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微笑頷首，一一謝過：“諸位大人客氣了。”

鐘鳴三響，百殿。

珠簾后，年輕的皇帝和太皇太后坐于龍椅之上。

待朝政議完，太皇太后緩緩開口：“眾卿可還有事要奏。”

“臣有本要奏。”

徹清朗的聲音在殿響起，原本準備上奏的員紛紛收回了邁出的腳步。

太皇太后子前傾：“卿還有何時要奏？”

“西北軍餉虧空一案，需重臣督辦。”

“不知卿屬意何人？”

“淮容侯。”

三字落下，殿為之一靜。

徹道：“侯爺曾任兵部侍郎，又悉邊關地形，當為最佳人選。”

“而且，侯爺當年在兵部時，曾親手制定過西北軍餉調撥章程，只是還未實行，對此案來龍去脈，想必比旁人更為清楚。”

此話一出，幾位武將忍不住側目。

那西北軍餉案牽扯甚廣，朝中誰人不知是個燙手的山芋？

淮容侯臉驟變，連忙出列道：“陛下，太皇太后，臣已年紀老邁，恐難擔此重任。”

徹微微一笑。

“侯爺不是還有燕世子嗎，聽聞世子常說想要建功立業，此番正是大好機會。”

淮容侯猛地抬頭看向他。

這分明是他兒子對那個姜令頤說的話。

太皇太后目在二人之間流轉。

最終，發了話：“淮容侯素來忠心耿耿，此事由你辦，哀家也放心。燕世子年輕有為，正好隨父歷練。”

此事算是一錘定音了。

淮容侯咬牙跪下。

“臣……遵旨。”

殿眾臣面面相覷，一時誰也不敢多言。

……

淮容侯一路沉著臉回府。

淮容侯夫人陶氏迎了上來：“侯爺這是怎麼了，可是上朝出了什麼事？”

淮容侯冷哼一聲，還未開口，燕珩前來請安。

他快步走來，臉上帶著期待。

“父親今日可曾見到大人？兒子想見令頤，可府的人總說在養病，不便見客。”

“見？”

淮容侯眼含怒火：“你還想見姜府的小姐？知不知道你那好舅兄給你安排了什麼好前程！”

“西北軍餉案，他指名要你去查呢！”

燕珩臉一變：“西北軍餉？那不是……”

淮容侯咬牙道：“那是個要命的差事！稍有差池，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陶氏臉驟變：“大人怎會如此？兩家不是剛定了親嗎？”

“哼，他今日在朝堂上提起珩兒想要建功立業的話，分明早有謀劃！”

燕珩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建功立業，這是他親口對令頤說的話。

淮容侯忽然瞇起眼，似是想到了什麼。

轉頭厲聲問夫人：“那個刑嬤嬤呢？讓立刻回府一趟！”

陶氏一愣：“刑嬤嬤不是一直在府教導姜家小姐嗎？前些日子還說大人要給請誥命，這段時日就不回來了。”

“誥命？”

淮容侯神驟冷。

“我就說徹怎麼會知道我當年制定過軍餉章程，這件事連兵部都沒幾個人知曉！”

他怒拍桌案，茶盞震落在地，碎瓷四濺。

“好啊！原來是養了只吃里外的老狗！”

“這樣的人，夫人還要留作甚？”

他看向陶氏，面狠。

陶氏趕忙福，聲音發：“侯爺放心，妾會理好這件事。”

燕珩看著父親鐵青的臉，心里泛起一陣苦。

原以為自己和令頤終眷屬，誰承想……

他忽然想起那日，令頤對他說的話。

“哥哥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心里涌上一說不明的緒。

*

自從徹說要親自教導令頤，令頤的心便安定了下來。

這日，正喝著玉蓮盞里的西瓜飲子，突然想起什麼。

“怎麼不見刑嬤嬤，覺好幾日沒見了。”

晴雪回道：“聽說是侯府急召回去，不知道何時回來呢。”

令頤“喔”了一聲。

想著刑嬤嬤不回來也好，免得天對自己兇的。

此時，府后門，一個鬼鬼祟祟的影著墻往外溜。

“秋霜姑娘，這是要去哪啊？”

趙福忠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后響起，嚇得秋霜渾一。

還未回頭，便被幾個侍衛一把按住，狠狠捂住了。

“唔——唔！”

拼命掙扎，繡鞋在石板上剮蹭。

趙福忠冷笑一聲，慢悠悠踱到面前。

“怎麼，跟侯府告告上癮了？還想跑？”

“一個兩個的，真當我們府是篩子呢。”

秋霜臉上滿是驚恐，拼命搖頭。

趙福忠啐了一口。

“要不是大公子心善，你現在就該跟刑嬤嬤一塊兒上路了。”

秋霜瞳孔驟，渾劇烈抖起來。

趙福忠看著，眼里盡是嫌惡。

果然不出大公子所料，淮容侯回府沒多久便立刻召了刑嬤嬤。

一炷香時間后，一輛蓋著草席的車就從侯府后門悄悄駛出。

剩下的便只剩一個秋霜了。

他沖侍衛揮了揮手：“帶下去吧，發賣為賤奴，扔遠些，別臟了府的地界。”

第26章

夜，涼風習習。

年輕年翻過府院墻，輕輕落明蘭院。

燕珩攥手中的玉佩，將它在心口。

這玉是他祖父臨終前所贈，這些年他一直戴在上。

他聽人說，男子遠行前要將信贈予心上人，以保佑平安。

明日他就要隨父赴西北，臨行前他想將此親手給，告訴：“等我”。

他想起之前在宮里翻墻的笨拙樣子，角不自覺揚起。

以膽小的子，不知見到自己會不會嚇得花容失。

燕珩有些期待地想。

他一步步靠近寢屋，忽見一道修長影出現在回廊。

他樹影，往那邊看去。

門口的芳菲和晴雪行禮：“大公子。”

徹在門前頓了頓。

他似有所，余若有若無瞥向后那棵梧桐。

神了然。

“姑娘可沐浴過了？”

“回大公子，姑娘方才已沐浴完畢，剛喝完藥，正等著您呢。”

“好。”

話音不輕不重落燕珩耳中，仿佛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

他握了拳，玉佩邊緣深深硌進掌心。

徹踏屋，轉的那一剎那，角勾起一抹輕笑。

屋門被侍關上，傳來的聲音。

“哥哥！”

窗紙上，一道小影撲向男子。

“今日還講玉兔的故事嗎，我好久沒聽過了。”

燕珩踉蹌著后退半步，腳下是踩斷的枯枝聲。

天上零星飄起了雨點。

不一會，大雨傾盆，噼里啪啦砸在窗臺上。

涼風卷著雨汽吹進屋。

令頤剛沐浴完，臉上還是撲撲的，發梢帶著茉莉香的甜香。

上穿著最喜歡的玉兔寢，舒服地蓋著輕盈薄被。

出一雙彎彎笑眼 ，眼著哥哥。

“哥哥，那小玉兔后來怎麼樣了？”

燭下，年輕郎君眉目如畫。

“后來有一日，書生出門訪友，回來時卻發現，玉兔不見了。”

“院里的胡蘿卜都被啃得七八糟，墻下還留著幾個陌生人的腳印——”

他頓了頓，角勾起。

“顯然是翻墻進來的。”

令頤“啊”了一聲。

“小玉兔被人抓走了嗎？”

“倒也不是壞人，不過是一個游手好閑的小混混。”

他語氣淡淡。

“那小混混不知從哪兒弄來幾野胡蘿卜，就敢拐別人家的兔子，整日蹲在書生家墻底下逗弄玉兔。”

“逗著逗著，玉兔竟真跟著他跑了。”

令頤支起子：“那小玉兔最后回來了嗎？”

徹道：“那是后面的故事了。”

“書生知道玉兔走了，在院子里種了一大片胡蘿卜田，每天用心澆水施，把蘿卜種的又大又甜。”

“等那只貪玩的小兔子，自己想起來要回家。”

“回家”二字從他里說出，聽上去溫極了。

他著散開的長發。

“今天的故事講完了。”

令頤意猶未盡：“這麼快呀……”

“小玉兔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等書生什麼時候等到了小玉兔，我們再繼續講這個故事。”

令頤眨著眼睛：“那令頤以后晚上聽什麼呢？”

“哥哥會教你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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