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書房安靜得落針可聞。

裴時禮低眸看著平靜冷淡的面容, 好似“離婚”對于來說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所以可以很輕易就說出來。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氣憤怒，而是疑, 不是他嗎？他的話, 又怎麽會要和他離婚？

是因為不夠嗎？

因為只有一點點的, 所以很容易就能放棄？

他的眼眸淺淺失了神, 結艱地滾了滾, 黑眸看向, 似是在等給他答案。

沈思檸見他眼底微震後逐漸趨于平靜，蜷了蜷手指，靠在椅背上看著他, “如果你不滿意我的離婚條件, 你可以提出你的條件, 合理的話，我盡量會滿足你。”

之前不知道的時候可以裝傻, 但在爺爺書房看到過沈家這幾年因為裴家得到多好，沒法再裝不知道。

如果他需要“賠”他這幾年的付出, 會盡量說服爺爺，滿足他的條件。

說完, 看向他，見他仍是一言不發，只好繼續道：“雖然我們的開始只是利益換, 但這三年我開心的，我們好聚好散吧，也算是這段婚姻功德圓滿。”

等說完, 裴時禮終于出聲：“為什麽離婚？”

沈思檸從屜裏拿出一枚戒指，放到他面前, “戒指是裴時澈給我的，他說是慕詩穎給他的。”

裴時禮看向桌面上的戒指，眼眸一震，“你什麽時候拿到這枚戒指的？”

“和照片一起。”

“你那個時候就計劃好，要和我離婚？”

沈思檸閉了閉眼，搖搖頭，“只是了離婚的念頭。”

裴時禮低眸看，他穿著家居服，黑T恤和休閑，襯得他比平時更溫和郁。他啞聲道：“我前段時間生病，燒得很嚴重，醒來後就發現戒指不見了，我一直在讓醫院找。”

他生病的事沈思檸知道，原本打算過去照顧他，但那段時間太忙，他便沒讓去，說只是流，小事，過幾天就能好。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沈思檸已經不想再追究，也不想追究他為什麽連戒指丟了都不告訴。

“慕詩穎當時確實來醫院看過我，但只待了不到十分鐘就出去了，這點你不信的話，可以去看醫院的監控，”裴時禮看著沒有任何追問的，結艱地滾了滾，“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以為我短時間能把找回來，我一直在找我們的婚戒，我沒有認為婚戒丟了是小事。”

沈思檸看著他的眼睛，眉眼間藏著疲倦，“你看，你遇到事總是以為我好的名義不告訴我，這次是慕詩穎和溫，下次呢？”

頓了下，自嘲地扯了扯，“勞拉？麗薩？我是不是永遠要擔心我丈夫在外面是不是藏著一個我不知道的人？”

裴時禮眼神閃了閃，骨滾了滾，默了幾秒才啞聲道：“所以這就是你要離婚的理由？因為我沒有告訴你這些事？”

“不，”沈思檸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放到他的戒指旁邊，語氣平靜而淡漠，“我要離婚，只是因為我意識到，你并不符合我對丈夫的期待。”

裴時禮指骨一，低眸看著兩枚簡約到沒有什麽存在的素戒擺放在一起，正如當初他給時一樣隨意簡單，嚨好似被人用力掐住一樣，近乎窒息的覺籠罩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他考慮過無數種的回答，他以為會說介意慕詩穎和溫的存在，或者是他瞞著的事，又或者他總是強吻......他有時候緒不控制會想要強吻，因為吻的時候可以讓他平靜下來。

可是卻說，不要他是因為他不符合對丈夫的期待。

理想中的丈夫是什麽樣？

溫？？坦誠？幽默？

裴時禮眼前忽然閃過溫澤瑞的影，喜歡和溫澤瑞做朋友，是因為溫澤瑞上有期待的這些特質嗎？

心頭募地泛起一層淡淡的自嘲，隨即湧上一不講理的怨懟，他不符合期待？誰符合？溫澤瑞嗎？

要去找一個像溫澤瑞一樣的男人，一個符合對丈夫期待的男人，然後取代他。

取代他？

跟另一個人牽手接吻，對著另一個人笑，甚至是更親的事，去另一個男人？

這個念頭一出，菲薄的抿得更，極致的繃過後，他很快就恢複了冷靜，異常的冷靜，黑眸淡淡地看著，在對面的椅子坐下，從袋裏拿出煙盒，了一咬在間。

骨節分明的手指撥打火機，青的火苗亮起，他低頭點煙，沉沉地吸了一口，清白的煙霧將他的面容渲染的模糊。

煙草味在書房擴散開來，沈思檸心髒一，看著他把煙取下，一只手夾著煙，另一只手隨便翻了翻寫的離婚協議，也不知道他看了沒有，就不輕不重地扔回桌上。

“我們結婚三年了，”他語調寡淡，像是閑聊般的道，“我記得領證前，我不止一次提醒過你，這個婚結了我是不打算離的，嗯？”

沈思檸閉了閉眼，想到結婚之前，他多次說過這句話，甚至在進民政局前，再次強調了這一點。

只是那時頗為自信，以為他可以上，以為他們會像爸爸媽媽一樣恩。

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就算重來一次，仍會嫁給他，不然這個執念將伴隨一生。

一廂願就要願賭服輸，至十年前那個執拗的沒有憾了。

沈思檸見他表寡淡，緩聲繼續道：“沒有人結婚的時候會有離婚的計劃，當初結婚，我是真的抱著和你過一輩子的打算，現在離婚也是真的不想和你繼續。”

裴時禮掀起眼皮，嘲諷地笑了聲：“你總是這麽善變嗎？”

“……”

裴時禮瞥了眼指尖的猩紅，“我的態度不變，結婚的時候不打算離婚，現在仍是不會離，更何況我現在不想離。”

沈思檸咬著，眉眼間藏著不深不淺的疲倦，“如果我非要離婚呢？”

裴時禮輕笑了聲：“我不同意，你辦不到。”

他的語調平淡，只是再平和的語氣也難掩話裏的狂妄，理直氣壯地告訴，這個婚離不掉。

沈思檸預料到這個婚不好離，但沒想到這麽難。

“為什麽不離？”沈思檸聽到自己問，“難道是因為你我？”

從不直白地訴說意，問出這話，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想聽他說他，還是等著他否認，然後就可以順理章地讓他不就放過。

大概是兩者都有。

畢竟期盼他，是這十年來的願，如果能親口聽到他說，也算十年的暗功德圓滿？

書房的線并不明亮，但他們離得近，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臉上的每一表，所有的緒都無遁形。

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裴時禮眼眸微，薄了，本要口而出的話，不知為何卡在嚨裏，最後換，“我不知道。”

沈思檸的神經募地一松，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原來在等待他回答這幾秒，的神經一直繃著，原來那麽在意他的答案。

原以為不在意的。

不知道。

是不的委婉說法麽。

沈思檸將所有的思緒收回，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你再好好想想吧，你又不我，我也沒有很你，我們就不要互相折磨了，鬧到對簿公堂那一步，都不好看。”

裴時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言則，我如果不同意，你要告我？”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我不得不采取下下策。”

似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他突地笑出了聲，指間的煙快要燃到盡頭，猩紅的火映在他眸底，眼神晦暗複雜，擡手將離婚協議拿起來。

他俊的面容沒有任何波瀾，慢條斯理地擡起手，將手中的煙頭對準紙張，火瞬間跳躍起來，迅速將薄薄的紙張吞噬。

“嗤嗤——”

紙張在火舌的吞噬下，逐漸化為灰燼。

沈思檸立刻站了起來，瞳眸驟然了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忍不住喊出聲：“裴時禮，你瘋了嗎？！”

裴時禮充耳未聞，靜靜地看著這團火焰，火映照下，他的眼神更加深邃，隨著紙張的燃燒，火焰逐漸變得微弱，最後只剩下一縷青煙飄在空氣中，以及紙張燃燒産生的難聞氣。

的離婚協議化為了灰燼。

火焰燒到指尖，産生灼燒的刺痛，他卻仿若沒有覺，將煙扔進垃圾桶，完這一系列作，他擡眸靜靜地看著，看紅抿著，白皙的面容籠罩著一層薄怒。

現在一定很生氣，他淡淡地想。

但他不得不這麽做，不然就要和他離婚，去找另一個男人取代他，會去別的男人。

他怎麽可能讓去別的人，沒有人比他更需要的。

他仍是冷靜的，只是左手有些抖，他聽到自己略帶玩味的聲音，“裴太太，你真當這個婚，是你想離就能離的掉的？”

沈思檸紅抿得更，手指用力蜷著，努力調整著呼吸。

裴時禮將的神收眼中，“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難聽——”

頓了下，大概是見臉不好，他的語氣緩了緩，“我說我不打算換個妻子，如果你執意離婚，我只能用我的方法達我想要的結果。”

沈思檸眼睛劇烈，呼吸急促紊：“你這是在威脅我？”

裴時禮沒有否認，淡聲道：“你也可以當，我在不擇手段地挽留你。”

沈思檸低眸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只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這三年裏，都被他溫和寵溺的面騙了，想到昨晚裴老太太說的話——

“他現在能這樣對他弟弟，如果你有一天不合他的意，你覺得他會怎麽對你？”

沈思檸指甲用力掐著掌心，只有這樣才能讓保持平靜，所有激憤怒的緒慢慢沉澱下去，收回視線，不再多說，擡朝外面走。

手腕在經過他側時被用力攥住。

“你去哪兒？”

“與你無關。”

裴時禮稍一用力，就這樣被他拉到面前，一站一坐，他仰頭看著，語氣中帶著低低的哄意味：“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我們約好要去海邊看日出，這就出發，好不好？”

沈思檸已經被他氣的沒了脾氣，“好不好？你覺得我現在有心陪你過結婚紀念日？”

裴時禮輕輕地的手指，嗓音低沉溫：“抱歉，又讓你不開心了。”

沈思檸沒有回應他，只想把自己的手出來。

裴時禮倒也沒有，將的手松開，只是在離開書房前，淡淡撂下一句：“檸檸，你應該不會想見識到我不擇手段的那面，我也不想讓你見到。”

沈思檸握著門把手的手指一頓。

“現在時間還早，落日要傍晚才能看，”他溫聲說，“我給你冷靜和思考的時間空間，下午三點之前，我不會打擾你。”

言則，三點之後，需要陪他去海邊看落日。

沈思檸冷笑了聲，擰開門把手，從書房離開。

-

“砰——”

沈思檸回到臥室，將門關上後反鎖，全繃的神經慢慢松了下來，後背著門板慢慢下，直接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將腦袋埋在膝蓋上，雙手胡地抓著長發了。

有想過這個婚不好離，但沒想到他直接威脅，強勢到讓覺得以往的溫寵溺都是幻想的一場夢。

這個混蛋......

沈思檸發洩一通，將自己的頭發的很，狂躁的怒氣才緩緩平靜下來，蔥白纖細的手指慢慢梳理著長發，坐在地板上，思考該怎麽擺他。

他就是仗著不敢不顧沈家跟他拼個你死我活，拿著的肋迫不準離婚，沈思檸地攥著手指，昨晚還好好的，今天發什麽瘋？

之前不是沒想過得過且過，弱地妥協，繼續和他過，可昨晚的那幕就像一柄鈍刀子，時不時出來磨著的心髒，雖不致命，卻一想到就如墜冰窖。

更重要的是他的態度，他并不，只是想困住，其實不太理解他的做法，既然不的話，為什麽不放過，去找一個他的人？

沈思檸冷靜下來，不打算乖乖聽他的話待在家裏，拿著手機和車鑰匙，打開門往樓下走，只是剛出門就看到站在門邊守株待兔的裴時禮。

裴時禮倚在牆上，瞇起眼睛看，溫聲問：“你準備出門？”

沈思檸嘲諷地笑了下，“裴大，我要出門和朋友逛街，這樣也不行嗎？”

裴時禮淡聲陳述：“我不認為你現在有心逛街。”

沈思檸沒有否認：“是，我現在心很差，所以去找能讓我心好的人一起玩。”

心很差。

裴時禮的眼眸暗了暗，妥協道：“可以，但是三點之前回來。”

沈思檸不願再和他糾纏，直接就要繞過他。

“如果三點之前沒在家看見你，我會親自去抓人，”裴時禮的聲音在後響起，“如果找不到你，我會找個看不順眼的人開刀。”

沈思檸攥拳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轉過，拿起車鑰匙往他上砸，“裴時禮，你是不是有病？”

裴時禮站著沒，直直地了的怒火，俯將的車鑰匙撿了起來，溫聲道：“或許吧，所以檸檸，你不要惹我。”

“我們不離婚，還和以前一樣，”他將車鑰匙放回手上，“我不會幹涉你友，我會對你比之前還好，你不要再提離婚的事了，乖乖待在我邊，好不好？”

好不好？

他威脅，還問好不好？

神經病！

他們姓裴的一家都有變態的基因！

沈思檸手握拳頭，松開又握，迫自己冷靜下來，需要離他遠一點，才能冷靜思考該怎麽做。

攥車鑰匙，沈思檸準備先離開，裴時禮突然攥住的手腕，低聲道：“等一下，把戒指戴上再出去。”

沈思檸無語到連話都不想說，他是覺得把戒指戴回去，他們就能和以前一樣嗎？

“你打算自己戴，還是我給你戴？”裴時禮將戒指遞給。

沈思檸低眸，靜靜地盯著那枚素戒，這枚戒指戴了近三年，因為在的概念裏，婚戒是一種象征，除了最初他們爭吵的那次，之後一直戴著。

偏頭看向窗外，天沉沉的，像是下暴雨的前兆，風把院的枝葉吹得簌簌作響。

沈思檸接過戒指，裴時禮面緩了緩，看著拿著戒指，面無表地往走廊的臺走。

裴時禮跟在的後，突然轉看他，淺的杏眸如古井般平靜淡漠。

就在裴時禮以為要開口罵他，或者諷刺他時，突然擡手，將戒指從窗戶扔下去。

璀璨的細鑽在線下發出耀眼的白，不過轉瞬即逝。

的作毫無預兆，饒是裴時禮就在後也沒法阻止，他的臉募地變得暗沉，“沈思檸，你幹什麽？”

沈思檸沒看他，盯著外面烏雲布的天空，想起當初他給戒指的時候，滿心的歡喜和期待，因為戒指的尺寸很合適，風格也適合上班戴，知道他是用了心準備的。

只是現在，沒了再戴戒指的心。

沈思檸轉看他，原本煩躁的心恢複平靜：“裴時禮，你越來越讓我覺得，我當初的選擇是錯的。”

不想和他撕破臉皮，年人的結束，沒必要轟轟烈烈，就像他們當初結婚，平淡的開始，平淡的結束。

可他非要撕破臉皮，不惜拿家人朋友威脅，這讓生出一種自厭心理——

如果不是當初一意孤行，如今就不會到這個瘋子，也不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要是當初不嫁給他就好了。

沈思檸頭一次生出這個想法。

因為的話，裴時禮愣怔片刻，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走到了樓下，張嫂連忙迎了過來，“太太，外面可能要下雨。”

沈思檸：“我車上有傘。”

張嫂看到正在下樓的裴時禮，不明白早餐時還好好的小夫妻，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聽到沈思檸這麽說，張嫂沒有理由阻攔，給讓了路。

沈思檸看著霧蒙蒙的天空，擡往外面走，剛邁開步子，裴時禮從背後抓住的手臂，輕易地將拽了回來。

沈思檸面無表地看著他。

他忽略的冷漠，嗓音很淡：“既然你不想出門，就在家待著吧。”

話落，他朝門口的兩個保鏢淡聲吩咐：“看著太太，不準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