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宿舍面積大,史雨和邱文斌的床鋪在同一邊,盛江添的床鋪和一排櫃在另一邊,兩者之間夾著一張足夠六人用的長桌，活像從圖書館搬來的。

盛明、江鷗剛走，史雨就一骨碌從床鋪上翻下來，趴在桌上問：“你倆居然是一家的啊？”

盛點了一下頭：“嗯。”

“真兄弟？”史雨好奇極了。

“你這個真是指那種真？”盛說。

“親生兄弟？”

“不是。”盛搖頭。

“我就說,你倆長得也不像。那就是表的堂的？”

“不是。”盛朝江添看了一眼，見他並不在意,便說：“我倆都是單親,這樣懂麼？”

既然住在一個宿舍，遲早要知道。再加上盛明和江鷗都來學校遛過一圈了，瞞也沒什麼必要。

盛這麼一解釋，史雨立刻就明白了。

他還算會說話,終止了這個話題，說道：“我今天看到門口那張名單就覺得我這手氣絕了,我b班的史雨，上上週育活咱們兩個班還湊過一場籃球，記得麼？”

“記得，我知道你。”

盛雖然臉盲,但對面前這位新舍友真的有印象，因為他是整個籃球場最黑的人，路子又野，打起球來橫衝直撞。盛當時就問了高天揚這貨是誰，並且記住了他的名字。

“你居然知道我？”史雨一臉詫異,“我在b班低調啊。”

“你在班上低不低調我不知道，反正球場上炸的，我打了半場，一共被你踩過六腳。”盛抬起右拍了一下說：“都是這只，想不記住都難，你哪怕換一隻踩踩呢？”

史雨：“……”

江添見識過盛有多臉盲，剛剛聽到他說記得史雨還有點意外，現在一聽理由就偏開了臉。

盛立馬看向他：“你還笑？”

史雨跟著看過去，不知道盛是多長了一雙眼睛還是怎麼，居然能從後腦勺看出江添笑？

“我第二天穿鞋右邊了一圈。視覺上還行，但覺像長了個豬腳。”盛又說。

這下連史雨都能從後側面看出江添在笑了，因為結了兩下。

“靠？你居然會笑啊？”史雨真心實意在驚訝。

江添聞言擰著眉轉回頭，一副“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

史雨訕訕閉上，盛卻笑噴了。

他一直覺得逗江添變臉很好玩，不過其他人好像並不茍同。

趁著他笑，史雨立刻拱手道歉說：“對不住啊，踩你六腳。下次打球一定注意。”

盛說：“沒事，一個宿舍呢。我下了球場就能給你都踩回來。”

史雨哈哈笑起來。

宿舍裡氛圍頓時絡不，邱文斌這才找到話機會，說：“那個，我邱文斌，11班的。”

相比史雨而言，他就木訥靦腆許多。剛剛聽幾個舍友說話，他也跟著在笑，卻並不好意思開口。

他訥訥地說：“你們都是大神，應該不認識我。”

誰知江添居然開了口說：“見過。”

這次到盛詫異了。

其實江添認識的人多的，他跟盛完全相反，哪怕路邊掃過一眼的人再次見到都能認出來，他只是不說。

對他而言，沒到一定份上，認不認識都沒區別。

像這種主開口說“見過”的況簡直之又，盛略帶意外地看向江添。

“他跟丁修同考場。”江添微微低頭解釋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邱文斌漲紅了臉。他剛想補一句“我績特別差”，就聽見盛茫然地問：“丁修？誰啊？”

江添：“……”

他無語片刻，又問盛：“請問你還記得翟濤是誰麼？”

這話就很有嘲諷意味了，盛乾笑兩聲，終於想起來上回英語聽力被坑的事。

“哦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丁修是那個騙我去找菁姐的。”

江添食指點了點太說：“想不起來我就建議你去醫院看看了。”

“滾。”盛說。

他轉而又納悶道：“丁修你知道正常，他同考場的你都知道？”

江添看著他，表癱得很微妙，卡在想說又不想說之間。

盛又“哦哦”兩聲，表示想起來了：“你找徐主任調過監控。”

話一說完，他發現江添表更微妙了，於是哄道：“不對不對，不是你找的，是徐主任主找上你，吵著鬧著非要給你看監控。”

江添：“……”

“你閉吧。”他了，扔出一句話。

盛搭著他的肩笑了半天說：“好了我錯了，這事揭過不提。所以你是監控裡看到他的？”他指了指邱文斌。

“嗯，後來徐是不是找過你？”江添說。

“啊？”邱文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江添在跟他說話，“對對對，徐主任有找過我，其實不止我，還有其他兩個同學，問我們丁修什麼時候出的考場，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就確認了一下。”

雖然徐大只是在後來的某次升旗儀式上簡單通報了對翟濤、丁修和齊嘉豪的分，沒說事。但年級裡有不人像邱文斌一樣被去問過話。

流言七拼八湊，就能還原個大半。

盛對邱文斌點了點頭說：“謝了啊。”

邱文斌嚇一跳：“謝什麼？”

“大不是找你們問過話麼，要沒你們確認，那事也定不了，我就白被坑了。”盛笑著說，“謝一下不是應該的麼。”

這話其實有點誇大，畢竟那事能弄清楚關鍵在江添。監控及足夠把事釘死了，邱文斌他們頂多是輔助，沒問他也會問別人。

但盛這麼一說，邱文斌莫名有種自己乾了件好事的覺。

他皮白又有點胖，局促的樣子顯得很敦厚：“沒有沒有，一個宿舍的嘛。”

大概就因為這句謝，他整理完自己的行李又去幫盛和江添，忙得一頭汗，還跑出去找管理員多要了兩張住宿指南迴來。

“這個是一個宿捨一張，在門後的。”邱文斌說，“我們搬得晚，那張指南好像弄丟了。”

盛接過來。

指南上面寫著宿舍維修、管理、服務中心各電話，還畫了指示圖，標明了熱水房和洗房。

他一看洗房，當即對邱文斌說：“你簡直是活菩薩。”

“怎麼了？”邱文斌被誇得很茫然。

盛拎起一直放在角落的書包，給他展示了一下包底的泥：“就在找洗房呢。”

附中的宿舍服務還不錯，洗房不僅有一排洗機可以掃碼用，還有阿姨提供代洗服務。一些不太方便用洗機、手洗又麻煩的東西，都可以在阿姨那邊登記。

盛把書包送了過去。

宿舍裡只剩江添一個人。史雨和邱文斌去打熱水了，他正把最後一點書本碼進櫃子。當他理好那些東西抬起頭，就發現盛已經從洗房回來了。

他正扶著一扇櫃門朝里張。

“怎麼了？”江添直起問道。

“沒事，隨便看看。”盛朝他看過來，心似乎很好。

江添有些納悶，抬腳走過去。

櫃是他剛剛沒關的那個，裡面整整齊齊地掛著一排服，底部是他還沒來得及合上的行李箱。

長久以來，他的行李箱始終被填得滿滿噹噹，所有東西分門別類碼在裡面，隨時拿隨時走。方便省事，幾乎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習慣了。

以至於他自己都快忘了這個習慣是因為什麼而養的了。

直到這一刻，箱子空空如也地攤開在眼前，他生出一種瞬時的陌生，這才短暫地意識到，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一個地方真正落腳了。

他自己都沒注意的東西，竟然有人幫他注意到了。

“箱子不關上嗎？”盛嘀咕了一句。

他頓了一下，彎腰把拿空的行李箱合起來，拉好拉鍊扣好鎖，推進櫃的角落裡。然後再抬眼，就見盛靠在櫃門邊，眉梢角藏著笑。

他眼睛很長卻並不狹細，眼睫在末尾落下影子，燈就間雜在影子裡，像彎長的淺泊，又清又亮。

江添有一瞬的怔愣。

語文老師招財曾經在某堂作文課上讀過一個同學的範文，說十六七歲的年總是發著的。他當時在算一道數學題，計算的間隙裡只聽到這麼一句。

句子沒頭沒尾，他聽得漫不經心。卻在很久之後的這一天忽然又想起來。

宿舍在某一刻變得很安靜，盛看見江添薄薄的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然而走廊外已傳來人聲，史雨變聲期啞的嗓音很好認。

“哎？讓一讓啊，熱水賊滿。”他跟史雨拎著水壺回來，盛側讓他們進門。再回頭時，江添已經從櫃裡拿了一數據線出來，走到桌邊拍開電源給手機充電。

晚自習請了假，不用再去教室。

盛了鼻尖，也從櫃子裡翻出兩本書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來。

邱文斌對著的那邊已經碼了一排書，盛掃了一眼，七八個題集還有一堆不知什麼科目的捲子，書邊是一盞充電檯燈。他給自己泡了一杯茶，不太好意思地衝盛和江添笑了一下，這才坐下去。

“你居然看書？”史雨一臉詫異地看向江添。

江添摘下一隻耳機，更詫異地回看他，蹙著眉尖問：“我不看書看什麼？”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史雨說，“之前不是有傳聞麼，說a班幾個變……不是，大神牛壞了，上課不聽也照樣滿分。”

江添本來就不搭理人，聽到這話更是覺得無聊，最後扔了一句：“那是變態的。”

說完他把耳機塞上，轉著筆低頭看起了題。

盛在旁邊笑了一會兒，衝史雨說：“你如果說的是語文課不聽寫數學，數學課不聽寫理這種，那我們班多的。”

史雨說：“那a班比我想像的用功不。我們班有不真不聽課的，其實包括我也是，上課時間太長就有點撐不住，會在桌肚裡玩一下游戲什麼的，績也馬馬虎虎能看。”

他要說馬馬虎虎能看，那就實在有點謙虛，畢竟b班是除a班外最好的。

當初初中升高中的時候，附中有一場以前招生，算是變相的保送考試，通過考試的人學生不用參加中考，提前一個學期直接開始上高中的課。

就是這群人組了ab兩個班。

“啊。”盛點了點頭，沖他豎了個拇指開玩笑說：“牛。”

在三個看書的人面前，史雨有點格格不，他百無聊賴地轉了一會兒，拿著校卡進了衛生間說：“那我先洗澡啦，免得一會兒還得。”

附中的宿舍帶淋浴，校卡往卡槽裡一就能出熱水，自扣費。

史雨平時都洗戰鬥澡，今天卻不不慢起來，反正其他幾個人暫時也不急。剛剛江添和盛的話讓他突然定了心，他一直覺得a班頂頭的幾個人是妖怪，隨隨便便學一學就讓其他人塵莫及，現在看來好像……也就這樣。

他績一直還算不錯，年級排名一直在60到70之前徘徊，和a班幾個大起大落的人相比，他要穩得多。

而他甚至還沒怎麼用功發力。

盛是轉學來的，用用功都能一個月從年級後位翻到前100，他起碼起點比人高吧？如果他也稍微用點功呢？

史雨心想，別的不說，進a班應該綽綽有餘吧。

盛今天沒怎麼刷題，他現在每門績都躍進式地往上翻，錯題越來越，做題速度越來越快，用不著再熬到一兩點了。

江添在旁邊看競賽題，屬於錦上添花。

他也在錦上添花，他在練字。

他按照江添說的方法堅持了小半個月，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至字已經從爬變了直立行走。

最近沒有什麼要上批改的作業，所以招財和菁姐都還沒反應過來，不然肯定要誇他。

盛琢磨著寫完一頁本子，一抬眼，就見邱文斌也在本子上大片大片地抄著什麼。

他掃了一眼，問道：“你也在練字啊？”

邱文斌沉默片刻，說：“我在做錯題集。”

盛：“……對不起。”

江添這個王八蛋每天致力於看他笑話，塞著耳機頭也沒抬，還短促地笑了一聲。

邱文斌大臉盤子通紅地說：“錯得多，所以抄起來也多。”

盛連忙擺手：“不是，我沒有說你什麼的意思。”

他如果跟丁修一個考場，那就是年級倒數，整天跟江添這個第一面對面坐著，真的扎心的，盛都忍不住替他鬱悶。

他瞄了對面兩眼，實在沒忍住，問他：“你錯題都這麼抄麼？把題目完整抄下來？”

邱文斌茫然抬頭：“對啊，老師說要做錯題集，這樣比較清晰。”

“呃……”盛正在斟酌怎麼說比較。

可能斟酌的靜比較大，或者江添後腦勺長了眼睛。他沒看下去，摘了耳機淡聲問邱文斌：“你這麼抄，當天的錯題抄得完？”

盛：“……”

你怎麼這麼會說話呢？

邱文斌臉當場就變了豬肝。

盛連忙道：“他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想說，不是，其實我也想說，錯題這麼搞太費時間了。我剛來的時候錯得不比你，本抄不完。 ”

邱文斌愣了一下：“那怎麼抄？”

盛哭笑不得：“不抄。”

“啊？”邱文斌更木了。

“我比較隨意，也不太惜書本卷子，我都直接剪。”盛說，“把錯題剪下來，找個本子分門別類上，就是錯題集了，”

盛又指著江添說：“他是第一遍拿本子寫，錯題做標記，回頭直接二刷標記的題目。看你了，反正最好別抄，抄題目的時間省下來夠做很多事了。”

邱文斌愣了片刻，醍醐灌頂。

“你這什麼表？”盛看著他有點想笑。

邱文斌撓了撓頭說：“覺掉進山撿到武功籍了。”

年期總容易莫名其妙熱沸騰，邱文斌現在就有點這種覺，儘管他什麼都沒開始呢，但他覺一扇神奇的大門正在徐徐打開。

他難得衝了一下，問道：“如果，如果以後有難題，我能問你們麼？我現在績太差了，爸媽都不想看到我，我想往上爬一點。”

江添想了想，問道：“你現在排名多？”

“……”

邱文斌又了豬肝。

盛直接手摀住了他的，對邱文斌毫無起伏地說：“我哥不會說話，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請把他當啞。”

他本意是開個玩笑，江添卻好像沒領悟。

他把盛的手下去一點，眸從眼尾瞥掃過來，挑起一邊眉問：“你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