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隨意一著，實則步步殺機。

邵玉道：“韓家在江南一帶勢力甚廣，大人務必斬草除，否則后患無窮。”

“嗯，此事給揚州知府去辦吧，記得告訴他，本不喜歡留。”

“是，大人。”

邵玉走后沒多久，趙福忠低眉順目地走進來，躬行禮。

徹不在府上的這段日子，他隔一段時間便過來匯報府上況。

“大公子，這幾日府上一切安好，賬目、仆役、外諸事皆已安排妥當，并無異狀。”

他草草匯報了一遭，心里知道這都是其次，大公子想聽的不是這些。

“只是，二姑娘近日跟著侯府來的嬤嬤學規矩，頗為辛苦。那嬤嬤嚴厲，每日督促二姑娘練儀態、習紅、背《誡》，把人折騰得，老奴瞧著姑娘都瘦了一圈。”

“姑娘習慣了您來教，一時讓別人教，總是難以適應。”

徹正批閱韓家一案的文書，聞言筆鋒未停。

“可有抱怨？”

“姑娘倒是一聲不吭，只是前幾日練站姿時暈了一回，醒來又接著學。”

“知道您忙公務，也不愿找您哭訴。”

徹神未變，淡淡道：“我知道了。”

趙福忠會意，不再多言，只恭敬退了出去。

走出門外，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屋男子氣象沉淡，說不出的清貴與慵懶。

他從未見大公子這般對二姑娘不管不顧，從前二姑娘哪怕傷傷他都要親自上藥。

但他知道，大公子做事，不會沒有緣由。

窗外，雨悄然而落，在窗沿上濺開。

徹負手站在窗前，涼風拂過他古井無波的臉龐。

水聲清脆，一聲，又一聲，像是某種無聲的計數。

再等等。

他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再等等。

*

清晨，窗外日頭正烈，連吹進屋里的風都裹著悶熱。

令頤和往常一樣穿戴整齊，坐在房間等嬤嬤前來教習。

天氣逐漸悶熱起來，小姑娘上的紗已經被薄汗洇，手里團扇搖得愈發急躁。

“奇怪，嬤嬤今日竟然來得這麼晚。”

刑嬤嬤為人嚴謹，從來只有早來，沒有遲到一說。

正說著，門外傳來刑嬤嬤的大嗓門。

“老奴說過多次！閨秀搖扇手腕要穩，扇面要平，哪像姑娘這般趕蒼蠅似的。”

令頤被吼得一，手里團扇差點手。

刑嬤嬤氣勢洶洶進了門，后跟著秋霜，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紅木箱。

刑嬤嬤臉嚴肅：“芳菲，晴雪，去把門窗都關上，然后所有人出去。”

芳菲和晴雪都有些不解。

晴雪沒好氣道：“這麼熱的天氣嬤嬤為何要關窗，我們姑娘最怕熱了，萬一中了暑氣怎麼辦？”

芳菲也說：“是啊，要不，留我們給姑娘扇扇風也好，前些日子姑娘剛暈過一會，正是虛弱的時候。”

刑嬤嬤不耐煩：“出去就是了，哪來這麼多意見？”

“我今日教的東西非同小可，豈是你們能聽的？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們擔待得起嗎！”

晴雪忍不住又想發作，芳菲拉住了。

“晴雪，幫我給姑娘多搬幾個冰鑒吧。”

晴雪不愿道：“知道啦。”

兩人忍著不

滿關好門窗，走出房間。

令頤看著眼前這一幕也是一頭霧水，心里生出些不安。

卻見秋霜從紅木箱里取出幾本裝幀考究的冊子，作小心翼翼，像在舉行什麼儀式。

嬤嬤的語氣比以往更沉：“以后姑娘要多學一門功課，這是親之后必不可的一項。”

令頤看著那畫冊，道：“嬤嬤要教我畫畫嗎，這可是我擅長的。”

心里松了一口氣，脊背不自覺直了些。

若是學丹青，的力便沒有那麼大了。

的畫技承自徹，連吳大師都親口夸過。

刑嬤嬤道：“姑娘還是看看再說吧。”

令頤茫然看向那些書冊，拿起幾本來。

“《玉房訣》、《素經》、《天地方》？”

好生怪異的名字。

再翻開一本來看，翻開的那頁上，赫然是赤條條纏的男。

朱砂勾勒的線條大膽骨，旁邊還配著麻麻的小楷注解。

什麼“龍翻”、“虎步”……

盯了半響，抬起臉一臉霧水。

“嬤嬤，這是什麼圖冊？”

刑嬤嬤從未見過如此不諳人事的閨閣小姐，一副恨鐵不鋼的樣子。

“世子妃，這是子出嫁前必學的功課，不是您平日里畫的那些花鳥蟲魚。”

翻開一頁，指著上頭的小字一字一句念給。

“您聽好了，初承恩澤時，當如此這般，待子充分后，就可以……”

刑嬤嬤一板一眼講解起來。

從如何寬解帶，到怎樣配合夫君，事無巨細。

令頤聽得目瞪口呆。

待到完全明白其中含義時，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不！我、我不學！”

刑嬤嬤臉一沉。

“世子妃不學，難道指將來夫妻敦倫時讓世子爺伺候您嗎？”

令頤眼里含了淚花。

自小被徹養長大，和男子最親的舉不過是賴在哥哥懷里撒要抱抱，再多的也沒有了。

如今卻要學、學這些可怕的東西！

聲音細弱：“嬤嬤，這些……什麼時候要用上”

若只有一回，咬咬牙閉著眼也就過去了。

“拜堂親當晚就要用。”

“老奴勸您別想著躲，房花燭夜，世子爺要做什麼，可由不得您說不。”

又補充道：“至于往后嘛，全看世子爺的需要。三日一次也好五日一回也罷，世子妃只需好生配合便是。便是夜夜都要，世子妃也得乖乖著。”

三日？五日？夜夜？！

令頤怔怔著嬤嬤一張一合的。

口一陣發悶，巨大的恐懼堵得不過氣。

原以為嫁人就是換個地方住，日日與夫君相而已，原來還要做這些人的事！

刑嬤嬤語氣強：“世子妃記住了，夫君舒坦了，您在侯府的日子才能好過。”

令頤攥著袖：“可是……”

“可是，嫁人，不是因為喜歡對方才在一起的麼？”

為什麼覺，自己變了需要取悅夫君的工。

這個念頭一起，令頤心底涌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刑嬤嬤一聲怒喝。

“世子妃，這種放肆的話您也說的出口！”

“你是侯府的夫人，將來侯府的當家主母，相夫教子，綿延子嗣才是您的頭等大事！”

令頤噘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

學小冊子比想象中要艱難許多。

刑嬤嬤看出抗拒，愈發嚴厲起來，日日檢查的背誦，背那些調和之道。

令頤時常背得磕磕絆絆，要麼就是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世子妃連四書五經都能背下來，怎的到這上頭就裝起糊涂來？”

刑嬤嬤冷笑：“老奴勸您趁早收了這矯心思，侯府可不會由著您耍子。”

令頤小臉煞白。

儀態和紅都算有些長進，唯有這一樣怎麼都接不了。

嚴重的時候，整個人呼吸急促不上氣，要緩好大一會才能恢復。

令頤虛弱無力癱倒在人榻上，連小聲嘟囔的力氣都沒了。

芳菲和晴雪端來湃涼的水果，便見自己姑娘蔫蔫地倒在榻上。

“姑娘是真的累壞了，平常見了冰鎮西瓜都是要跳起來搶的。”

令頤哭喪著臉撲進芳菲懷里。

“芳菲姑姑，嗚嗚……”

“我寧愿繡一百個……不，一千個鴛鴦戲水的香囊都不想看那冊子了！”

“難為姑娘了。”

芳菲拍了拍的背：“姑娘是心里有個結沒打開，所以才會抗拒這些事呢。”

“那這個結要怎麼打開嘛……”

一想到要在不明白心意的況下和燕珩行那種事，令頤就渾抗拒。

晴雪眼珠子轉了轉，鬼鬼祟祟湊過來。

“奴婢有個法子，就看姑娘敢不敢做了。”

令頤抬起腦袋：“什麼方法？”

“姑娘不如……去萬春樓開開眼？”

令頤一時沒反應過來：“萬春樓？那不是……”

萬春樓，京城第一青樓。

芳菲急聲道：“這、這何統！姑娘金玉貴的，如何能去那種腌臜地方？”

“要的就是這個刺激呀！”

晴雪振振有詞：“我小時候養蠶怕蠶蟲怕得要命，阿娘就天天往我枕邊放一條，就這麼半月下來，我都能捧著蠶寶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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