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雨巷

段嘉衍沒想到， 過了一晚， 掛在論壇首頁的帖子不僅沒下來， 反而還有越來越熱鬧的趨勢。

他睡醒時覺人有點乏力，四肢也麻麻的。宋意下床時認真嗅了嗅，忽然扭頭：「小段，我好像聞到你的信息素了。你是不是……？」

段嘉衍含糊地唔了一聲。

算算時間，他的發期也該來了。雖然暫時還沒有什麼癥狀， 但為了以防萬一， 段嘉衍給自己打了針抑制劑。

打完後， 他習慣看了眼手機，有好幾個關係不錯的男生在問他帖子的事，其中就包括沈馳烈：

沈馳烈：[兒子！你竟然真的跟路星辭搞到一起了？你找的這個對象很強勢啊， 爹有一點害怕。]

段嘉衍眼皮子半耷拉，人還有點迷糊，看見沈馳烈大清早就妄想給他當爹， 乾淨利落回了個滾。

沈馳烈：[滾可以，但滾之前爹要問清楚，路星辭到底是不是我兒媳婦？]

段嘉衍：[是你乾爹。]

沈馳烈：[……]

段嘉衍：[你覺得有一天你和我會突破友誼的界限，手拉手步婚姻的殿堂嗎？]

沈馳烈：[原來你對我還有這種非分之想？]

段嘉衍都要被這傻氣笑了， 他嗤了聲， 回了句：[我跟你什麼關係，跟他就什麼關係。]

回完消息， 段嘉衍從床上爬了下來。

他昨晚睡得不怎麼好， 人有點兒沒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一路從宿舍走到教室，段嘉衍總覺不人都在看他，這種覺在步教室時達到了巔峰。

這節課是語文早自習，老師不在，留給學生們自己背書。段嘉衍推門而時，親眼看見靠門坐的生發現他後，手裡拿著的課本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而後生自以為地猛了一下的同桌，並自以為地小聲道：「快看！段嘉衍！」

段嘉衍：「……」

段嘉衍心說這是您第一天看見我？

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邊。剛坐下，有個男生跑過來找路星辭借化學作業。

「路哥！路爸爸！」男生鬼哭狼嚎：「您化學作業在哪兒呢？快救救我，下堂就是化學課了！」

教他們的化學老師非常暴躁，如果學生不寫作業，可能整堂課都會被請去走廊罰站。

段嘉衍隨口問：「昨天有化學作業？我也想抄。」

他說話時，習慣扭過頭看坐在他後排的路星辭。後者正把自己的作業翻出來扔在桌上，微揚了揚下，示意那個男生拿。

聽見段嘉衍的話，路星辭抬了下眼睛。

那男生本來已經把手向了路星辭的作業，聽到這兒立即雙手捧著往前一送：「那你抄、你抄，我不跟你搶。」

說著說著一扭頭：「陳越！化學借我看看。」

段嘉衍：「……」

段嘉衍拿過了那本化學作業，他抄作業的速度還快的。抄完過後，段嘉衍把作業放迴路星辭桌上：「謝了。」

路星辭恩了聲。

段嘉衍和他對視片刻，一瞬間有點想問你昨晚看見那個帖子了嗎，話還沒出口，忽然覺得鼻尖傳來一陣酸意。

段嘉衍懶洋洋地對著路星辭打了個哈欠。

路星辭：「……」

陳越：「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嘉衍眨了兩下漉漉的眼睛，想把因為打哈欠流出來的淚水弄散一點。他邊眨邊道：「我昨晚沒睡好。」

路星辭看了他一會兒，問：「為什麼沒睡好？」

「做夢了。」段嘉衍含糊道：「夢見了以前的事。」

早自習的下課鈴一響。

憋了整整一節課的周行琛衝了過來。自從昨晚顧梨發現了那個帖子，已經在他耳邊叨叨了一晚。

早上顧梨還在慫恿他一探究竟，周行琛被洗腦得人都有點恍惚，乃至於心態從「不可能、放屁、誰造謠」逐漸演變了「我、不會吧、不應該啊」。

被這兩種緒折磨了一晚加一個清早，周行琛再也繃不住。

「路哥。」他站在了路星辭面前。

在那雙漆黑的眸子過來時，周行琛狗膽包天地問出了沒人敢問的問題——

「我昨晚看見了一個你和段嘉衍的帖子。」

周行琛說著說著，在路星辭的目里，原本那句「裡邊說你倆在搞對象」生生一轉，變了：「一看就是假的，呵呵。」

周行琛話音剛落，路星辭抬了抬眉，瞥他一眼。

神似笑非笑。

周行琛被嚇得立即閉上。

路星辭莞爾：「說什麼了？說我聽聽。」

被他喊到名字的另一個人也扭過頭，段嘉衍沈默地著他。

雖然段嘉衍沒說話，但周行琛就是有種一旦他敢說點什麼，校霸會立即讓他濺當場的錯覺。

周行琛被這兩個人看著，只覺得騎虎難下，一瞬間腦子一，語速飛快：「裡邊說你倆搞對象還在一起買套子我呸不是套子是買阻隔劑——是真的嗎？」

眼看著路星辭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深，甚至還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周行琛被他這個樣子嚇得後退一步。一瞬間腦子里飄過幾個大字。

什麼笑里藏刀。

完了。

他完了。

猝不及防的，後面又傳來一聲笑。

是段嘉衍。

「別瞎傳了你們。」段嘉衍捶了他一下，懶懶道：「我追不到妹子你們負責啊？」

他說話時，聲音里還帶著點兒倦意。

一聽就沒把這事兒當回事。

周行琛一下信以為真，松了口氣：「我就說，尼瑪，嚇死我了，那樓主編得跟真的一樣。你倆要在一起了那能故事嗎？那鬼故事。」

他還想再說兩句，充分表達一下昨晚自己被這事兒困擾得輾轉反側、險些深夜不能眠的惶恐。陳越看了勾著笑的路星辭一眼，忽然朝周行琛道：「你化學作業寫完了嗎？一天到晚瞎蹦躂。」

「哎！還真沒寫！」周行琛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快快快，你們誰借我抄抄。」

-

一中高二學生的課業比較輕鬆，週末照常放雙休。

最近降溫了，段嘉衍想趁這個週末回一趟家，把厚一些的服帶過來。

他給付媛發了條微信，問自己的服是不是放在原來的地方，付媛聽說他要回家，主提議來學校接他。

宋意見他一直在看手機，想到一會兒就要放週末，再想想神出鬼沒的喬楠。多問了一句：「小段，你週末還是住宿舍？」

段嘉衍在微信上回復了付媛，放下手機道：「這周回家。」

宋意微怔：「你自己回去？」

段嘉衍笑了笑：「我媽來接。」

放學時，段嘉衍站在校門邊等付媛。付媛工作忙，很有時間來學校接他。自從住校後，他差不多有一個月沒見過付媛了。想到一會兒就能看見，段嘉衍的眸子彎了彎。

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付媛的蹤影。

隨著等待時間的延長，校門外基本沒什麼人了，來接學生的家長們也走了個七七八八。段嘉衍正等得無聊，有輛黑的轎車從他畔經過。

車上的路星辭看了看站在校門口的段嘉衍，後者很有這麼安分的時候。段嘉衍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背上掛了個書包。

想起之前在教室里聽見段嘉衍說自己要回家，路星辭多看了他兩眼。

段嘉衍應該是在等人，玩一會兒手機抬頭看一會兒校門，像是怕不小心就和那人錯過了。

可這個時間，校門口的人都快走空了，他一個人站在那兒……

手機那端，姜瑤溫的聲音傳來：「你已經上車了吧？」

路星辭收回視線，應了聲。

「上車了就好。從一中開過來要一個多小時。你執意要等你回來，不然都不讓我們筷子。」姜瑤笑道：「這麼多叔叔阿姨，都等你一個人。一中放學還是太遲了點，早知道就給你請個假了。圓圓他們學校就放得早……」

手機那端約傳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路星辭也笑了笑：「你跟說，先吃飯，別都等著我了。不然一會兒司機一著急，車開快了不安全。」

「還是你有辦法。」姜瑤答應下來，跟老太太傳達了路星辭的話，路星辭聽見老太太笑意盈盈的聲音。

「這麼麻煩，不如今天就不去上課了……」

那邊有人了句，老太太繼續道：「都次次考第一了，偶爾請個一天半天的假還不讓了？學校里有寶貝啊？」

老人的聲音神抖擻，又著點兒驕傲。

「你就是太想見你了。」姜瑤又近了手機：「你讓司機慢慢開，我們過會兒就吃飯了。你要是了，在車上先吃點東西墊墊。」

路星辭答應一聲，掛斷了電話。

忽然地，有一粒雨滴落在車窗上。

他側過頭，陸陸續續有雨水自天空降下，本來還算晴朗的傍晚也沈了下來。路星辭微微蹙了蹙眉。

他忽然記起來，段嘉衍的發期似乎快到了。想起剛才在校門口看見的景象，路星辭猶豫了一下，在手機上找到了段嘉衍。

想了想，隨手發了條消息過去，問他是不是要回家。

段嘉衍在校門口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付媛。他正無所事事，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阿也，我這邊臨時有個會議要延長時間。」手機那端，付媛的聲音里帶著愧疚：「抱歉，可能沒法來學校接你了。」

「……」段嘉衍沈默片刻，輕輕恩了聲：「沒關係，那我自己回去吧。」

付媛聽他這麼說，心裡越發愧疚，但這邊又催得厲害，只能匆匆叮囑他幾句後掛了電話。

掛掉付媛的電話，段嘉衍嘆了口氣，垂眸看了看時間。

付媛居住的小區和一中臨近，走回家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最開始挑房子時，就特意挑選了臨近學校的住。

反正也沒什麼事，段嘉衍乾脆走路回家。

他有段時間和沈馳烈天天走路上下學，對這一路都很悉。經過學校後門的網咖一條街時，段嘉衍習慣抬眸看了看。

正在想會不會看見人，忽然地，他覺有什麼人也在從後觀察他。

那種悉的、黏稠的惡心又從背後冒了出來，段嘉衍幾乎是立即回過頭，有人從後面突然出一雙手，使勁一拉——

把他扯進了網咖背面的小巷子里。

-

雨越下越大，路星辭遲遲沒有等到段嘉衍回復。

他閉了閉眼，給段嘉衍打了個電話。

無人接聽。

接連打了兩個電話，雖然能打通，但都是沒人接聽的狀態。他放下手機時，嘖了聲，對司機道。

「麻煩往回開。」

司機愣了愣：「可是太太先前囑咐過，讓您放學就回老宅那邊。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

他們已經開了大半段路了，現在折回去會耽誤不時間。路老太太的八十大壽，到場的都是大人。路星辭要是到得晚了，怎麼想都是不合適的。

「先開回學校。」路星辭說著，在手機上找宋意的聯繫方式：「我有點事。」

司機還在猶豫，路星辭淡淡重復了一遍：「回學校，急事。我一會兒跟解釋。」

司機聽他這麼說，點了點頭，將方向掉了過來。

後排的男生語氣里聽不出什麼緒，說出的話卻著催促意味。

「盡量快一點。」

雨水自天空降落。

段嘉衍毫無防備，被一下扯進了巷子里。有人從背後抱著他，一點一點嗅他的脖頸。

那人的手臂死死錮住他的，喬楠一邊嗅他的腺，一邊在他耳邊低低地笑。

「阿也，你上好香。」

段嘉衍的瞳孔聚了一瞬，手肘曲起，手臂突然朝後用力一拐。

喬楠生生挨了他這一下，下意識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段嘉衍頭也不回，迅速抓住了他另一條的胳膊，扣手腕，猛拽著就是一個過肩摔。

喬楠整個人被他的力道砸在了牆上。

段嘉衍側過頭，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

因為剛才的肢接，他上沾染了喬楠的信息素，手指傳來陣陣刺痛。

段嘉衍看著抱腹部倚著牆的喬楠，面無表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好像說你有病是吧？難得我們的意見達一致。你這兒——」

他說著，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子：「確實有病。」

喬楠看著他，忽然輕哂一聲。

大片大片的信息素從喬楠上蔓延開來，屬於Alpha的信息素是一樣的鐵鏽味，此刻因為興和暴，那種鮮淋灕的味道濃郁得宛若實質。

段嘉衍不聲後退了一步。

放在先前，他並不怎麼害怕喬楠的信息素。但今天不同，隨著纏繞上來的信息素，段嘉衍約覺暴在外的皮傳來陣陣刺痛。人也有點眩暈。

看出了他的不適，喬楠撐著子站起來。段嘉衍下手太狠了，他走路時還有些巍巍。

「變Omega以後，你好像比以前溫順多了。」像是毫不覺得自己用形容寵的詞來形容人有什麼不對，喬楠自言自語地笑了：「你如果還是個Beta，就不會害怕Alpha的信息素。」

喬楠出手，要去抓他的肩膀。段嘉衍朝旁邊一避，抬手揮開他。

出乎意料。

這一次段嘉衍的力氣遠不如剛才狠厲，甚至有些輕飄飄的。

意識到這是為什麼，喬楠一下扣了他的肩膀，眸子里出激的狂熱：「你在發期，對吧？」

一樣的信息素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接二連三往段嘉衍的腺鑽。

段嘉衍頭痛裂。

不僅是因為喬楠的行為，還因為應激癥。他全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喬楠的信息素，渾疼得要命。意識到對方發現了這點，段嘉衍的不由自主繃。

「張了？你在害怕嗎？」這個時期的Omega有多脆弱，每一個Alpha都非常清楚。意識到自己終於拿準了段嘉衍的弱點，喬楠湊近了他：「真可憐。就算你這麼害怕，我也還是會標記你。」

話音剛落，喬楠一拳砸在了段嘉衍的腹部，他的手錮著段嘉衍的脖頸，虎口一揚，迫他抬起頭：「你剛才打我打得很順手啊？」

段嘉衍的裡漫上了腥味，他嗤了聲：「還行吧，沒把你打得爬都爬不起來，是我發揮得不夠好。」

那雙琥珀的眸子看了喬楠一眼，裡面有厭惡，還有縷縷的輕蔑。

彷彿他是什麼不值一提的垃圾。

被段嘉衍的眼神刺激到，喬楠喃喃自語，既像是說給他聽，又像說給自己：「我就在這兒標記你。」

「骯臟又的巷子，好像是配不上你這樣漂亮的Omega。」喬楠抓著他的下，讓他被迫抬起頭：「你呢？你喜歡這樣的地方嗎？」

過去也是這樣的。

明明高一剛開學時，段嘉衍還會笑著問他借作業抄。直到換了座位，他看見段嘉衍笑嘻嘻地跑去找別的同學。

他不是特殊的。

段嘉衍從來就沒認真看過他。

「是你先和我說話的，是你先勾引的我。」

「你現在不看我沒關係，我可以等。五年、十年、二十年……等我標記了你，你就只能永遠看著我了。」

「我不喜歡小孩，」他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畫面，興致盎然道：「但如果是你生下來的小孩，我會試著接納他們。」

他出手，有點親暱地了段嘉衍的鼻尖：「你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子。」

一隻手忽然扣在他出的手腕上。

「說夠了沒？」

略微凌的發下，喬楠看清了段嘉衍的眼睛。

冰冷又暴戾。

那雙剔的眼睛黑沈沈的，一眨不眨看著他，令人脊背發寒。

本不是在這種況下，一個Omega應該出的神。

在他怔愣的那一剎，段嘉衍忽然長了手臂。

他的手臂上有著類似於過敏般的紅痕，喬楠還來不及反應這是什麼，段嘉衍拽著他的頭髮，把他一下砸在了牆上：「沒看出來啊，你想法還富。傳銷都沒你能說。」

他的速度太快了，在喬楠想要撐著子起來時，段嘉衍又抓住了他，又一次將他砸進了牆里。

雨越下越大，有燈從外照進這條小巷。

黑轎車鳴了鳴笛，停在了巷子外。

路星辭跑進來時，剛好看見段嘉衍把人砸在牆上。他砸得很快、也很用力，一下又一下，像是怕停下來就會再出什麼意外。

段嘉衍手裡還拽著喬楠的頭髮，見喬楠被他砸得滿頭是，忽然笑了。

「喬楠。」他停頓片刻，笑容懶洋洋，帶著他一貫的漫不經心：「我不看你，你不開心啊？我跟你說個事兒。」

段嘉衍松開手，一腳踹上喬楠的膝蓋，得後者一個趔趄，猛地撞在了牆上：「我們正常人，都不會看一條瘋狗的。」

路星辭見狀，腳步稍頓。

他看見段嘉衍低頭，瞥了眼弓著子的喬楠。

不知想到了什麼，段嘉衍眉目間的笑意越來越盛，卻涼得足以剔骨：「你喜歡我啊？想上我啊？」

段嘉衍沒發現路星辭，還在繼續跟喬楠說話。

「你看你，腦子都不好使了，膽子還大。」他了，像是毫不覺得自己面前的是個盛怒的Alpha，反而一步一步朝前走，微彎：

「老子是你能上的嗎？」

聽清楚他的話，路星辭瞳孔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