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僅屬分家一脈，父親只是大長公主的次子，走到今天這步著實不易，利弊權衡之后，還是不愿冒險惹天子不快。

隋策略一琢磨，想著橫豎宇文笙此人對自己深惡痛絕，索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

于是便裝模作樣地躬再拜，“臣能尚主是臣三生有幸，何等榮耀彩。只不過……”

他刻意頓了一頓，面苦惱，“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臣怕委屈了重華公主，如若公主不嫌棄，臣自是樂意之至的。”

按照隋策的設想。

宇文笙的脾氣不比炮仗聲勢小，如此憎惡自己，得知此事必會堅決反對賜婚。

反正是皇帝的親閨，素來胡鬧慣了，多鬧一樁也不算什麼，最后八不了了之。

指不定隋家還能得一筆錢財以作安，簡直兩全其。

他這廂如意算盤打得脆響。

那頭下朝不久，皇后梁氏果真領了鴻德帝的授意，帶著大群宮婢侍上重華宮尋人來了。

旁敲側擊片刻，問得倒是不晦。

“什麼？”

彼時商音正端茶要喝，聞得那人名姓，險些以為是幻聽，“你……皇后娘娘適才說，父皇中意的這個青年才俊是誰？”

梁皇后笑得滿目喜，并不介懷地重復一遍，“還能是誰？隋家的公子不就那一位——”

“隋策呀，小時候大長公主還在時，他常跟著進宮請安的，你們不是見過嗎？”

“我們……”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抿承認，“是見過。”

對方倒很熱絡，十分看好這門親事似的，“唉，那孩子自打他母親過世就穩重不。這不，出去打了幾年仗，人啊，真是愈發的沉著利落了。

拈起半勺薄荷放進茶碗，慢條斯理地回憶，“不卑不，英氣——若親眼見了，你一定喜歡。”

梁皇后捧起建盞來，問的意思，“商音以為如何呢？”

商音是宇文笙的閨名，不大喜歡被對方這樣稱呼，難免細微地蹙了蹙眉。

要自己嫁給隋策？

除非晴天霹靂，河水干。

否則，下輩子也不會考慮。

這問題本想都不用想，剛準備開口回絕，那旁卻聽皇后不經意地補充道：

“唉，今年各地多災，民生困苦。難得此次西南大捷，陛下多久沒這麼喜悅過了，恰好又是隋家的長子領兵請功。

“你是知道的，你父皇從前永壽公主照拂，眼見子孫凋零，后輩寂寂無聞，總有提拔之心，卻苦于無提拔之名。

“現在好了，隋日知能有這麼個出息的好兒子，也不枉圣上苦心栽培。”

商音迅速咬了一下牙，將未出口的話險險咽了回去。

好懸，差點闖禍。

多年來能在鴻德帝跟前恃寵而驕，靠的就是那點眼力見兒和小心思。外人只道慣會撒潑耍渾，卻不知這撒潑也有門道的。

幾時賣乖能到自己父皇的，幾時撒任能討得好，其中皆蘊藏深不可測的學問，乃重華公主浸數十年琢磨出的寶典華。

所謂良鐵得用在刀刃上，不腦子就去自找沒趣，那是莽夫行徑。

父皇與隋寺卿年好，如今擺明了是想扶持隋家，否則不會要下嫁隋策。但凡涉及朝堂政局，宇文煥向來不會由著自己使子。

此時一口推，反倒顯得不識大。

商音稍作思量。

隋策其人再了解不過，從小到大都看自己不順眼，這樁親事他肯定是一萬個不同意。

橫豎他是有功之臣，只是推個婚而已，鴻德帝看在軍功的份兒上，想來不會怎麼怪罪他。

自己何不趁機在父皇面前博個深明大義。

這般一番斟酌，故意賣了下關子，“哦……隋策啊，我認識的。”

商音擺出顧全大局地倨傲之，“相信父皇的眼準不會錯，既然他認為對方可靠，我自也別無異議。”

說完又端起凜然的姿態，“不過，凡事得求個你我愿。若人家隋大公子早就另有所屬，我是不會強人所難的。”

梁皇后角牽笑，忙把茶盞放下，“既然如此，那就沒問題了。”

帶著一臉祝賀的神采，“隋公子很是樂意呢。”

“……”

商音雙目驟睜，表說變就變，不自覺站起。

“什麼？！”

隋策竟沒拒絕！

“他……樂意？”

梁皇后不解地抬頭著，“是啊。”

幾乎是在同時，天邊轟隆聲大作，砸下一道極其響亮的驚雷，劈得四面八方豁然一亮。

商音被電駭得聳起肩，仿佛難以置信，跟著又跑去窗邊，探頭仰蒼穹。

青天白日，正好，連朵烏云都未曾見著。

“不會吧……”

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而遠正掃落葉的兩個小太監背對著殿宇，湊在一塊兒頭接耳。

“誒，我剛聽膳房的蔡叔講，今年的河不知怎的，下游竟枯竭了。”

“真的啊？”

“不騙你，淺灘上好多魚蹦跶呢。”

……

商音目瞪口呆地收回眼來，怔愣且發愁地咬。

不會就這麼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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