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心底像打翻了香檳，細的氣泡層疊上涌，惹得耳后莫名就燒起來。

偏偏音樂在此時漸弱，緩緩收停，嚴聿笑著對他施禮，眼神卻戲謔地落在兩頰。

“看來這家酒店的工程師傅該寫檢討了，竟然兩次讓我的舞伴熱得像只蝦。”

“……”心虛的某人臉更紅了。

“嗯，就是熱。”故作鎮定地扇了扇手，最后以補妝為借口，逃去了洗手間。

嘩嘩的水聲停了。

許知韻拿出口紅準備補個，卻因為手臂不聽使喚地抖，幾次都歪出了線。

門外還有宴會廳的樂聲斷續傳來，糟糕的是，隨著那些若若現的聲音，某人那張臉就會像幽靈一樣閃現……

“許知韻！Pleeeease！”

咬牙切齒地自己名字，下意識按住的口，仍舊砰訇跳躍。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人可是嚴聿啊！是那個從小跟你不對付，不干人事、不說人話、不積人德的嚴狗嗶啊，你怎麼能因為他寥寥幾顆糖炮彈就投降了呢？”

“你忘了他把獲獎證書在臺，故意膈應你的事了麼？你忘了他騙你的事，害你初表白失敗了麼？你忘了那些睡不著的日夜，你對著莎士比亞發誓，此生都跟他不共戴天的麼？”

“對！他現在對你好，只是因為你是他的下屬，他這次任務的搭檔。不要被這個禍水的巧笑迷了雙眼和心智！是的，不能叛變，不能對不起以前的自己。不過是跳支舞而已，又不是竇初開的二八，不能這麼容易就迷失自己。”

嗯嗯。

一頓狂轟濫炸結束，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許知韻又恢復了一貫的淡定。

可是回到會場走了一圈，都沒看見嚴聿，人群熙攘的宴會廳，誰也不認識，干站著就慢慢地生出了些尷尬。

“Zinnia.”

終于，后響起嚴聿的聲音。

許知韻冷著臉正想問他去了哪里，轉卻見他邊多出一位穿著長禮服，氣質典雅的孩。

黑發白，廓是深邃的歐羅人種，眼睛卻是亞洲人里常見的深棕。

“這位是斯圖爾特小姐，”嚴聿一板一眼地介紹，“是TROSOL大客戶羅森集團董事長的小兒。”

“什麼斯圖爾特小姐？聽起來簡直像個快要土的老人。”那孩俏皮地沖嚴聿抱怨，轉頭對許知韻笑，“你還是我麗薇吧！”

“哦，好的，”許知韻看一眼嚴聿，很快擺出專業的姿態，“麗薇，你好，我是……”

“你就是Zinnia對不對？”

麗薇笑著牽起，“你和Leo今天搭配的同傳我全程都聽了，真的是太棒了！我聽Leo說，你是今年才進的TROSOL嗎？可是你的翻譯怎麼這麼厲害？一點都不像新人。”

面對夸獎，許知韻不太會假裝謙虛地說“沒有”。

對麗薇坦白，“其實今天算是超常發揮，搭檔也是功不可沒的。”

說完，許知韻眼神掃向嚴聿，卻被一抹倩影擋住。

麗薇到兩人中間，用胳膊捅了捅嚴聿，笑著揶揄，“喂！夸你呢！是不是很開心啊？”

“Shutup.”嚴聿冷眼睨，單手抓著麗薇的腦袋，把人推遠。

一來一回的親昵，許知韻看在眼里，就覺得心里被扎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兩人什麼都沒說，許知韻卻知道，他們絕對不只是乙方和甲方大客戶兒的關系。

心里的檸檬破了個口，輕輕地，酸蔓延。

人群忽

然起了一陣，幾人循聲去，看見一個穿著燕尾服的男人，從樂隊后面走出來，在一旁的鋼琴前坐下了。

大家的目都被吸引過去，人們拍手驚喜，頭接耳，一副喜出外的模樣。

只有許知韻一個人不明所以，直到聽見麗薇低低地驚嘆，“那不是亞歷克西斯弗倫奇嗎？他怎麼會在這里？”

“誰？”許知韻不認識。

嚴聿答，“英國蠻有名的古典界演奏家，近些年很難看見他的演出。”

“哦……”許知韻不上話，只能訕訕地應一句。

“上次他在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的演出你去了嗎？”麗薇問嚴聿。

“就是保羅杜卡斯作品的那場？”

“嗯，”麗薇點頭，繼而惋惜道：“可惜那段時間我在上海，錯過了！氣死我！”

“哦，那確實是可惜的。”嚴聿依然欠，“他那天演奏了《遙遠的牧神傾訴》，你不是喜歡德彪西？”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這樣啊？！”麗薇沮喪得想哭，回頭看見一直沒有說話的許知韻，又端起淑該有的儀態，笑著問，“Zinnia去聽了嗎？”

突然被問到的許知韻愣住，只得推說，“我那段時間在忙著畢業的事，沒時間。”

“哦，這樣。”麗薇笑笑。

許是想表現友好讓許知韻融談話，接著便問：“那你最喜歡的鋼琴家是誰啊？”

“鋼琴家？”許知韻想了想，“肖邦吧。”

“真的嗎？”麗薇高興起來，“我也喜歡肖邦！我最喜歡他那首《C小調前奏曲》，可惜知道的人并不多。”

說完，麗薇雙眼晶亮地著，似乎在等著這位肖邦同好，發表一下自己對這首小眾曲子的看法。

可是許知韻對于肖邦的了解，僅限于他是個波蘭的鋼琴家……

“你不覺得自己太聒噪了嗎？”嚴聿終于開了口。

麗薇一臉被欺負的委屈，斜眼乜他，“那你說，你最喜歡的肖邦是哪首？”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肖邦？”

“切～”麗薇不服氣，臉上浮現孩子的壞笑，問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肖邦的《E大調練習曲》所有版本都收藏了，我還知道你最喜歡的版本是帕德雷夫斯唔……唔唔唔！”

沒給說完的機會，嚴聿走過去，一手摁住了那張叭叭的小。

而這個過程許知韻從始至終無法參與，像一個格格不的路人。

更糟糕的是，為了掩飾尷尬，剛才又喝了幾杯，現在酒意爬上來，竟有些微醺。

“我好像有點喝多了……”許知韻打斷兩人，赧然抱歉，“你們好好玩，我就先回房了。”

“等等。”嚴聿拉住了。

他有些惱火地將人打量一番，似乎確認了許知韻況并沒有太糟，才問，“要我送你上去嗎？”

“你想干什麼？”

不等許知韻開口，麗薇倒是義正言辭地擋在了許知韻前。

神戒備又嫌棄地看向嚴聿，撇反問：“不知道孩子喝醉了異要自覺避嫌啊？大多數的侵都發生在人之間，特別是公司的男上司！”

“……”嚴聿簡直無語，“你當我是侵嫌疑人？”

“每個送醉酒同事去酒店的男人，都可以是侵嫌疑人。”

麗薇懟得理直氣壯，手抓來一個侍應生，把許知韻給了。

*

浴室的花灑潺潺的。

氤氳的水汽彌漫，頭頂是暖黃的壁燈，許知韻抹一把起霧的玻璃，看水珠碌碌滾落。

其實剛才也沒醉到必須回來的程度，這麼說，只是不想在那兒呆下去。

至于為什麼不想？

許知韻也不知道。

麗薇是個很好的孩，禮貌、有教養，甚至對這個陌生人都能給予善意，該為能認識這樣的人而開心的。

水聲淅瀝，紛地撥弄著本就不夠清明的思緒。

“這世界上有那麼許多人，可是他們都不能陪著你回家。”

理智和緒于兩個極端，如果不是酒的原因，那只能是嚴聿了。

細想起來，最近和他的相實在是太多了——警局、加班、出差，樁樁件件，總是會莫名遇到一起，以至于許知韻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很久都沒聯系過學長了。

漫起水霧的屏幕上，和學長的對話還停留在酒吧索照的那次。

對話框里的最后一句，是學長發來的——【照片之前我已經發過了，禮尚往來，這次該你先發一張自己的。】

心跳怦然，像叛逆的孩子惹禍前會有的暗自。

許知韻點開作框，找到視頻通話的按鈕。

第一次，沒有人接聽，又打了第二次。

這一次，對方直接拒絕了的邀請。

許知韻有點委屈，也有點生氣，于是再打，對方再拒，不過學長接著發來消息：【在外面，不方便】

哦……

許知韻笑笑，撐臂坐上浴室的洗手臺。

小幸韻：【那我打語音好不好？】

對方似乎是終于察覺到今晚的反常，信息很快回過來，問：【怎麼了？】

許知韻順水推舟，發了個哭唧唧的表包：【有點不開心，不說話也行，就想聽聽你的呼吸】

果然，對面沒有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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