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姓學令一點頭，自後方站了出來，環視一圈，肅聲道：“今日申問，所有人不得筆錄，不得見諸報端，若有違者，開職除籍。”

衆人都是擡手，肅然一禮，表示遵從。

中年學令就是來此做個見證的，所以說完後，就將位置重又讓給了裘學令，自己退了下去。

裘學令走上前臺，看著張，裡便發出一陣了古怪的音節，在這環形大堂之下，顯得很嘹亮，也很宏大。

很難想象他這瘦弱的裡能蹦出這麼響的聲音來，倒是令在場不人刮目相看，看來其人並不像自己所描述的那般老朽。

柳知道，在裘學令話出口的一瞬間，就已發出考校了。他看到有個站得近的師教互相談著，似在分析說得是裘學令說得到底哪種語言。

他心中不由一，若是連這些學識淵博的師教都不知道這是什麼語言的話，那張能回答得上來麼？

畢竟張的年齡並不大，就算擅長某一部落的語言，卻並不等於什麼地方的語言都通。

張聽到這句話，立時判斷出來這是安山北面的一個偏僻小部落的語言。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恰好與這個部落的土著接過，但也僅限於能說兩句罷了。

他看得很明白，裘學令在這些語言上鑽研了幾十年，積累非常深厚，自己是不可能比得上的。就算現在回答上來，其人也大可以再換了一種語言，總有可以讓他接不上的時候，所以他乾脆不應。

裘學令見他不說話，捋了捋鬍鬚，又換了一個語言。

這次在場有人立刻分辨出來這是安山中游一個土著部落的語言，和安人勉強算得上是近親，現在仍有幾支生存在山嶺深，靠狩獵和皮貿易爲生，因爲與都護府流頻繁，如今懂得這個部落語言的人著實不。

張則是一臉平靜站在那裡，仍是沒有開口。

接下來，裘學令又換了數種語言，每一種都不重複，不僅如此，他吐字清晰，說話時又富有節奏，明顯能讓人聽出不同語言之間的變換。

在場之人不心生慨，覺他果然學識淵博，不愧土著語的大家，這在都護府中應該算是獨一份了。

因爲無論說什麼，張始終保持著沉默，裘學令終於停了下來。他慢條斯理道：“張輔教，方纔我問你這許多，你爲什麼不答？這這裡面總該有一門語言你是懂得的吧？”

張淡聲道：“裘學令雖然問了這許多話，但與我所要教授的語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申問”是考校學宮師教或輔教原本所備的學識，可你問的東西和我所掌握的東西本不是一個東西，那我本沒必要來理你。

或許其他年輕輔教或師教站在這裡時，會被裘學令所營造出來氣氛所倒，可他本沒這個心理負擔，且相當理直氣壯。

裘學令哦了一聲，似是略帶疑，隨即出一歉然之，自嘲道：“這是老朽我考慮不周了，老了老了，張輔教，既然你懂得那堅爪部落的語言，那就回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吧，”他彷彿很隨意的問道：“在此部落中，他們天地人之間是如何通的呢？”

張聽到這句話，微微擡頭，看了裘學令一眼，可對方神看著很是自然，他思考了一下，而後對遠的助役示意自己需要紙筆。

待助役送來後，他提筆寫了幾行字，而後讓人送了上去，並對臺上道：“我的回答都在這裡了。”

裘學令從助役手中拿過紙張，拿至面前看了看，當看到那上面一行文字的時候，他的眼瞳微不可察一，沉一下，作利索的把紙條塞到袖子裡，隨後讚歎道：“張輔教果然學識不俗。”他看向那徐姓學令，道：“我看，今天的申問就到此爲止吧。”

那位徐姓學令有些奇怪，道：“可以了麼？”

裘學令很肯定道：“不必再問了，張輔教足可以勝任此職。”

“這樣……”徐姓學令沉一下，他只是學宮派來做見證的，不管過程，既然裘學令這麼說，再有什麼事自然有其負責，與自己無關。

於是他走上前方，對著大堂下方道：“申問結束，張輔教，你通過了，可以回去了。”

環形堂上的衆人都是一陣莫名其妙，弄不清楚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像都還沒怎麼開始吧？怎麼已經結束了？

很多人不心下失，覺這次申問著實有些虎頭蛇尾。

張卻似一點也不意外，合手一揖，袍袖擺之間，就已是邁步走了出去。

裘學令這個時候則是微微擡眼，深深看了他一眼。

張方纔到了大堂門外，柳就已是從裡追了出來，他對方纔發生的事也很是不解，道：“張輔教，剛纔那是什麼意思？”

張道：“我們換個地方談。”

兩人離了甄禮堂，走到學宮東側一僻靜庭院，這裡有一大片草坪，幾個古代殘破的石墩零零落落的點綴在四周。

不過此間明顯也是有人打理的，有些地方還稍微修繕了一下，使得有本該是荒敗的景象反而有種殘破的。

柳這時忍不住問道：“張輔教，你那紙上寫的是什麼，爲什麼裘學令一看就讓你過了？”

張道：“其實很簡單，我就是寫了一段堅爪部落的文字而已。”

“就這樣？”柳覺有些不可以思議，道：“他就這樣讓你過了？爲什麼？”

張淡聲道：“因爲他看不懂。下來無論他問什麼，我都會說已經寫在那紙上了，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再問下去了。”

“是這樣麼？”

柳覺這裡面的事恐怕沒這麼簡單，不過這既然張衍這麼說，申問又過去了，那他也不必再去追究了，他了眉心，道：“不管怎麼樣，總算甩掉這個麻煩了。”

張搖頭道：“恐怕還甩不掉。”

柳一怔，道：“什麼意思？”

張看了看遠，轉目來，道：“柳師教，方纔在堂上時，你覺得我與他之間，在土著部落語言上，誰更懂得多一些？”

柳遲疑一下，道：“我覺得他好像更懂得更多一些。”

張點頭道：“這就是了，連你也這麼覺得，那麼那些前來觀看申問的人應當也是這般想法了，假如裘學令向學宮提出，想要參與到這次與堅爪部落的流事宜中，你覺得學宮上層會怎麼想？”

柳這時忽然想起來，今天有一位學宮上層的心腹也在堂上。

張很確定的說道：“所以裘學令今天的目的，並非是爲了申問，而是想通過這場申問爲自己造勢，讓學宮上層覺到他纔是這方面的權威，我敢斷言，下來他一定會手到這件事中來的。”

柳語帶譏嘲道：“這麼大年紀了，不想著頤養天年，卻來爭權奪利，何苦來哉？張輔教，你能應付麼？”

張道：“雖然麻煩是不了的，可至在我傳授堅爪部落的語言時，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至於以後的事，那要等等再看了。”

柳想了想，無論怎麼說，眼前的事是應付過去了，他拱手道：“張輔教，我那裡還有些事，便先告辭了，你下來要是遇到有什麼麻煩，可再來尋我。”

張也是一拱手，客氣道：“今天多謝柳師教了。”

等柳離去後，他在這個庭院緩緩走著，其實他有一個懷疑，方纔並沒有對柳說。

他之前聽說裘學令在編寫那些土著部落語言的對照語典，這非常了不起，說明其人已經總結出了一套可以在各個部族之通行的語言規律。

而他知道，有些人在語言上有著非常獨特的天賦，只需要知道兩種語言之間一些關鍵信息的對照，就能淺掌握雙方流的方式。

若是裘學令就是這樣的人，那麼其人今天真正目的，恐怕就是想從這裡進行師。但我可以教，你卻不能！所以他一上來就用文字來回答，直接將之堵回去。而裘學令應該看出他的提防來，知道無法從他得到什麼了，所以很乾脆的退場了。

這個時候，甄禮堂。

裘學令走了一間偏廳，一個英俊年輕人站在那裡，恭敬道：“老師，可有收穫麼？”

裘學令瞇著眼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吶，可能看出我的用意了，這個堅爪部落的文字並非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恐怕與我之前所接的安山部落不是同一個源起。”

年輕人卻一點也不著急，笑問道：“那我們下來如何？”

裘學令悠然道：“沒關係，今日至我也試出了我想知道的，而且我造勢已，等你父親在後面再推一把，學宮當會同意我督聽他授課，過後你與我一同前去就是了。”

年輕人微微一笑，道：“老師，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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