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竟是元輔大人親手準備的？”

“元輔大人對自己妹妹真好，羨煞旁人啊！”

史府的公子李友仁眼疾手快，早拈起一塊最大玫瑰塞口中。

“哎呀！諸位！你們方才說的那些才哪到哪！”

他揮舞著半塊點心，唾沫星子快要飛濺出來。

“令頤姑娘何止是詩書了得？的策論文章，那才一個驚天地泣鬼神！莫說在座諸位，便是把整個翰林院的老學究們都拉出來，在面前也得甘拜下風！”

他這一番如同唱大戲般的吹捧，引得周圍學子先是目瞪口呆，隨即發出驚嘆。

“李郎君！”

令頤被他這通天花墜的吹捧臊得不行。

“快別取笑我了！再這麼胡說八道下去，玫瑰就不給你吃了！哪有這麼離譜的呀！”

小姑娘嗔怪著，眼角眉梢卻都是盈盈笑意。

半炷香時間后，鐘聲響起。

明老先生須發皆白，端坐案前，氣質儒雅。

“死生契闊，與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世間意，無論男之，知己之，乃至家國大義。”

“其深厚基，往往不在于剎那的驚艷心，而在于日復一日的相守與陪伴。”

老先生將詩文中的娓娓道來。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魔力，方才還喧鬧的學堂此刻安靜極了，只有老先生清朗有力的嗓音和書頁翻的沙沙輕響。

“陪伴，實乃之所起，亦為之所終。”

眾人認真聆聽，方才的喧鬧氣早已消散。

令頤亦是安靜坐著，凝神靜聽。

指尖無意識在書頁上描摹著“契闊”二字。

……

暮四合，同文館的屋檐染上層層霞。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黑蓋馬車停在同文館的大門前。

令頤走出門，歡歡喜喜奔過去，三步兩步鉆進馬車。

“哥哥，你來接我了呀！”

車，徹已換上了常服。

玉冠高束，一襲淡雅的月白鑲金繡袍，氣度高華又不失清貴，平添幾分居家的溫潤。

他放下書冊，眸溫。

“答應你的話，何時不作數？”

說罷，指了指小幾上的琉璃碗。

“剛從嶺南運過來的，嘗嘗鮮。”

“記得不要吃多，你還在喝藥，小心燥了子。”

“好！”

令頤小心翼翼剝開外殼，出瑩白如玉的果。

指尖稍一用力，清甜的水便“噗”地溢了出來，沾得滿手都是。

“哎呀！”

輕呼一聲，無措看著黏糊糊的手指。

徹無奈又寵溺地低笑一聲，拿帕握住沾滿水的手腕，作輕替拭。

指腹劃過的，帶來一陣細微麻。

令頤不自覺放輕了呼吸。

……

更深重，明蘭院燭火通明。

令頤知道哥哥今晚要給他講故事，抱著枕坐在床邊等。

之前聽的最多的是那些仙狐鬼魅、奇譚志怪的故事，每次聽了后還要害怕，總要纏著哥哥多陪一會。

徹準時踏，手里拿著本藍皮冊子。

“哥哥來啦！”

歡歡喜喜蹦下床迎接。

然而，徹并不急著走向。

他腳步一轉，停在靠墻的書架前。

令頤大驚。

等等，那個方向……那層放的是……

眼睜睜看著徹修長如玉的手指，準探向書架深，取出幾本小冊子。

書封上是悉的《玉房訣》、《天地方》……

那是刑嬤嬤給的小冊子！

徹神平靜地拿著它們。

手指隨意翻了一下，燭下，那些骨的圖明晃晃映令頤眼中。

令頤臉紅到滴：“哥哥，你、你拿那些做什麼？”

徹合上冊子：“這些書你現在還用不上，先放在我這里保管。”

語氣平穩得仿佛在討論詩書經義。

“可是，那、那種東西……會玷污哥哥……”

在令頤單純的世界里，那些是不堪目的臟東西。

徹輕輕笑了。

“令頤，男之事，相合，本就是天地自然之理，亦是夫妻倫常之道。”

“書中那些天人合一、泰的論點，其本源并無齷齪，你不用覺得惶恐或者恥。”

他聲音清晰而平和，沒有毫狎昵。

令頤怔怔著他。

哥哥在心中一直是纖塵不染的謫仙君子，從未想過他能如此坦、如此平靜地面對這些在看來于啟齒的東西。

心里對哥哥的敬仰又增加了。

“不過，你心思太過純凈，驟然接這些過于直的描繪確非良策，容易產生誤解和恐懼。”

他頓了頓：“不必心急，哥哥會帶你循序漸進。”

“循序漸進？”

令頤目落回他手里的冊子。

最終會漸進到……那一步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臉上的熱度轟然炸開。

徹看著快要冒煙的樣子，眼中掠過一極淡的笑意。

“好了，這些暫且收起來，免得我們的小兔子又要著暈過去了。”

他將那幾本燙手山芋收好，拿起那本藍皮冊子，在床邊春凳上悠然坐下。

“現在，可以聽故事了麼”

令頤如蒙大赦，飛快鉆回被子里。

徹娓娓道來，將書中兩小無猜、朝夕相的點滴細細念給令頤聽。

講到書中主角相依相伴、愫漸生的片段時，他特意停頓了一下。

“正如此，男之的第一課，便是潤無聲的陪伴。”

令頤聽得神。

思考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

“我和燕珩那種不陪伴嗎？”

“不算。”

徹幾乎是斬釘截鐵。

“孩般的嬉戲，豈能與心意相通的朝夕相伴相提并論？”

令頤發現，只要一提到燕珩，哥哥周的氣場一下子不一樣了。

平時的他只是冷清，可現在的他，渾籠罩著一寒氣。

是那種，極致的冷漠和倨傲。

不明白哥哥為何對燕珩這般不喜。

徹悄然收斂冷意，繼續講述。

”

對了，明天想吃什麼？”

“嗯……蝦餃，馬蹄。”

“如果能喝醉春樓的豆花就好了，他家的鹵最香，淋在豆花上特別好喝！”

“好，我知道了。”

徹一一記下，繼續給講故事。

遠傳來更聲。

屋，在年輕郎君溫的嗓音中安然睡去，呼吸綿長均勻。

*

翌日，令頤起床時，窗外正好。

早膳已在花廳擺好，水晶蝦餃，胭脂鵝脯，牡丹燕菜。

盛在小巧的碟盞里，量不大卻都很致。

尤其最中間那道玉鲙片，切得薄如蟬翼，澆上二十四種調料配冰盞上桌，是看著就通清涼。

當然，還有點名要的吃食。

趙福忠在一旁道：“之前姑娘說過醉春樓早上的豆花最好喝，馬蹄樂樓的最好吃。大公子惦記著，天蒙蒙亮就吩咐人分頭去采買了。”

“這不，還是熱騰騰的，剛巧趕在姑娘用膳時送到呢。”

令頤欣喜得要跳起來。

“哥哥太好啦！”

小姑娘幾乎是飛撲到桌前的。

徹則施施然坐下，夾起一小塊點心放到碟子里。

“西域進貢的櫻桃畢羅，你嘗嘗，今年的櫻桃季已近尾聲，若覺得酸便不要勉強。”

令頤從未吃過，好奇咬下一小口。

玫瑰糖漿混合著櫻桃的馥郁果香在舌尖轟然綻放。

“唔——！”

令頤幸福瞇起了眼。

“太好吃了哥哥，比我在宮里吃的還好吃！”

徹底被味征服，搖頭晃腦起來，發間珠花一晃一晃。

侍立一旁的芳菲、晴雪還有丫鬟們都忍俊不。

趙福忠看著自家大公子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寵溺，再看看姑娘那毫無防備、沉浸在甜中的漂亮小臉，一個詞準閃過腦海。

糖炮彈。還是裹了十層，甜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

日子就這般緩緩流過。

徹早上送到同文館，到了傍晚，黑蓋馬車準時出現在同文館門口。

這一幕幾乎了同文館門前的風景，每次都有很多仰慕者圍觀，想一睹郎君風采。

搞得令頤每次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鉆進馬車。

不過，這份很快就被車廂的驚喜沖淡了。

有時是冰湃好的瓜果，有時是徹在路上看見隨手買的小玩意。

覺得，自己越來越期待每天見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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