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盞聞言一低頭，果然看見自己貪涼時沒穿鞋的腳，難怪這位周先生會看自己，頓時覺得有些耳熱，低眉說了聲稍等，手開了煮茶的電陶爐，然后出門找鞋去。

張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陳盞就已經跑出去了，接著就朝茶室看到周京聿角噙了一淡笑。

木窗框出來的小院，綠旗袍小姑娘回到草墊那兒找了會，尋到拖鞋又噠噠的回來。

周京聿收回視線，讓張青坐下。

張青笑著道：“那姑娘乖巧文靜知書達禮，長得也是漂亮的很，能看出被教養的很好。”

周京聿卻輕搖頭，但又沒接話。

陳盞茶藝從小外婆的熏陶，也是十分拿得出手。

張青瞧著溫杯投茶沖泡搖香一套行云流水又規矩的手法倒是比得上四九城那些大戶人家里，忍不住又在心里驚嘆一聲，

主搭話：“小姑娘，還沒問你什麼名字。”

“陳盞。”說了自己名字。

“父家姓陳？”張青知道徐家阿婆就姓陳，以為是巧合。

抿，猶豫片刻：“不是，我隨外婆的姓。”

陳盞世特殊，徐婧士去京城上學，畢業時未婚先孕，回來后生下的陳盞，生父一直都是家里避談的，只知道是個京城里頭很說上話得人家。

張青有些意外，下意識朝周京聿看，男人倒是沒什麼表的樣子，眼睛落在了陳盞手腕玉鐲上，原是翡翠的鑲嵌鐲，料子是極好的正達不到帝王綠。

此時，陳盞已經出茶湯，斟茶七分滿的放在了周京聿面前。

張青原還想問陳盞的世，周京聿已經慢條斯理的品了一口茶，結輕，吞咽下去。

不疾不徐的低沉道：“是竹葉青？”

陳盞方才一直垂首泡茶，現在聞聲才抬起頭，好好端詳面前這個男人。

眉目立，羽眼睫，分明，眸深沉點漆，眼皮倒是薄，淺淺的褶皺上面綴著顆淡淡的妖痣。

分明是面料括西裝襯衫的打扮，解開的兩顆扣子又散發著不住的狷狂氣，似乎在告訴陳盞，面前的這個男人，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貴氣溫和。

但他品茶的這一套作尊貴雍容，極為賞心悅目，聲音低沉磁，著男人的質和魅力。

只是他周始終有著上位者駭人難接近的氣息。不是那種刻意而是骨子里就帶著的，著一難言的迫，加之又是陌生人，這才使沒說太多話。

陳盞沒想到他會認得這種平常老百姓家里的茶，看來也沒那麼可怕，陡一放松下來，彎了彎眼睛，“是我們這邊特產茶竹葉青。”

這一笑，跟著香爐藏春香里的沉速香撲面而來，周京聿剛用茶水下去的躁意好像又漸漸躥了起來。

張青喝了一口，只覺茶香鮮淳爽，再多的也品不出來了。

正要說話，只見陳盞往窗外看了眼道，“外婆回來了。”

然后起，出去幫外婆提手上籃子里的花種。

人一走，連那香氣都淡了去，周京聿眼下眸暗沉沉的，挲著腕間的手表，像盛著一些別的事。

張青：“徐阿婆看著年輕朗。”

*

陳盞的外婆，陳花。

這個氣的名字聽說是后來改的，但外婆卻一點也不氣。

徐婧早年犯了錯，揣著肚子回來把老太太氣的不輕，當即要買票去京城里頭要個說法，徐婧哭著求著不要，陳花對此失至極。

后來說什麼也不愿跟著徐婧去城里頭住，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郊外的小農院里，從來沒讓人過心，照樣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但對陳盞卻是極好，那些箱底好東西全給了，就連手腕上這玉鐲，也是陳花給的十八歲人禮。

陳花早年過六十，除了不染頭發外，保養的卻不錯，穿著老裁做的香云紗旗袍，看著像不到五十，活得很優雅。

陳盞接過手里的花種，跟說家里來人了。

陳花說看到了，門外停的那輛車，雖然只是輛奧迪，但那車牌卻不簡單，加之早上時京城那邊來過電話，約莫就猜出來的可能是周家那邊人。

進去時，又問了陳盞跟來的人都說了什麼，陳盞其實沒跟那兩人說過幾句話，只是給對方泡茶時閑聊了兩句家常。

陳花點頭夸陳盞做的不錯，順便說道：“你幫我把種苗拿到二樓去用溫水浸泡著，晚點我就給它種上，里頭那些人你就別管了，說錯一句話就得罪不起。”

陳盞聞言，腦子里下意識閃過周先生那張臉，確實貴氣不好惹。

陳花叮囑的陳盞泡花種的事宜，便拍了拍旗袍上不存在的灰塵，朝茶室去。

陳花進茶室時，張青已經站起來了，看著矮禪椅上的另外一個年輕人，原本松的表愣了愣，眼里劃過一抹不可思議，“你是……”

周京聿起，態度還算尊敬，“您好，我是周京聿。”

——

陳盞知道外婆讓去浸泡種子，是想支開自己，或許對方是從京城來的人，又或許對方本來就不好惹。

徐婧士和外婆想瞞著的事，都懂，就連當初想去京城上學，這都被攔了下來，好像只要除了京城，去哪座城市都可以。

陳盞又不是傻子，很多事都清楚。

外婆跟茶室里的人并沒有聊多久，甚至陳盞連種子都沒能泡完，那位周先生就已經帶著書告辭。

陳花也沒有留人吃飯的打算，周京聿也知道陳花是因為什麼，當年京城核心權力層里的斗爭周家也被卷里面，周家是那年贏家。

如果不是因為有周老太太，這位阿婆早就跟京城斷了聯系。

黃昏已經徹底西斜，暮漸濃時的藍調時刻。

周京聿從青石板路出來，路過那爬藤架時，余掃見了扣在草席墊上的那本恐怖懸疑殺人分尸漫畫。

陳花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到了院門口，還送了他們一盆睡火蓮。

京城老宅那邊老太太也養花，還請了三五個傭人專門看護，周京聿知道這睡火蓮的昂貴。

只說道：“太貴重了。”

陳花卻讓張青好好拿著。

“這種子本就是我從京城拿過來的，還是你當年送我的陪嫁，拿回去好好養著吧，我老婆子過的好，你們是鐘鳴鼎食之家的貴人，我這里也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后能不來就不來吧，你那邊我自會說去。”

周京聿冷峻的眉宇微蹙，到底是沒再說什麼，讓張青收好放著。

陳盞聽見靜，從二樓窗戶里好奇的支了腦袋出來。

正正好瞧見書給周先生拉開車門，他很高，背影看著肩寬闊也長，幕沿著他的廓流淌，將襯衫邊緣都鍍了影，卷起的袖子，腕間有枚白金腕表很亮。

陳盞想到室友經常花癡學校學生會主席，說帥的人，只要看背影就知道他很帥。

正當陳盞下擱在窗沿上發呆時，周京聿忽然回頭往二樓的方向看了眼，小姑娘臉上膠原蛋白堆在一起，說不出的乖順憨。

男人深沉的眸落在陳盞上，像是被突然燙了下。

愣神之際，人已經坐進車里，關上車門，轎車緩緩駛離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