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已生產了整整一夜，產婆第五次往裡塞參片，衝著耳朵大喊,“娘娘用力啊，往下用力，就差一點了！”

太子妃神智已經模糊,連都不出來,微微搖晃著腦袋眼看就要暈過去。

這要是真暈了，肚子裡的兩個孩子都得憋死，大人也有可能保不住。產婆心憂如焚卻又不敢明說，一邊用力按太子妃肚子，一邊回頭尋找宋嬤嬤。

“過來,跟主子說些話讓清醒清醒，這真要是厥過去，咱們一屋子的人都得……”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宋嬤嬤連忙上前給主子汗,絞儘腦想著說辭，諸如‘太子殿下在外邊兒等著您’、‘皇上盼了許久’、‘您要是出了事,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等等，太子妃均無反應，且眼皮子越發沉重。

宋嬤嬤忽然靈一閃，大聲喊道，“娘娘，您還記得襄兒小姐中的那支龍簽嗎？說漫天神佛借的手在給您賜福呢。咱們現在在白雲觀裡，說不準道祖就在天上看著咱們呢！竹化龍天，道普照諸邪散。有道祖保佑您，那些邪崇絕傷害不到您，您和兩位小皇孫都會平安無事的！這是天意，是天意啊！娘娘您再努把力，下一刻小皇孫就出來了！”

太子妃起初還不停耷拉眼皮，及至最後幾句竟猛然將眼睛睜圓，用力嚼爛口中的參片，把參嚥下去，尖著不停用力。人在最絕的時候總會向自己信仰的神佛祈求幫助，太子妃也不能免俗。有簽文的暗示在前，忽然湧起無限的希和力量，竟在瀕死的一刻又活了過來，為自己力搏一個未來。

天微微亮了，太子在廊下站了一夜。

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唯剩下天青的煙霧將整個山頂籠罩，遠巍峨陡峭的山峰在滾滾煙雲中若若現，景得令人窒息。

忽然，厚重的雲層破開一道缺口，有金黃的線從缺口中潑灑而下，投在一座山峰頂端。五彩斑斕的暈層層化開，讓滿山的天青都鮮活了起來。

那燦實在耀眼至極，引得幾個龍鱗衛轉頭去看，頓時出目瞪口呆的表。

正當時，隻聽產房一聲淒厲的尖，隨即便是兩道嘹亮的啼哭聲先後傳來，不斷有人嚷著‘生了生了’，嗓音中滿滿都是喜極而泣的激烈緒。

太子疾步走到門口，卻見宋嬤嬤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布巾包裹的小嬰兒，又哭又笑的喊道，“恭喜太子殿下，這是小皇子，這是小公主，您快看看。太子妃娘娘一切均安，您請放心！”傾，把懷中兩張紅彤彤的小臉了出來。

太子了手，實在不知該先抱哪個纔好，心中高懸的大石轟然落地，令他頗有些頭暈目眩。

卻在這時，無數細碎的暈渲染開來，將整個白雲觀籠罩在五彩神之中，幾名龍鱗衛指著不遠被一個圓形彩虹包圍的山峰喊道，“道普照，天降祥瑞，這是天命之子降世了！”

所有人抬頭去，均被大自然這一奇妙的景象迷了眼，腦中不停迴盪著‘道普照’四個字。宋嬤嬤從恍惚中回神，忙抱著孩子小心翼翼跪下，喊道，“謝道祖賜福娘娘與兩位皇孫，謝道祖！”

說出那番話鼓勵太子妃時，心裡也直打鼓，眼下見了這輝煌而絢爛的道，激的都快哭出來了。這兩個孩子是道祖賜下的靈，將來必定不凡！

太子彎腰接過孩子，慢慢走出屋簷，讓他們完全沐浴在道裡。有了神洗禮，一切災厄終將離他們遠去。

龍鱗衛接二連三的跪下，口中高喊‘恭喜太子，天降祥瑞’等話。

所謂的道不過是線經過雲霧的折和漫反後形的圓形彩虹罷了。然而在矇昧無知的古人眼中實是神蹟無疑。

產房，產婆將窗戶掀開一條，扶起太子妃讓欣賞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景，輕聲道，“娘娘，道普照諸邪退散，這背後下黑手的人現在指不定該如何扼腕跳腳啦。您安心睡吧。”

太子妃輕快一笑，閉眼睡了過去，雖然下-撕裂一般疼痛，卻是懷孕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有道祖保佑，終於安全了。

訊息傳回京城後皇上欣喜若狂，連發了好幾道急詔命太子趕把太子妃和兩個小皇孫送回去。他有多高興，對那幕後黑手就有多憎恨，令虞品言徹查此事，寧可錯殺亦不可放過。虞品言順勢將沈妙琪疑為侯府脈的事報了上去，皇上果然不以為意，言道撇清嫌疑就可把人接走，他全當什麼都不知道。

虞品言欣然領命。

——

太子妃醒時白雲觀還未解，所有人均被拘在院中接調查。因皇上發了急詔，太子準備了舒適又溫暖的馬車，令車伕慢慢趕著回京。

太子妃走時不忘把虞老太君也捎帶回去，又命宋嬤嬤將親自送到侯府門口。

都過了兩個時辰，宋嬤嬤緒依然十分激，一路拽著虞老太君的手，描繪那道普照的璀璨景，連連歎道，“襄兒小姐果真是個靈人兒，那麼多簽，偏偏就中了龍簽，尤其是最後那句簽文，簡直神準！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當做夢呢！可惜襄兒小姐先走一步冇能看見，咱們九公主當時都驚呆了，站在院子裡又跳又的……”

老太太興致的與討論，對神蹟閃現一事也很嚮往。可惜起得晚了些，隻看見一點未消散的餘。

時間匆匆而過，侯府很快就到了。宋嬤嬤殷勤的扶老太太進屋，又使人抬了好幾大箱貴重禮，說是娘娘捎帶給襄兒小姐的。

裴氏也沾了老太太的，搭乘後一輛馬車下山，否則整日被一群龍鱗衛虎視眈眈的盯著，非得嚇出病來不可。

兩人在三岔路口作彆，裴氏匆匆回屋洗漱，老太太直奔西廂去探孫。

“老祖宗，您怎麼就回來了？”虞襄仰起腦袋，睡眼惺忪的咕噥。

都巳時三刻了還趴在床上睡懶覺，上什麼都冇穿，□著一條煙綠的燈籠，被子掀開一截，出半拉白花花生生的玉臂，讓窗外的一照竟泛出瑩潤的微，當真人的很。

老太太走過去替攏好被子，又理了理蓬的頭髮，斥道，“懶丫頭，什麼時辰了還躺在床上，快些起來！你不知道吧，太子妃娘娘早產了！”

虞襄完全清醒了，撐起上半問道，“生了什麼？男孩孩？”

“生了龍胎，八字那一個好，上天還降下了祥瑞……”老太太將從宋嬤嬤那裡聽來的道普照之事又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憐的孫鼻尖，笑道，“我的孫兒果然是個小福星！背上燎泡好了冇，讓老祖宗看看。”

虞襄開長髮說道，“抹了藥好多了。老祖宗，您先彆高興，我要跟您說件憋屈事兒……”

老太太起初還笑嘻嘻的，聽到最後臉沉的能滴出水來。

虞襄了眼角，帶著點兒哭腔控訴，“他方家如此折辱於我，老祖宗您可得替我做主啊！”話落眨眨貓瞳，眼淚便撲簌簌直往下掉，看著好不可憐。

老太太哭笑不得的額頭，嗔道，“快把貓尿收起來。你那德行我還不知道？冇把方家小子罵個狗淋頭憤死已算是好的了。”

虞襄抹掉眼淚，腆著臉笑了，“不罵死他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老祖宗，您趕把他們攆走，住在侯府裡平白膈應人。”

“好，老祖宗這便使人攆他們走。”老太太孫發頂，喟歎道，“男怕錯行，怕嫁錯郎，裴氏到底是嫁錯了。那些個鹽商著皇上的銀子，過著比皇上還富貴的日子，連帶著將一眾鹽政員也捧得不知天高地厚，豈不知越是富貴越是離死期不遠。這次太子妃和兩位小皇孫遇害，皇上心裡正憋著火無可發，合該拿他們瀉一瀉。裴氏當年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時還頗有幾分氣度，在揚州那等喧囂浮華之地浸--幾年，倒似個鄙商婦一般冇見識，哎……”

老太太搖頭歎半晌，見時辰不早，連聲催促孫起床，隨即回屋，命馬嬤嬤去喚虞思雨。

虞思雨戰戰兢兢跪下，正張口申訴，卻聽老太太沉聲詰問，“你好啊，翅膀長了，連私會外男這等醜事也乾得出來，還將人帶進閨房。那方家就那麼好，讓你不惜賠上清譽也要嫁過去？”

虞思雨咬咬牙，磕頭道，“方家好與不好孫並不在意，孫隻是鐘於方公子罷了。既然我清譽已毀，還請老祖宗全我。”

虞思雨曾聽裴氏描述過家的境況，莫說穿的裳戴的首飾均價值連城，就連吃食亦緻無比，一盤簡簡單單的蛋炒飯也需花費五十兩白銀方能製，那下蛋的母每日裡吃的都是人蔘、黃芪、白朮、紅棗等磨的細，當真是富貴已極。且方誌晨還那般芝蘭玉樹，前程似錦，正是在腦海中想象了無數次的良人模樣。

倘若錯過方家，今後怕是再找不到更好的去了。

老太太氣笑了，徐徐開口，“什麼清譽已毀？那青芽我待會就理掉，邱氏、桃紅、柳綠三人也斷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你的清譽怎麼就毀了？是你自己不想要了吧？”

將手裡的茶杯狠狠砸過去，斥道，“我虞府怎就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

虞思雨被砸的額角紅腫也不知悔改，一遍遍的磕頭道，“求老祖宗全，求老祖宗全，孫兒冇彆的念想了，求老祖宗全我這回吧，我一輩子都記你的好……”

老太太沉半晌，冷聲道，“你既然心意已決，我卻是不得不全了。一月後我親自登門去與裴氏議親。我不需你記我的好，隻希你彆臨時反悔……”

“孫絕不反悔！”虞思雨迫不及待的保證。

老太太定定看半晌，這才擺手讓出去。

馬嬤嬤不放心的問道，“老夫人，您還真的把大小姐嫁給方家啊？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小皇孫遇害一事引得皇上震怒，定會祭出雷霆手段肅清朝堂外。三月後鹽稅大案想來已經塵埃落定，方家必然逃不過此劫。方誌晨剛得的功名怕是要拿去折罪。他了一介庶民又仕途儘毀，我也無需擔心皇上猜忌我侯府，倒可以把虞思雨嫁過去。這不是哭著喊著求來的嗎？我且全了。”

馬嬤嬤半晌無語，心下既覺得大小姐可恨又覺得可憐。若是不這樣鬨，本可以嫁一戶殷實人家過安穩日子。老太太若真鐵了心把許給方家，以後可就苦咯。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來晚一步，實在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