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層的CBD凌空高樓，披著整座城市的初，深灰西裝的男人從人群后從容邁會場，神肅穆又冷峻，一簡單的單排扣套裝，看得出刻意維持的低調，卻被他穿出了造訪唐寧街十號的氣勢，優雅沉穩，姿態渾然天。

若不是細碎額發下，那道若若現的舊疤，許知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這八千多公里外的倫敦，偶遇了時的死對頭。

“這位是翻譯部中文組新職的實習生，來自中國的Zinnia，許知韻。”人事總監琳達笑著跟嚴聿介紹。

“你好Zinnia。”

沉穩而干凈的聲音，疏朗有力。

許知韻愣了三秒，反應過來，已經被對面的男人捉住了指尖。

也是那一天許知韻才知道，原來嚴聿來到英國后，就改了自己的名字，跟著英國的繼父姓了達西。

是的，就是簡奧斯汀筆下Mr.Darcy的那個達西。

而這麼多年過去，這位達西先生聽著琳達對許知韻的介紹，全程禮貌疏離，分寸得當，就連最后的問候握手，也只是禮節地了許知韻的指尖，仿佛兩人真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人模狗樣。

這是許知韻看見嚴聿的第一反應。

全程掛著得的職業微笑，腦海里卻全是小時候這人的欠揍模樣。

大熱的盛夏，許知韻因為沒有考到年級第一被媽媽罰站在臺，這人就偏要捧一本書在臺看。

……誰家好人沒事會在臺看書啊？！

是家里沒燈嗎？

真是有病！

許知韻恨不能用翻著白眼的雙眼皮夾死他。

而許知韻的父母還樂得為兩人添油加火，在他們口中，嚴聿永遠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許知韻呢？就是那個哪兒哪兒都比不上人家的倒霉丑小鴨。

許知韻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就開始聯合院里的孩子一起孤立嚴聿。

可嚴聿本就是個淡漠的子，年齡也比大三歲，對這種稚的伎倆本懶得搭理。

于是兩人就這麼明里互不理睬，暗里相互攀比地一直較勁到許知韻去了外地讀高中才算結束。

可如今八千公里，八十億人，許知韻偏偏又遇到他，也不知該嘆命運的饋贈還是捉弄。

好在那天的見面過后，兩人便再也沒了集。

作為一名新職的菜鳥，許知韻安守本分，準時上班下班，在直屬上司面前保持良好曝，在上司的上司面前能則，就連上廁所和接水，都會刻意繞行，避免經過嚴聿的辦公室。

嚴聿倒也沒有為難或者刻意找的麻煩，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大家都長大了，沒有人會對以前那些稚的事耿耿于懷。

況且嚴聿如今混到這個位置，許知韻覺得他大約也沒有那麼無聊——只要保持低調，努力在他面前當個形人。

手里傳來的輕震讓許知韻回神，看著漆黑周遭里亮起的手機屏幕。

學長：【會議結束了，你在哪里】

許知韻整理好神游的思緒，快速回復：【我剛接了個電話，現在回辦公區。】

學長：【我剛在辦公區找了一圈沒見到你，就往樓下走了，要不我現在上來？】

許知韻本來想回一句算了，可是手上一頓，卻回了句：【好呀～】

還不忘配上個撒星星眼的可小表。

按下發送，許知韻倒是不著急了。

先回到工位收拾了東西，又轉去洗手間認真補了個底妝和口紅，這才滿意地轉回中文組辦公區，在外面的電梯口遇到了等候的學長。

“學長！”許知韻小跑過去，一雙晶亮亮的眼睛彎彎地向，笑靨如花。

“你等久了吧？”明知故問，在看見學長兩只紅紅的耳朵后，笑得更是明。

“也沒等很久。”學長故作鎮定，卻下意識回避的視線，許知韻若觀火。

“叮——”

電梯到達，學長上前一步，側為許知韻擋住開的門。

“部長？”

頭頂響起學長略微驚詫的聲音，許知韻抬頭，正撞上電梯里那雙清疏遠的深眸，不知怎的心口就跟著了一下，下意識想往后退。

然而電梯里的男人眼神落在匆匆后撤的右腳，而后不聲地挪步，恰好讓出了兩人的位置。

“下去嗎？”他問。

第2章

隆隆輕響，電梯下行。

時隔多年的近距離接，說不尷尬是假的。

許知韻凜直背脊，站在電梯的角落，和嚴聿中間隔著學長。

本以為對方邀請共乘，會主尋找話題，然而從兩人進來到現在，嚴聿都只是面如常地站著，毫沒有主開口的意思。

閉的空間、五十層的漫長距離，男人姿筆形容冷峻，他似乎很注重翻譯的職業禮節，西裝規整、領帶是線條更為流暢的普拉特結，甚至刻意避免了使用濃烈的香水，只有清冽的剃須水味道。

不知是電梯空間過于仄，還是嚴聿上那無孔不的攝人氣場，只是安靜地與他共一室，許知韻都幻覺難以呼吸。

尷尬無措的時候，時間很容易錯覺被無限拉長。

許知韻仰頭數著顯示板上的數字，簡直度秒如年。

終于，學長開口打破沉寂。

“駐場前的工作接我已經整理好，今天下班前發到Fiona郵箱了。”

可能是因為面對著上司的老板，學長在用詞上都更為正式。

“整理”這個詞，他用的是organize，而不是更為日常的sortout，倒真像是下屬一板一眼地匯報工作。

于是許知韻忽然反應過來，如果學長特地跟嚴聿提起那個需要駐場的項目，是不是也意味著，這份工作其實是嚴聿安排的？

可是為合伙人，嚴聿又怎麼會無聊到親自給一個小翻議安排項目？

思緒紛，眼神也就不控制地到了前面閉的電梯門。

锃亮反的鏡面上，那雙冷如雕塑的眸子下來，正好撞上許知韻略微狐疑的目。

心跳猝然一滯，趕假作無意地移開了視線。

“嗯。”

嚴聿低聲回應，末了還面無表地補充，“以后非工作時間都可以跟我說中文，我十八歲以前都生長在中國，中文才是我的母語，聽起來更親切舒服，還有……”

聲音逐漸清晰，說話的人似乎轉向了兩人的方向。

“我Leo，部長這個稱呼，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已經中年禿頂的英國老頭。”

也許是因為他過于冷肅的氣場，饒是和緩的語氣，許知韻也錯覺從中聽到了幾分警告和嫌棄。

學長愣了愣，尷尬地笑著應了聲，“好”。

電梯門到達寫字樓的大廳層，許知韻跟著學長同嚴聿道別，往銀行站搭乘中央線。

倫敦的周五傍晚，車水馬龍的不止是街道。

兩人來到位于中國城的文興酒家，這里也早已是人滿為患。

等候煮菜的間隙，他們又隨意聊了些工作。迷蒙的水汽上來，許知韻的思緒不知怎的，就回到了電梯里跟嚴聿對視的那一眼。

“你好像很崇拜Leo？”

問題出口，當即就有些后悔。許知韻怕學長看出話里話外對嚴聿的探究，只能用筷子攪面前的牛油湯回避著視線。

學長被這個問題打開了話匣子，毫不掩飾地接話到，“是啊，我BA讀的是能源與工程力，跟Leo就是校友。我們那一屆的開學典禮他邀作為榮譽校友致辭，可以說我MA選擇口譯專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

“啊？”許知韻有些意外。

“對啊。”學長回應得倒是坦然，“撇開他在英國外部的任職經歷不談，就說職業資格一項。”

學長出手來，滿臉艷羨地如數家珍，“AIIC榮譽會員、CIOL會士、大型國際會議擔任口譯、還有口譯方向的專著發表、威斯敏斯特高翻院最年輕客座教授，總之……”

學長不忘總結，“Leo就是口譯這行，名符其實的Mr.Big.”

“Big？”許知韻蹙眉，思緒忽然就飄到了奇怪的地方。

“牛煮好了。”

趕夾起一片紅亮亮的牛放進學長碗里，總算是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盤點。

果然，人生百事皆煩惱，火鍋一涮全忘了。

這一頓久違的食，功讓學長的思緒從嚴聿轉移到各種祛辣的涼茶。其間學長端茶遞水，很是照顧許知韻，這點讓頗為滿意。

酒足飯飽，等到兩人從火鍋店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學長不放心大晚上一個人乘車回去，專程繞路送了一段，兩人在換乘站道了別。

許知韻對著列車里的學長揮手，剛找了個空位坐下，包里的手機就震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學長發來的信息。

學長：【今天聊的很愉快，我們回來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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