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孩子

日子一旦平靜無波，就會流逝得飛快。

璃坐在康壽殿燒得暖暖的炕上，心平和地聽應如福晉和玉安姑姑在老祖宗逗趣說笑。

和玉安姑姑不同，應如福晉擅于言談，加之前線捷報頻傳，永赫表現優異，連皇上都千里加封他為三等鎮國將軍，的心格外好，話語就更生了些，逗得老祖宗笑聲連連。

肚子里已經七個月的孩子似乎也被歡喜的氣氛染，劇烈地了一。

“呀！孩子了！”應如福晉笑著說，還親切地把手輕放在璃的肚子上，較之以前，應如福晉對反而和善很多。“一看就是個男孩！”自信滿滿地點頭。

“我倒希生個娃娃。”璃淡淡一笑，眼睛里自然地流出和的神。

玉安姑姑也笑著接口，“娃好！第一胎是兒，是當娘的福氣！”

老祖宗也格外高興，“這孩子生的時候都快過年了，得起個吉祥好聽的名字！”戰事順利，大家都喜形于，“阿瑪也回來了，讓他好好想想。”

外面下起薄薄的小雪，宮進出間時不時掀起簾子，細細的雪花飄落在早開的紅梅上，分外好看，璃不由看的迷。

宮苑外突然起了陣陣，好像整個承德行宮都慢慢在沸騰，孝莊細細地傾聽，應如福晉先跳起來給福祝賀：“恭喜老祖宗，賀喜老祖宗，您聽，這是報捷的歡呼啊！一定是大清將士勝了！”仗打完了，比誰都更加欣喜若狂。

孝莊也喜極而泣，報喜的太監一路從皇上那兒來，上都是融化的細細雪珠，喜笑開地跑進來討賞。所有人都歡呼雀躍，應如福晉尤甚。

孝莊邊用手帕淚，邊拉著應如福晉的手，“高興吧？兒子要回來了！兒子在外打仗，這當娘的心哪……這回好了！心放下了吧？我一定到皇帝那兒給永赫重重討賞！”

應如福晉哽咽著跪下謝恩。

玉安姑姑也流著淚拉起來，“永赫這回立功回來，真是宗耀祖，老祖宗又這樣疼他，應如，真是恭喜你！也不枉你日夜擔心了這些日子！”

璃行不便，仍是緩慢地從炕上下來給應如福晉道喜，永赫如玉安姑姑說的立下大功，耀門楣的回來，心中的愧疚和痛楚自然就減輕了，對……尤其是件好事。

應如福晉慨地扶起璃，當初永赫因而被迫出征，心里不是沒怨過，但永赫因此反而功名就，人生的際遇實在難說。

“快回去和你家老爺報喜吧。”孝莊打趣應如福晉。

應如福晉也的確歸心似箭，仿佛兒子一眨眼就能從陣前回來一般，的心歡騰得按捺不住，的確想回家和丈夫分這喜悅和自豪。

璃見老祖宗也張羅著去給皇上道喜，便隨著應如福晉一同告辭出來。

剛出了寢宮的門，應如福晉的嬤嬤便哭著迎上來，眼中的悲痛和周圍歡快的氣氛極為抵，看得璃頓時好像心被針刺，愕然發現，區別于殿的喜悅，薄薄落了層白雪的宮道間滿是怵人的悲傷。

“福晉，快回府。”老嬤嬤泣不聲，“老爺不讓驚老祖宗，所以不敢殿去您，快回府！”

應如福晉似乎也到了什麼不祥，掛在臉上的笑容一時僵住，竟然顧不上斂去。“怎麼了？”口氣發虛地問，自己先搖起頭來，仿佛在駁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

“回去再說吧。”老嬤嬤哭著來拉已經開始發抖的應如福晉。

“不！快說！”應如福晉掙了一下，突然發狠了。

老嬤嬤沉了一下，這話早說晚說都一樣……“福晉，”牢牢扶住應如，“爺……殉國了。”

殉國？

璃就站在應如福晉的后，這麼清晰的一句話，竟然費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

殉國……死了……死在遙遠的蒙古。

應如福晉慘一聲，什麼都顧不上了，驚了誰，嚇到了誰，都無暇顧及。“不可能！永赫前幾天還有信來！你們胡說！”指著老嬤嬤，就好像想要瞎的眼睛。

“福晉……回家去吧。”嬤嬤不想細說，只哭著拉扯著自己的主子向外走。

“不可能！”應如福晉瘋狂地反駁著。

“……承毅貝勒統帥的右前鋒營死死拖住敵軍的主力，才讓我們軍隊包圍住他們，獲得勝利……承毅貝勒和爺……全右前鋒營將士都殉國了……”

璃僵直地站在雪中，全殉國……承毅哥……永赫……

沒哭，可應如福晉尖厲的哭聲比刀子還快地割碎了的心。還沒來得及為承毅和永赫的死亡而悲傷，心底先彌漫起酷寒的絕，要怎麼辦？永赫死了，因為死了……要怎麼辦？

聽見周圍的宮嬤嬤都在驚惶大喊，因為下雪原本就黑沉的天越來越暗，天旋地轉……熱熱的從的里涌出來，延著熱地流淌……地倒下去的時候，只看見如一般鮮艷的紅梅花。

因為疼痛，的暈厥很短暫的結束。漫長的煎熬讓的意識十分混，最疼的時候，甚至出現了幻覺……也置在苦寒的塞外戰場，風好冷，雪卻疏疏落落的，被風殘暴卷散，看見很多蒙古士兵包圍著承毅哥和永赫，喊殺聲，哀號聲……然后忽而死寂，所有人都不見蹤影……滿布尸的雪地上，承毅哥和永赫靜靜地躺在那兒，風，吹他們散的頭發，雪，慢慢把他們的尸覆蓋。

不！他們怎麼能死？

夕下，承毅哥站在空曠的皇陵空場上靜默地看著天邊，他英俊而瘦削，眼神卻那麼頑強……他死了？

夜中，永赫眼神溫地看著，去江南……

撕裂地劇痛讓嘶喊出來，死攥住系在床頭的手巾，聽見孩子響亮的啼哭。的孩子？！

“孩子……孩子……”肝膽俱裂地意識到的孩子才七個月！還那麼小！或許……不……不能再接任何死亡任何離去！不了！

接生的嬤嬤們異常忙，玉安姑姑一直守在床邊，璃卻剛剛發現。

“孩子……孩子……”璃乞求地看著，因為所有人都在忙，竟然沒人顧得上和說話。

玉安姑姑在哭，聲對說：“是個小子，聽，哭呢……很好。”

璃敏銳地聽出口氣里的不確定，早產的孩子誰都不敢把話說滿。

“給我看！”突然大聲說出來，居然也被嬤嬤們聽到。

一個很小很小的嬰兒包裹在厚厚的襁褓里低低哭泣，璃想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剛才那聲大喊就好像是老天給的奇跡。

孩子在哆嗦，苦苦掙扎的樣子。

只匆匆地給看了一眼，嬤嬤就抱著孩子跑出房間，玉安姑姑告訴，最好的太醫都在外面。

璃歪過頭，看著阻斷一切的厚厚門簾……孩子，從生命中衍生出的……誰能拋下，他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