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是被徹手把手教慣了的，哪曾教過別人，耐心都被他磨沒了。

可燕珩不知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非要將那些文章翻來覆去解釋三遍。

見氣得腮幫微鼓的模樣，他還背過去笑。

氣得令頤想拿書卷砸他。

這一切都被芳菲和晴雪看在眼里。

令頤或許懵懂不知，但們這些旁觀者卻看得真切。

那位燕世子如今隔三差五就往這里跑，恨不得日日黏在姑娘邊。

有時令頤專心看書不愿搭理他，他便變著法子引注意。

或是在門口放紙鳶，或是在庭院里堆雪人，總要逗得出來小憩片刻才甘心。

最明顯的是他看令頤的眼神。

那目中，分明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愫。

們委婉提醒令頤：“姑娘，畢竟男有別，姑娘和燕世子走得這般近，怕是會落什麼閑話。”

令頤蹙著秀眉：“可我若惹了他，他們又該針對哥哥了。”

說著，拉住們的手，聲道：“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會讓那個討厭鬼欺負我。”

芳菲和晴雪對視，苦笑一聲。

姑娘還是不明白。

*

除夕這夜，整座皇宮燈火如晝。

皇上特許世家子弟們參加宮宴，很多人是第一次見識皇宮宴會，對著金碧輝煌的殿堂驚嘆不已。

令頤卻托著腮，著琉璃盞中的葡萄釀發呆。

九公主見神懨懨，問：“姐姐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令頤搖頭：“怎麼會呢，膳房的東西平常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垂下眼睫，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就是……”

就是，又不能和哥哥一起過年了。

原本盤算著過年時終于能見到哥哥，誰知皇上和太后突發興致，要留他們在宮中守歲。

想哭，又不能在這里哭，嗚嗚……

好想哥哥，連面前那些菜肴都不香了。

正暗自傷神時，忽然有人輕扯的披帛。

“小桃花，要不要出去氣？”

燕珩不知何時來到后，發間有些，像是沾了雪。

“冷香園的梅花開的真好，跟我去看看啊？”

令頤想著散散心也不錯，于是就答應了。

此時皇宮里的人大半都在正殿歡宴，花園里靜謐非常，只有積雪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冷香園暗香浮，紅梅白雪相映趣。

令頤手接住落花，忽覺上一暖。

燕珩的狐裘大氅不知何時已落在上，裹住單薄的肩，帶著年炙熱的溫。

“嗯……謝謝……”

令頤低聲道謝，有些懵懵的。

“令頤。”

燕珩忽然喚的名字。

令頤疑抬頭。

他很這般喊，素日里一般都是“喂”或者“小桃花”，這般鄭重其事喚閨名還是頭一遭。

年目灼灼地著。

“你要不要重新嫁給我？”

寒風漸漸停息，梅香凝滯在空氣中。

令頤呆怔在了原地。

“你、你說什麼？”

“你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妻，我燕珩一向專一，這輩子只認你一個人。”

燕珩幫攏了攏披風，在手掌上呵了呵熱氣，攏住冰涼的手。

“我雖還未建功立業，但你若嫁給我，我必好好待你，不讓你半分委屈。”

“當年父親退婚時我只有十歲，此事父親并未與我商量，我本不知道此事。”

他笑道：“若當時早知道是你，我定全力阻撓。”

燕珩當時只是知道父親給他退了一樁婚事，說是姜家的罪臣之，配不上他們侯府。

聽說宮名單里有，他原也是一時好奇才接近。

如今見到令頤真容，他才知道自己錯過的是是怎樣的珍寶。

莫說令頤是罪臣之，就算是乞丐之，惡霸之，他也要娶。

令頤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年的話音混著白霧，燙在耳畔。

甩開他的手：“這是大事，我，我需要好好想想！”

“給、給我一點時間。”

燕珩也不撓，牽起的手，眼眸明亮。

“好，我等你。”

***

除夕夜的歌舞升平并未掩蓋京城的波詭云譎。

皇上驟然臥病，太醫院番診治，卻都束手無策。

這病來得蹊蹺，無論什麼珍貴藥材都無半點起。

太后當機立斷，命所有世家子弟除夕夜不得離宮。

表面上是為圣上沖喜，實則暗藏深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要拿他們當人質，牽制各大世家。

挹青堂，邵玉和魯贄向徹匯報朝臣們的況。

“朝堂上立儲言論愈演愈烈，一半站大皇子一半站三皇子。”

“鄭康安這老賊，故意讓門下走狗推舉大皇子，引得皇上猜疑，倒真是險至極。”

魯贄冷哼一聲：“他這是坐不住了。”

邵玉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向來厭惡閹黨，鄭康安自知新君登基后必遭清算，自然要早些布局。”

他轉向徹：“宮中傳來消息，建興帝的病，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危急。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徹倚在靠背上，指尖輕叩桌面。

良久，他緩緩道：“倒是比我想象的快一些。”

不過，也無妨。

“無論他們如何相爭，這段時日切莫輕舉妄。”

“誰坐不住，誰先去蹚渾水。”

“是，大人。”

徹仰躺在靠背上，闔上雙眼。

快了。

這場棋局，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此時的深宮里，世家子弟們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慶中，渾然不覺前朝的風云變幻。

尤其是令頤，一連數日魂不守舍，用膳時筷子夾著菜卻遲遲不送口，惹得九公主笑話了好久。

這日，芳菲和晴雪匆匆趕來，臉上掩不住喜。

“姑娘姑娘！天大的好消息！”

晴雪很是興：“前朝剛傳來消息，大公子被破格提拔為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了！”

芳菲也難掩喜：“大公子才二十多歲就位居要職，這可是本朝頭一遭呢！”

“以大公子的才干，早該閣了！若不是先前世家大族阻攔，說什麼寒門出不堪大用，大公子何至于耽誤到現在？”

說罷，突然意識到失言，連忙噤聲。

們的無心之言讓令頤陷了沉思。

想起前些日子在花園聽到的話。

那時，葛姒寧正打趣一個年輕貴。

“你日日往五皇子那邊跑，莫不是相中了哪位世家公子？”

那貴毫不避諱：“這有什麼？嫁世家大族能給父兄帶來助力，自然要上心些。”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瞥了令頤一眼。

“特別是那些寒門出的，更該尋個顯赫姻親才是。”

令頤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決然。

“是不是，如果我嫁得好，哥哥就更有依靠了？”

芳菲和晴雪對視一眼，頓時明白了的心思。

芳菲斟酌著答道：“姑娘若是能嫁得良人，自然能在仕途上幫助大公子。”

“只是，大公子一向心疼姑娘，若姑娘為了大公子嫁與不喜歡的人，大公子只怕是不愿的。”

令頤噘了噘，迷茫向窗外。

“可是，什麼喜歡啊……”

祝師姐也說過，希嫁給一個喜歡的人。

說自己喜歡哥哥，喜歡

師姐和師兄，祝頌然卻笑著搖頭。

“令頤，你不能嫁給你哥哥，也不能嫁給我或者師兄。”

不能嫁給哥哥，也不能嫁給祝師姐和羨文師兄。

那為什麼說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呢？豈不是嫁給誰都一樣。

下定決心站起。

“我要去見燕珩。”

涼亭，燕珩正在賞梅。

聽見腳步聲，他轉過。

提著擺小跑過來，臉頰被寒風吹得通紅。

他連忙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上。

“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就跑出來了？”

“我可不想娶一個病懨懨的人。”

令頤看著自己上的狐裘，抬起小臉，對上年的目。

兩人的距離太近，近到令頤本能地到不安，像是要被那眼神燙到。

眸子閃過些許不自然之，抬手遮住他的眼。

“干嘛這樣看我。”

“怎麼，長得這麼好看不讓看啊？”

燕珩笑得壞極了，故意湊近了些。

令頤小臉一紅，往后退了半步。

“我、我是來找你說正經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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