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那邊，西山落日如火，快要換季的氣溫驟升。

蘇恩今日就穿了一針織外搭小外套，剛跟人談完材料回。

梅園的裝修也差不多了。其實說是裝修，頂多也不過是翻新，原來的梅園裝修就已經很好，也只是按自己喜好多加點添置品，但這經營可不是易事，先不說請老師，如何提升店子聲名，這觀衆聽評彈時要喝茶，泡茶、茶藝的手法也是有講究的。

什麽茶，奉給什麽樣的客人。

這懂茶的人，會辨茶，會識得什麽樣的茶是好是壞。

那麽……

蘇恩怕車窗邊不免嘆一聲氣，有些憂愁。

這宅子有了，要經營好卻不是易事。

小助理勸：“反正咱們也都是有資本的人了，哪怕做不好，您就當尋常開個自己家的小館子，願者上鈎。”

蘇恩嘆氣：“可這做生意哪有這樣的，要開就得認真開，怎麽能隨隨便便整呢。”

再說句不該說的話，經營不好了還丟那人的臉。

“那，問問先生？他應該很懂經營之道。一家小店而已，要開好不是信手拈來。”

蘇恩當然也知道，這事給段淮敘，固然很好。

他那麽聰明，又會做事，只會很妥帖妥善地理好。

只是他那兒這段時間就夠忙的了。上次就了到，況且，本來地皮就是用人家的，結果開店就各種雜七雜八小事，什麽都找他，那麽他會不會覺得是個什麽想法也沒有什麽實事也做不下地的累贅呢。

況且……上次之後，蘇恩有點怕他。

這段時間也有點特意避他。

想到這些就很赧，不悄悄看了眼自己領下的痕跡。

“算了，不找他吧。”蘇恩輕輕說。

“為什麽？”

小助理好像意會到什麽，看蘇恩緋紅的臉蛋，又想到了什麽。

蘇恩也是。

太狠了。

真的太狠了，終于理解段淮敘說的那句，真實的他，承得起嗎？

那兩天，開了葷，幾乎一直都在做。

就連蘇恩都有些害怕，想到段淮敘說過，他是個重的人，可之前本就看不出來。

還是說，看面孔是察覺不出的。

只是，曾經也只是知道他是個高度自律的人，這樣的人一旦松懈可能也有一些自己的反差。

愈是克制，那麽他的另一面……

就是放肆。

但。

閉眼。

“沒有什麽，先忙吧。”

找著借口好幾日都在梅園宿，沒有回家。當然了，段淮敘自己也忙，可想來王姨那邊肯定也會告知他。

不知道段淮敘會是什麽想法，但想來應該不會知道在躲他。

“我還約了人，待會兒得先去吃飯。”

約了以前的大學同學，家中是做茶商的，想請教請教生意經。

再者就是，對方的姐姐是知名評彈老師，想去談談往後聘請對方來的店子演出，每逢周一周五，也不忙，薪資全都好談。

小助理點點頭。

人幾乎剛到飯店。

接著。

一輛黑轎車也是同時到達。

段淮敘下車時侍者也是過來講說：“太太也在這兒。”

段淮敘本在聽別人說話，聽見名字下意識擡眸。

意識到了什麽。

那天以後，蘇恩多是有些躲著他。

可能是赧，也或許第一次行房事兩個年男之間的尷尬，他都懂。不適應他，他當然會給時間。

只是這段時間不論是去打理院子的事，還是說忙戲臺上的排演，段淮敘再回去問王姨，對方總說恩不在。

-太太在忙。

-太太去了劇院。

諸如此類，久而久之，有些事段淮敘也懂了。

有意避著他，不論是為什麽。

既是的意思，他當然不會強人所難。

萬說：“要不要打聲招呼。”

他知道在談事，自是不會打擾。

只說：“不用了，讓忙。”

那邊，蘇恩從左到右排序，依次泡了烏潤紅茶、西湖龍井、安化黑茶、福鼎白茶以及普洱。

一時，室茶香四溢，清幽僻靜。

的友人就坐對面，宋家小公子，也是大學同學。

宋蒼說：“以前只知道你知書達理擅長的才藝也多，沒想到，原來這麽有調，茶曲都這麽通。”

蘇恩也只是笑：“說實話，只是懂一點微薄的。如果這都不會我也不可能來開這個店了，你要知道，人總得對一個行業有些了解才能來擔當，否則沒金剛鑽怎麽攬瓷活呢。我不如一直唱戲好了。”

宋蒼笑笑。

那邊小助理忽然過來，說：“我看到先生了，他也在這。”

蘇恩心頭跳一下，連帶著手中茶水也傾斜一下。

知道段淮敘在，也是下意識看了一眼眼前人。

但立馬想來段淮敘也不是什麽不通達理的人，他來吃飯，自己也談事，總可以吧。

蘇恩垂眸，說：“知道了。”

“那……我們要不要。”

蘇恩看一眼面前茶水，想到什麽。

把一品綠茶遞給小助理，說：“幫我把這壺茶帶過去。”

又說：“不要說是我泡的。”

那邊，男人肩膀輕靠椅背，白襯顯肩寬，那臉龐襯著服也是風霽月。可這樣的氛圍下，複古調的飯店裏，總顯得他這男人有很深韻味。

今天非商務場合，大家自然隨些。

但很快，有服務員進來，說：“這是我們飯店今日特供的一壺梅園春……”

這名字引人注意。

段淮敘都擡了下眼睫，看過去。

友人道：“這是個什麽名，真稀奇。”

他看段淮敘：“你懂茶，品品？”

段淮敘沒說話，只是第一次看向來人。

不是認識的，就一生面孔，青服務員，長得算清秀掛，但確實沒見過。

他在這圈子裏知名，突然被他盯一下，那服務員還有點害。

段淮敘說：“這是你泡的？”

對方想到蘇小姐說的話，說：“不算。”

“不算？”

段淮敘：“那為什麽這樣起名，這茶裏是帶了梅，還是春茶。”

誰都知道，春茶的品類裏有什麽。

對方卻說不上來。

段淮敘想到什麽，倒了一杯出來，察覺到是嶗山綠茶，也想到什麽。

只說：“知道了，你去吧。”

這名字，也只有蘇恩起得出來了。

那邊，會完客，宋家公子坐久了，找了個去洗手間的理由暫時離席。

第一暫時沒有談出什麽結果，他的意思只是回家同姐姐商議，但話這樣，蘇恩暫時還不太拿得準。

因為唯一能想到對方會猶豫的點可能就是薪資了。

蘇恩是要開店，可是這起步資金也是難題呢，知名老師是有那個人氣，可哪請得起，錢倒是能出，但出了，這人也被掏空了。

嘆一聲氣，把喝空的茶杯疊起來，也說：“都不知道對方什麽意思呢，覺沒戲。大家都是只談利益的年人了，又不是說還在讀書那會兒講究人，錢不到位，誰也別想。”

小助理收拾著東西，也說：“那就之以，曉之以理，他不答應，咱們再談談？”

“怎麽談。”蘇恩也憂愁。想到什麽，輕聲說：“難不，我用計騙人家啊？”

小助理頓一下，接著擡眸。

“搞不好也行，人計，人家喝茶的時候也看你呢。”

蘇恩說：“……你知道現在我們可不能開這種玩笑的。我要是以前就算了，現在我結婚了。”

小助理笑：“咱們倆私底下的玩笑麽，我又不去先生那兒說。”

蘇恩小聲：“誰那兒也不行。”

被他知道了，還得了。

剛收拾好茶杯要出去，擡眸，腳步卻生生止住。

眼前，穿白襯黑西的男人就站那兒，單手揣兜裏，也不知來多久了。

蘇恩心髒陡然跳一下，腦袋也短暫空白兩秒。

後邊小助理也嚇了下，作說錯話狀捂，趕端著東西走了。

蘇恩也說：“車好像還停在後院，沒上鎖，我去看看……”

手腕被他扣住。

男人今天狀態好像調整得還行。

單手揣兜，眼眸平和，看上去也泛松得很。

他只淡笑，說：“我車在外邊，不用看。實在不行也可以坐我車走。”

蘇恩自知走不了，抿抿，只得說：“你不是吃飯？怎麽在這。”

段淮敘看著：“這不是來看看你麽。看你事談得怎麽樣。”

都是同一家飯店的，旁邊包間是什麽況他怎麽會不知。

蘇恩呼吸不由得更了。

段淮敘同一起進了包間。

只是沒提剛才的事，而是說：“這就是你送去的茶？”

“是，你嘗了嗎，覺得手藝怎麽樣？”

知道他聽名字就能懂，也不知能不能品出來。

他只看桌上剩的茶杯，說：“你泡的？”

“嗯。”

段淮敘輕扯：“制茶，一般泡出來要十分鐘到幾小時不等，這麽幾壺下來，大概要費不心力。他都喝了？”

心提了提，知道他在提大學同學的事。

進來都沒說同小助理講的話。

想來也不在意，可是現在又這樣說，都人不知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差不多，但也有的分給別人了。”

蘇恩知道，這飯店也是人朋友的，所以可以隨意一點。

“也當是合作，正好我懷恩閣的茶葉可以在這試點。”

懷恩閣。

段淮敘了茶杯。

他擡眸，兩人視線撞上，心中忽有忐忑。

“那麽，事談得怎麽樣。”

“不怎麽好。覺對方應該是看不上我那兒的，其實也是，他姐姐是名人，有在職單位，應該不接私活。”

段淮敘扯扯：“那麽，我有一位友人說不定可以介紹給你。你要做生意，不如來找我。”

蘇恩訝異，想到他也沒說那老師是誰。

只道：“你要幫我開店啊？不忙嗎？”

他道：“你也沒找我，怎麽知道我忙不忙。”

知道他說自己幾天沒回家宿的事。

臉皮忽然有些薄，也坐下了。

重新拿過茶壺、茶碗、茶葉，先燒水，之後又清洗茶，重新幫他泡一壺茶，過程裏，段淮敘也就看著。

纖瘦的手，利落的手藝，包括，那作。

看著看著，視線又上移到臉上。

泡茶該心靜，可知道他的視線一直落上，也不有些忐忑。

之後，將泡好的茶倒杯中。

可心不平，倒茶時微微傾斜，茶水溢了出。

他幫忙扶穩茶杯。

剛開的茶水有些溢出到他手指上，蘇恩驚呼一下，要將茶壺放下查看他的手，段淮敘卻只是扶著那茶杯，說：“沒事。別停，你倒。”

聞言，蘇恩也只能暫且先下擔憂的心，集中心神，把茶倒好。

之後茶壺放下，看了眼他收回的手。

指節和手背上已是有些紅了。

心中一直牽掛這事。

外邊有人進來，也給了菜本，說：“先生，這是今晚的菜單。”

“嗯。”

蘇恩驚訝：“你剛剛沒吃？”

段淮敘：“茶局，沒怎麽吃。現在不就是晚飯時間麽。”

蘇恩說：“嗯，那可以幫我點一些清淡點的。”

他既然來陪吃晚餐，那也整點。

段淮敘簡單勾畫兩下，他們今天的晚餐也就定好了。

蘇恩喝著茶，又說：“可是這也傍晚了，這個點茶喝多了，會不會睡不著？”

段淮敘輕笑，沒講話，像是說，你才意識到？

但沒點，泡什麽茶，給了他，他喝就是。

也不會指出行為有什麽不好。

問：“你一早就知道我來這了？”

“也不知，只是下車時有人告訴我。”

“也知道我和誰談事？”

“差不多，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是男。”

蘇恩想到剛剛宋蒼出去的時候剛好也是出門和他到沒多久之時，那麽，說不定兩人也有面。男人之間肩而過，也不知道是什麽景呢。

可惜，沒看到段淮敘在老同學面前的樣子。

段淮敘看出好像有點惋惜，似想到在想什麽，說：“你想問我在不在意？”

蘇恩說：“沒有啊。”

但又補充：“但如果你想告訴我，也不是不行。”

段淮敘笑笑。

“如果一定要說，那麽我對他的關注可能還不及對你事業上的關注多。”

這話講得赧。

這段時間，就怕的是被他知道。

生意做事，那也跟廚房做飯似的。

不止旁邊有人可能會影響發揮，兩人習慣錯也容易産生分歧。再者，不會，在他這樣的商務手面前多自漸形穢。

即使，不需有這樣的心理。

“不用你擔心，我可以的，你忙自己事就好。”

“是麽。”段淮敘說：“那大概和我說說，目前到哪了。”

蘇恩說：“咱們院子裝修是好了，設備也齊全，茶葉承包商……這一塊不用擔心。”

嘆氣。

“主要是評彈館……評彈要吸引客人，得請名師吧，再不濟，技藝需是有點水平的吧。”

但，又沒那資本，就是這高不低不就的，難搞。

段淮敘說：“我有認識的朋友，這方面的老師。薪資、評彈曲目、茶藝，都可以談。”

“真的嗎？你那邊有這個門路。”

段淮敘只喝茶，端茶杯，沒應答。

但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只是他談事不喜多言。

蘇恩立馬又想到什麽，才忍不住曲起的子又坐下去。

“可是這樣，我這事不就又了你勞的？”

本來說把院子送是想給舒心，但自己又萌生想法想拿來開評彈茶館，可如今這多出來要心的，反落回了他上。

“我也沒有說我一定是在幫你忙事業。”

這話訝異：“什麽意思。”

段淮敘極輕地笑一下：“我說幫你介紹，也沒有說親自幫你談。人脈可以給你，資金我也可以先墊，但，你應該也知道我是個商人，應該也沒有那麽不計回報的。”

蘇恩下意識想到一些歪的。

猶疑：“你說的回報是……”

段淮敘像是看出在想什麽，眼神沾了一點深，卻又只像是趣味。

停了一下才說。

“當然我是東，要收取分紅。你在想什麽？”

蘇恩立馬回過味來，臉上不免上了點燥。

還以為他是要幫全攬，但要拿自己來換，搞得還稍稍期待也忐忑了下。

“沒什麽。”

談話間，宋蒼也過來，看到段淮敘時還有些驚訝。

朋友說：“恩，這位是。”

段淮敘擡眼朝他看去。

年齡上稍微比他年輕幾歲的人，只不過，周的氣質和臉龐稍差，若是平常，不大會他眼的程度。

對方同時也打量段淮敘，長得很帥，而且很有氣質。一白襯，袖口微挽，整個人寬肩窄腰，卻又莫名不像同齡人，多了一些很很清冷的味。那種覺并不單單是外觀模樣上的，更是階層和地位上很明顯的分界線。

階層。宋蒼也不知他那一刻怎麽會想到這詞，但就是自然而然。

他莫名覺得是這服把他顯得好相與，這個男人，大抵是穿黑更帶的。

要說話。

段淮敘只說：“老板。”

男人間的流簡單也直接。

他把面前茶杯微微往前推了一點，手背上才被恩燙過的紅痕也顯眼得。

像烙痕。

他說：“我是老板，也算的新任上司。姓段，你可以直接我名字，段淮敘。”

宋蒼也不知道他份，看談吐雅致，只覺不是普通人。

也說：“您好，我是恩大學同學，也是好友，宋蒼。”

他坐下，朝人出手。

段淮敘看眼前的手，笑笑。

沒有第一秒去接，之後才擡起手，算是謙和也很輕地同他握下。

宋蒼又問：“恩什麽時候有的老板，而且老板還長這麽年輕，這麽帥。”

蘇恩大學時候可是說過以後絕不給人打工，沒想到這出來都要當老板了，上邊還有個。大概是注資的那種。

要不是才認識，他都想把人介紹給姐姐了。

姐姐眼高，但要是這人，他姐肯定看得上。

蘇恩猶豫一聲。看段淮敘，不知他葫蘆裏賣的到底什麽藥。

是要報複跟同學吃飯？

怎麽玩這出。

想最差的結果了不起是直接和說，再或者別的，可是，這樣玩。

那。

“難道不是？”段淮敘了茶杯，擡眸睨。

蘇恩剛剛還有點浮起來的小心思，立馬又被摁了回去。

乖乖坐好了，說：“是。”

那句話說得微微有點咬牙切齒。

“……剛剛升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