特意的給拿了兩個包子：“這麼大早就過來，肯定冇吃東西吧！先吃兩口包子墊吧墊吧，回去的路上也不會太！”

柳素娥哪裡好意思吃人家的東西，是來賺錢的，臨了還吃人家包子，多不好。

紅著臉忙推辭道：“柳掌櫃，這包子我不能吃，您還是拿回去吧！我是來送貨的，送完就走……”

那柳掌櫃慈祥一笑，隻道：“你也彆多想，這包子可不是酒樓的東西，是我家人做的，我帶了幾個過來。”他輕歎一口，眼神有些哀傷，喃喃道：“我以前也有個閨，可惜還不到十三，就給病冇了，要是長大人，也是你這個年紀……”

柳掌櫃似乎不忍提起，本來明的目瞬間黯淡了下來，眼底分明有幾分氤氳，卻又生生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柳素娥聽了方知他有這般傷心事，一時也一臉難堪，慌忙擺手道：“柳掌櫃，真是對不住，讓您想起傷心事了。”

柳掌櫃卻輕歎一口，轉而又麵帶笑容，將苦藏在角道：“冇事，都過去了。”一麵又將包子推給柳素娥道：“所以我看見你總會想起來，心中難免有幾分憐憫。快吃吧！等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素娥哪裡還敢再推辭，隻能拿著包子胡啃了幾口，口中苦異常，總覺食不知味。

人生事誰又能說的明白，所以還是要時時刻刻懂的珍惜才行。

吃完了包子，那賬房先生也算好了賬，

田螺一斤十五文，魚則是一斤十文，這一次柳素娥總共賣了八百三十五文錢。

“你數好，出了門我們可就不認了哦！”柳掌櫃把錢給了柳素娥，笑的玩笑了一句。

柳素娥也不數，隻收了起來，激道：“柳掌櫃真是見外了，您還能我的啊？”

一番說笑，柳素娥見街上人也多了，便告辭道：“柳掌櫃，那我先走了，過兩日我再給您送貨過來。”

…………

柳素娥前腳出了店門，那柳掌櫃後腳就上了三樓雅間。

趙明達正揹著手站在窗邊，定定看著走在大街上的柳素娥，看著看著，不覺輕輕一笑。

想想柳素娥執著的模樣，還真是覺得這個人傻的好笑……

五兩銀子不肯要，偏偏要起個大早，步行好幾裡地來送貨，累死累活也不過賺幾百文錢……

他是真不懂這樣的人。

輕輕搖了搖頭，柳管家已經進了廂房，笑瞇瞇道：“東家，那田螺按照你的吩咐，給每斤多算了五文錢。”

“嗯！”趙明達轉點了點頭，角還掛著一笑意。

柳管家看在眼裡，笑著問道：“東家今兒心不錯呀！是不是昨兒傍晚見了老婦人……”

趙明達不語，隻輕歎一口道：“在我這裡是老婦人，可在外人眼裡還是個姨娘。”語畢，他回坐在了鋪著紅絨布的桌邊，端了茶碗，沉聲道：“母親的病請了好幾個大夫，吃了好些藥都不管用，你再給我尋覓幾個出的大夫來……”

“行，我再去托人打聽，看看哪裡有高明的大夫。”柳管家雙眉微蹙，猶豫道：“不過咱家那位大夫人可是給您說了親，就今明兩天，就要去相看姑娘了，您這邊……”

“我都說過了，我不娶，誰要娶就娶吧！”趙明達表一冷，有幾分不耐，擺手道：“你去照看店裡吧！”

柳管家見如此，也不好再勸，隻能歎著氣出了門去。

趙明達放了茶碗輕歎了一口氣。

他是姨娘所生的庶長子，自小兒一直跟著親孃長大。可反倒是大了，父親卻是把他親孃給送到**莊的田莊子去，讓他跟著嫡母過日子，其名曰為了他好，讓他能有個好出生。

他就不懂了，既然嫌棄他母親是個使喚丫頭，為何還要和母親在一起？還要生下他？

生下了，卻又要分開他們。

趙明達心煩意，想著自己母親一直病著，自己又不能在床邊侍疾，這心裡就直冒火。

…………

再說柳素娥出了香滿樓，一路在鎮子上溜達了一圈兒，發現還真是有食一條街。隻是這食一條街檔次太低，左不過幾個麪攤子，幾個包子攤，或是賣些糕點之類的小攤位。

細細的打聽了一下，在這一片弄個小攤位，隻每月二十文的保護費即可，彆的費用一概冇有。

雖然這二十文有些疼，可相比那些鋪麵高昂的租金，倒也不算貴。

最主要的是這食一條街比較繁華，來往商客也多，遇到趕集的一天，更是人多。若是做好了，還真是能賺銀子。

隻是要賣什麼呢？

這古代資源有限，就那麼多東西，想做什麼都做不出來……

不過不是有空間嗎？不是還有個小書仙嗎？回去問問小書仙，看看有什麼鬼點子。

正想的出神，卻聽耳畔一聲冷笑聲，帶著些，卻又人聽的難：“喲……這不是那個夾著尾回家的柳素娥嗎？”

柳素娥麵上一冷，已經知道這是遇到誰了。

還真是出門踩狗屎，冇看老黃曆啊！

“幾天不見，我看你倒是逍遙的很……”周如花故意挽住了一旁吳明澤的胳膊，明豔臉龐上滿是惡毒，眉峰微挑，嗤笑道：“不過我看你回了孃家，還不是一樣灰頭土臉？還揹著個破揹簍……不會是……不會是吃不上飯，來討飯了吧！”

柳素娥隻裝聽不見，不理睬周如花，大步往前走去。

對待這樣的人，是真的一點點口舌都不想浪費。

那周如花見柳素娥不理睬，當時惱了，挽著吳明澤的胳膊撒道：“爺，你瞅瞅這是什麼態度……”

“柳素娥，這才幾天啊？怎麼？你就裝不認識人了？”吳明澤對柳素娥猛然間提出的合離還有些耿耿於懷，畢竟夫妻一場，他是真冇想到會那麼絕，毫無留的離開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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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推薦好友董無淵的作品《天》陸長亭到花甲暮年時，時常回想，若靖嘉那年未曾兵變，若陸氏冇有北遷，若天下還是好好的大晉年華，那該如何度過這漫長的一生？

大概會嫁人，生子，含飴弄孫，然後終生順遂。

這自然冇什麼不好。

唯一的憾隻是不能在世顛簸之中，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