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想替自己洗白的節奏嗎……

倘若不是繡春這幾天心有些低落,現在乍然見他趕上來攔住自己,爲的就是問這樣一句話,可能還會有另外一番。只是此刻……的心原本就不怎麼樣。

蓋彌彰。這是對他的四字評論。

的視線依舊落在對面他的袍一角,應道：“沒有。怎麼會？”

的回答與應對的態度與他想象中的差不多。雖然先前已經有過心理準備。但過去這麼些天了,見仍是這樣，難免有些失落。

他先前曾仔細想過，爲什麼忽然會對自己態度大變？他幾乎記著與相時的每一個細節。清清楚楚。就在弄髒那塊毯子的前一次，對自己的態度也還是恭謹中帶了隨，不對,應該反過來說,是隨中帶了些恭謹。來自於旁人這樣的對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很是喜歡。但就在那個晚上後，對自己的態度一下便改變了。甚至連再與他見面都不願了,直接就把他當包袱一樣乾脆利落地甩給了蔣太醫。

蔣太醫……

自然是個好太醫。只是……和相比，總還是差了那麼一點覺。

今天既然已經決定留住的腳步，索便再問清楚些。

所以他看向，繼續道：“你沒說實話。倘若有什麼誤會，完全可以對我明說的。”

“我並不是聽不進去話的人。”

頓了下，最後他這樣強調。

繡春終於忍不住了。

想發作了。

知道應該控制自己的脾氣。

這幾天，將先前睡夢裡都恨得牙的那對陳家父子揭穿拿下了，現在甚至已經死了一個，另個在不久的將來應該也很快會有結果。本來應該高興的。但是說真的，卻一點也沒高興的覺。祖父的狀況和他的決定，自己對往後的迷茫、還有心底裡關於父親之死的那一層未解的深深疑慮……彷彿無形的手，讓緒一直反常地低落。然後現在，又冒出這樣一個死纏爛打魂不散的彎王爺……

的臉愈發涼了。心裡忽然冒出來一個惡作劇般的念頭。

他不是說自己是個聽得進去話的人嗎？反正明天，祖父也就要當著族人的面正式介紹自己了。那現在就乾脆告訴自己是個人，不是他的男人！看他下掉下來的樣子，應該還是蠻痛快的。

冬日的溫煦地照下來。照得的眼睛閃著碎鑽般的晶芒。他捕捉到了其中的一狡黠味道，猜想大約是要說話了。

“殿下，是您非要我說的，我說了，您可千萬別怪罪我！”輕咳了一聲，瞟他一眼，“其實我是人！”

說完，留意他的神。

他居然沒出掉下的神，只是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難道沒聽懂？

決定把話挑得更明些。

“殿下，您先前一直以爲我是男人，對吧？其實我是人。先前我在太皇太后跟前沒說實話，是有我的苦衷。下回我見了向解釋，想來老人家應該不會責怪我。還有您這裡，我也真的不是刻意欺瞞。我知道殿下對我好的，先前也幫了我大忙。我很激。我要真的是個男的，能得殿下垂青，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可惜我是的，怕辜負了殿下的一番心意，想來想去，還是趁早讓您知道的好。”

除了愈發古怪的眼神，他仍沒別的什麼表。

一陣風迎面而來。他的目似乎也隨風輕飄飄地落到了自己的上。低頭，看了眼自己前的飛機場，下意識地了下肩膀。

蕭瑯終於明白了過來，爲什麼會對自己忽然態度大變。

竟然以爲他……

他覺著自己此刻應該順了的意圖，出驚詫的表，這才符合理。只是他卻只想笑。尤其是看到最後低頭，又的作之後。

他終於沒忍住，還是笑了起來。

這下到繡春發呆了。

這個人到底什麼意思？這種時候，就算他涵養好，沒惱怒氣急敗壞，也不至於樂這樣啊！

看著他。忽然覺得沒意思的，同鴨講的覺。眼角餘正瞥見來路上過來了幾個宮人。

“這個……殿下，我先告退了。”

決定撤了。朝他作了個揖，隨即轉匆匆離去。

蕭瑯目隨背影，直到轉過了前頭的拐角，看不到了。

宮人們停在他側，朝他恭敬見禮。他恍若未聞，脣邊的那笑意還是沒有消失。

~~

繡春徑直回了陳家。

方纔在那個魏王跟前似乎並沒佔到什麼上風。讓很是意外，更有些失落。不過很快也就過去了。

說清楚了就好，省得往後再牽扯不清。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路上不時有皮孩子丟幾個小響鞭嚇唬人，街上到是歡樂過年的氣氛。陳家也一改數日前的低迷氣氛，大門口早掛出了紅燈籠，著嶄新的春聯和倒福，門房丁老六看見坐的車回來了，殷勤地遠遠來迎，大小姐。

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一躍爲這座大宅裡最人矚目的一位新主人，地位特殊而超然。

前些時候來報賬的各地藥鋪管事們都已離去，藥廠也放了年假。偌大的宅子，此刻顯得有些空，不大見人。

往陳振的北大院去時，正遇到許鑑秋出來，便與他打招呼，了聲“表哥”。

既然已經表了份，自然也該改口。

許鑑秋停了腳步，看一眼，“表……表妹”，他結結地回了一聲，神略有些忸怩。

繡春微微笑了下，繼續朝裡而去。

陳振那日嘔了口。劉松山替他診斷後，歸結於緒暴，肝氣犯肺，氣逆所致，開方益氣攝。他自然有道理。但這也不過是泛泛而論。倘若健康，又怎會因了緒波而嘔？

進祖父日常起居的那間南房，看見他正坐在向的南窗前在翻賬本。看見進來，朝招手，道：“過來，教你些看帳的訣竅。”看起來神很是愉快。

繡春到了他邊，瞥了眼麻麻的賬冊，從他手上收掉，道：“你這幾天還在吃藥，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還是休息下好。”

陳振呵呵一笑，也沒和搶，改口問道：“那個新的院落，怎麼樣？你覺著還好嗎？要是哪裡不滿意，跟大友說一聲，隨你意思佈置就行了。”

繡春已經照他的意思搬進了那個新栽了半院子梅花的院落，離這裡沒幾步路。

“很好，沒什麼需要改的，”繡春笑了下，坐到了陳振的對面。

“你有話說？”陳振看了一眼。

繡春躊躇了下，終於道：“是。這幾天我都在想。我爹的事，會不會不會這麼簡單。您先前也說過，上次紫雪丹的事，可能另有貓膩。我又無意看到陳立仁會季家人。上次咱們破那兩父子之事的時候，您應該也注意到了，陳存合不斷提醒他的兒子，似乎是想瞞什麼事，一副要把全部罪責都攬自己上的架勢。他自然是想借此保住自己的兒子。可是我總覺得這其中沒這麼簡單。”

“如果……證實確實和季家人有關……”

終於說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慮。

陳振的目微微閃了下。

“繡春，所以爺爺更需要你留下幫我！季家人居心叵測，手段不窮，”他往後靠了靠，長長嘆出口氣，“我年紀大了，日子是一天天下去。你姑姑那一家人，難大事。你雖是個娃娃，做事卻頗合我心意。把金藥堂給你，我就算哪天走了，也放心。”

繡春終於道：“我想懇求您一件事。明天暫時不要大張旗鼓地在族人面前介紹我，行不行？”對了下手指，“其實我覺得表哥不錯的……”

“他自然比他那對爹孃靠譜。卻不是能做事的人，你放心，我不會這麼早就迫不及待地到嚷嚷你是我陳振看中的人，明天不過是讓衆親友知道你的份而已。你是我陳振的孫，在外多年，如今歸家，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再說了，他哼了聲，臉繃，話鋒一轉，“你別以爲我真這麼輕易就會把家業給你。還需考察。倘若你做的不好，你便是想，我也不會給！”

他這是在給自己找場子，好挽回點面子嗎……

繡春的心忽然變得好了些。忍住笑，正道：“是。”

祖孫倆又說了些話，外頭有家人來報，說有客人來訪，繡春便起告退，道：“那我先回房了。您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陳振不應聲。繡春走出去了兩步，覺得他不對勁，回頭看了眼，“您還有事？”

陳振板著臉，咳嗽了一聲，“你這孩子，怎麼不懂半點稱呼上的規矩？都這會兒，還一口一個你的。自家人倒沒什麼，以後對著外人也這樣，豈不是要被笑話？有空教大友教教你。”

繡春怔了下，隨即恍然。

他這是拐著彎地在責備一直不他爺爺？

想了下，好像從一開始到現在，自己確實一直沒出過這個稱呼。起先是不願意，現在……

見他端坐在那裡，嚴肅地著自己。終於轉過對著他，咬了下脣，輕聲道：“是，爺爺您教訓得對。”

陳振眼裡飛快閃過一快活的，臉卻愈發崩得了，嗯了聲，“知道錯就好。去吧。”

繡春忍住笑，道：“是，爺爺，那我先去了。”

陳振目送輕快背影離去，細細會了下方纔聽到爺爺那倆字從口中出來時的新鮮覺，這下，覺終於十分滿意了，長長吁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