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提棉花糖

小滿小時候對烘焙類的食有獨鐘。

這種熱的源大概可以追溯到還跟著爸爸在永清巷生活的時候。

那時常常被爸爸發配到巷口去買白菜或者豆腐。

一條巷子裏都是人, 拿著錢去，老板就會用塑料袋給裝好，再搖搖晃晃地拎著回來。

巷子中間有一家老式面包店, 老到連店門都是木頭條做的。每天關店時, 老板會把長長的木板卡在門口的凹槽裏，從左到右，一塊一塊卡進去，共二十。

小滿每次路過，都能聞到裏面濃濃的烘焙香氣。

會走慢一些，悄悄往門口的玻璃櫥櫃裏看。

老板在第三個月時發現了的小習慣, 招招手過去，然後給一塊夾著油和椰蓉的小面包。

“小月滿，你進來吃，別告訴你爸爸。”

作為一個小孩兒，小滿那時還容易被食。猜測爸爸不會注意回來得比平時晚, 所以在面包店裏慢慢吃掉了那一塊油椰蓉面包。

那是和爸爸居住的幾年裏，第一次找到自己喜歡的食。

從店裏出來, 小滿回頭看了眼，玻璃櫃裏油椰蓉面包的價格是一塊五。

默默記在心裏。

那天晚上，趁爸爸睡著，開著小夜燈起來把床單下面藏著的一小堆一一的錢拿出來數。

爸爸給買白菜的錢卡得很死，有時甚至會不夠付白菜錢，賣白菜的阿姨總是嘆氣說：“算了算了, 你拿走吧。”

小滿覺得這樣不好, 于是在錢有得退的時候把錢存起來, 以便在不夠時補上。

這樣下來，一共攢了七錢。

為了還掉那一塊油椰蓉面包, 小滿後面一段時間只會挑小一些的白菜。

在爸爸回來前，用小瓢舀好水，把白菜放在盆裏分片洗幹淨，這樣爸爸就不會發現白菜的大小不對。

第三個周的時候，小滿攢夠了十五張一錢，趁面包店老板午睡的時候放在他趴著的桌子上。

在年記憶深的味道一直跟隨小滿長大。

小學四年級的暑假，在□□空間看到一個電飯鍋做蛋糕的帖子，于是抄寫下來，拿上樓去邀請渡和一起做。

那時他們沒有任何烘焙設備，按照帖子的步驟，小滿興沖沖地試圖用四筷子打發蛋清。這一步他們流進行了大概兩個小時，碗裏的蛋清依然只起了一些很的泡泡。

小滿擡頭看渡：“哥哥，我們是不是上當了。”

自以為藏起來的失和落寞被渡盡收眼底。

渡擼起袖子，更用力地打蛋清。

小年拿出幹勁十足的樣子，安：“小滿，哥哥再努力一點兒就好了。”

後來，渡用力攪打了好久，蛋清才逐漸有了膨脹的趨勢。

他們從中午做到傍晚，在橘紅的落日餘暉灑落窗臺時，收獲了一張蛋餅。

咬一口蛋餅，滿都是蛋的腥味兒，兩人看著對方，笑著吃完。

手打蛋清的第二天，渡接到秦洋找他去打籃球的電話。

“不去。”他蔫蔫地答了聲，然後掛斷電話。

在試圖用左手吃飯失敗後，渡接了愧疚的小學生的喂飯。

小滿左手拿勺子，右手夾菜。

在勺子裏鋪一層米飯，夾一塊兒，放一筷子菜。

一勺一勺地喂給右手本擡不起來的渡。

……

這會兒，他那只曾經擡不起來的右手，正地牽著。

小滿輕輕了他的手。

渡察覺到手上的作，頗為縱容地用指腹挲了兩下手心。

這麽多年過去，那個會為了滿足九歲的的小小心願而連打四個小時蛋清的年，依然在邊。

快要走到一樓，小滿拉住渡，而後從他後抱住了他。

兩人之間的高差因為臺階的高度而變得沒那麽大。

渡回過頭，手搭在發頭上輕。

“怎麽了？”

小滿回答：“就是好喜歡好喜歡你。”

-

“你到底放到哪裏啦？”

兩人走到一樓客廳時聽見姍姍的聲音。

姍姍和秦洋正埋頭在一樓儲間翻翻找找，倒騰著各個紙箱子。

渡：“你們在找什麽？”

姍姍解釋：“就咱們帶來的那一箱烘焙材料。”

“那些在廚房那邊。”渡指了指挨著客廳的開放式廚房，“箱子上寫了烘焙用，我搬的時候直接放過去了。”

秦洋長呼出一口氣：“嚇死我了，剛剛我們沒找到，王珊珊非得說是我忘記拿了，我自己都差點兒懷疑人生了。”

小時候的蛋餅事件被楊曉玲和黃喜蕓察覺後，兩人都給家裏添置了烤箱。

他們四個時常趁寒暑假在家裏折騰，大多數時候都是做一些簡單的蛋糕胚和曲奇餅幹。黃喜蕓也是那個時候學著做桃。

四個人還算是練，秦洋和姍姍負責洗切水果，小滿負責把材料按克稱重備好，渡把溫度計放進烤箱裏，檢查烤箱是否能正常使用後開始理蛋。

“所以我們今天用什麽水果做夾心？”姍姍問。

蛋糕面上的水果可以擺很多種，但夾心不太能在同一層混搭，不然味道可能會奇怪，最多把兩種放在不同的兩層。

渡悠悠開口：“我都行，看你們的。”

秦洋：“那要芒果！”

姍姍：“我要水桃！”

這兩人幾乎同時出聲，然後一起看向小滿。

小滿其實比較喜歡青提，但如果提出不同的建議，三個人裏就得舍掉一個。

裝作思考，然後說：“水桃。”

事就這樣定下來。

過了一會兒，渡不聲地靠過來：“你想吃青提是不是？”

小滿一愣：“哥哥你怎麽知道。”

“你以前的生日蛋糕和昨晚那個，中間都是青提。”

明顯就是的偏好。

小滿小聲道：“但是沒關系，因為我昨晚已經吃過了。”

渡目落在臉上好一會兒，說：“給我。”

抹面的工作一向是渡來做，到這一步的時候，其他人都窩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沒一會兒，一個由三層蛋糕胚夾著兩層夾心的蛋糕出現在大家面前。

渡用巧克力醬做了鈎邊，還在每一層裱了不同的花型。

分蛋糕的時候，小滿從渡那裏接到一塊頂著大車厘子的三角蛋糕。

用叉子叉了一塊塞進裏，吃到了青提的味道。

驚訝地看向其他人，發現姍姍和秦洋沒有一點兒反應。又塞了一口進裏，還是青提，完全沒有水桃和芒果。

“哥？”小滿把視線挪到渡上。

渡坐在邊，平靜地和大家一起看電視，似乎什麽也沒發生。

他自然地偏過頭解釋：“挑了一部分給你放青提，圍邊的時候做好記號專門切給你就行。他們的和你的不一樣，放心。”

小滿懸著的心放下，又聽到邊傳來淡淡的聲音。

“你顧著他們，哥哥顧著你。”

-

太下山前，幾人穿好外套，打算去坐環山的複古蒸汽小火車。

小火車的出發點離他們的住不遠，步行五分鐘就能到。

姍姍和小滿看著兩邊的山景，心頗好地走在前頭。

路邊有一株黃蠟梅，在寒風中綻放。

小滿覺得這個很好看，拿出手機拍照片，打算發給媽媽看。

擡頭往樹梢拍時，被人了頭。

渡遞給一個相機：“這個給你玩兒。”

“謝謝哥哥。”小滿接過來。

有了相機，小滿帶著姍姍沿路拍過去。

秦洋隨口問：“你什麽時候買了個相機？”

“兩個月前。”

秦洋：“那你剛剛怎麽不拿出來拍照，我們做蛋糕的時候。”

渡一頓：“忘了。”

剛剛滿腦子都是給小滿放青提的事兒。

兩人互相拍了會兒，姍姍朝小滿招手：“小滿，快來看我給你拍的絕側。”

小滿湊過去，姍姍不小心長按左鍵，照片瘋狂往回。

于是，兩人眼前閃過各個角度、不同時間拍攝的小滿 。

兩人懵在原地。

姍姍：“怎麽辦，不小心翻到前面的照片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小滿眨眨眼，雖然是的照片，但還是有一種侵犯了渡私的覺。

姍姍突然回過頭去喊：“渡哥，我和小滿可以看你之前拍的照片嗎？你相機裏沒有拍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吧。”

“……”渡，“你們隨便用就可以。”

得了許可，兩人又繼續往前翻。

都是小滿的照片。

實在太困時趴在圖書館桌子上小憩的小滿，梧桐葉鋪滿地面時低頭踩樹葉的小滿，育課上揮拍打羽球時的小滿，在課堂上低頭寫筆記的小滿。

幾乎每一張照片，都能喚起小滿的回憶。

圖書館那張是和渡一起學習時，梧桐葉那張是和他一起去爬校的小山時，育課那天他過來給送熱水喝，課堂那張大概是他某次等下課的時候拍的。

每一張，都把姍姍口中那張“絕側”秒了渣渣。

姍姍頭了。

“算了，拍你這種事兒，還是給渡哥來吧，我就不獻醜了。”

小滿拿著相機，也回頭拍了一張渡的照片。

他和秦洋站在一起，似乎在聊著什麽。

按下快門的那一秒，渡恰好擡頭看過來。

他後的雲包裹著夕，散出金芒時似要融化，清風吹樹枝，在他旁簌簌奏響。

小滿低下頭看照片，覺得拍得也很不錯。

-

小火車邊有一家便利店，門口售賣一些炸和棉花糖，小滿把相機塞回渡手裏，和姍姍去買棉花糖。

棉花糖機轉，飄出香甜的糖。

旁邊炸攤裏擺著一個沾滿芝麻的圓麻，老板用夾子夾起，裝進紙袋給了旁邊的一個小男孩兒。

小滿也想買，問老板：“您好，圓麻還有嗎？”

老板笑著擺擺手：“沒有嘍，今天現的剛賣完，這會兒不重新做了。”

“好吧。”小滿垂下眼睫。

姍姍接過棉花糖，向後看，開始瘋狂搖小滿的胳膊。

“、渡哥那邊……”

小滿回頭，看到有一個生著手機朝渡走去。

不遠，另外兩個生正激地看著走向渡的生，兩人小聲議論著。

幾乎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場景。

小滿沒答話，只看著那邊。

在生即將靠近的時候，姍姍驚呼：“渡哥好像要被搭訕了！”

而後，他們看到，渡在生靠近時，很自如地……往後退了一步。

生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然後笑著開口。

渡打斷生的話，說了句什麽，徑直朝小滿走過來。

他步子邁得很快，生怕小滿誤會什麽似的，走到近前時甚至還帶了點兒微。

渡急促道：“找我要微信。”

“我說我要去找我朋友。”

“雖然是這樣的況，但我們距離都沒靠近過的。”

渡一連串解釋下來，姍姍驚得目瞪口呆。

“小火車的票？那不是有牌子嗎……”姍姍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而後匆匆忙忙說，“那個……我去看秦洋把票買好了沒有。”

拔就溜。

“我沒有生氣呀。”小滿認真解釋，然後把棉花糖往前一遞：“吃棉花糖麽？”

渡沒什麽心思管棉花糖，低頭可憐地看著：“小滿，我什麽也沒幹。”

雖然他以前也在小滿面前被搭訕過，但在一起之後還是第一次，渡很張，比任何時候都要張。

哪怕一分一毫，他都不希不開心。

小滿察覺到渡的心有些。

勾勾手指：“那你彎腰，我跟你說。”

渡不確定地傾靠近。

下一秒，小滿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渡微微一怔。

這還是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親渡，小滿自己先燒紅了耳朵。

小滿：“我沒有生氣，真的。”

“這沒什麽好生氣的啦。”

“就算那個生來找你要微信，我也不生氣，真的。”

“因為我知道沒有惡意，只是不知道你有朋友。”

渡表緩和了些。

他原本想牽的手，又看到一只手拿棉花糖，另一只手拿著棉花糖的竹簽，他只能放棄牽的想法，慢慢跟著步子的節奏走。

“那剛剛你的表為什麽不太開心。”渡溫聲細語問。

“表？”小滿扯了塊棉花糖塞進裏，清甜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哦哦哦，是因為我剛剛想吃圓麻，但是老板說沒有了。”

渡：“圓麻？”

“嗯，”小滿停下腳步，“本來想買一個的。”

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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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小步跑到秦洋邊，扶著他的胳膊大口氣。

“怎麽了你，被鬼追了？”秦洋打趣。

姍姍手裏的棉花糖都變形了。

“沒被鬼追，但跟撞鬼了差不多！”

秦洋：“什麽意思。”

姍姍：“剛剛！有個生找渡哥要微信……”

“哈？渡剛剛不是去找你們的嗎，那生沒看到你和小滿？”

“那會我們在買東西，渡哥還沒過來，這個不是重點！總之，重點就是那會兒被小滿看見了！然後！！！”

姍姍停在這裏大氣，秦洋有些急：“然後什麽……”

“然後渡哥跟那個生說什麽‘我要去找我朋友’什麽的，啊啊啊啊！雖然知道他倆在一起了，但是第一次聽到‘朋友’這三個字從渡哥裏說出來，我真的心好複雜。”

“然後他還急得跟什麽似的。”

秦洋：“……”

“他急了？”秦洋這麽多年就沒見渡為了解釋什麽事兒急過，他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景，悠悠道：“有點兒邪門兒……”

兩人轉過頭去，恰好看到小滿墊腳親渡。

兩人又一起轉回來。

秦洋：“和一對出來玩兒，真的對嗎？”

姍姍：“邪門兒的怎麽好像是我們呢……”

-

小火車轟隆隆行駛在軌道上。

小滿用相機錄了會兒窗外的山景。緩緩轉鏡頭，把姍姍裝進框裏，把秦洋裝進框裏。

最後，把鏡頭對準邊的渡。

渡手機屏幕，并沒有注意到的作。

“哥，你在看什麽？”

小滿一時間忘了把眼睛從鏡頭裏挪開，直接把鏡頭懟上他的手機頁面。

顯示屏裏，渡正在瀏覽C牌的網。

渡發現，屏幕的手指停下。

他偏頭，看向。

“在看對戒。”

小滿：“怎麽突然想買戒指？”

“因為我剛剛想了一下，如果是你被搭訕……”

“我會想揍那個男生。”

持著相機的手一抖，鏡頭顛來倒去，而後突然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