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全黑

沈清秋肝膽俱裂。

肝膽俱裂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很可能剛剛才從冰河眼皮底下種逃出來，而是因為，他在那一瞬間，好像聽見了一個悉的聲音。

一個有著谷歌翻譯腔般刻板機械的聲音。

我屮艸芔茻！

說好的換了件不帶病毒呢？！

說好的洗心革面從此做人海闊天高任鳥飛呢？！

沈清秋掩耳盜鈴般捂著耳朵從魔界風馳電掣奔人界，從荒嶺一路狂飆回邊境之地，那聲音一直魔音貫腦，彷彿駐紮在他神經裡。

【……激活……激活……靈魂綁定……】

【……修復……聯繫客服……】

因為是靈魂綁定，所以遇到冰河後又激活了是不是？！

因為換了，所以接不良，要聯繫客服修理對不對？

男主真是他命中魔星！

沈清秋詛咒了一路，幸好系統除了半死不活重複那幾個關鍵詞，好歹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他這才放緩步子，慢慢走回鎮上。

邊境之地的小鎮白天看起來比夜晚要有人氣。說不上繁華，不寬不宅的街道，不多不的行人，店面都開張後，也可算欣欣向榮。

茶肆之旁，招旗飄飄，有一對年男仗劍而，走了過去，問道：「你們怎麼還沒回蒼穹山派？」

柳溟煙向他微施一禮。楊一玄急忙道：「別派弟子都回去了。眼下見前輩險了，我們也就放心了。」

沈清秋與他們一同進茶肆，找了張桌子坐一坐。一旁有人原本在閒聊，瞥眼見他，頓時驚道：「啊，是……是……」

沈清秋回頭一看，是他剛從土裡爬出來那晚上救過的幾名守境弟子。最先看到他的那人支支吾吾不出來，盧六忙道：「原來是絕世……先生！」

「絕世」後面他是說了兩個字，可聽起來極其含糊，在舌頭底下含混而過，其餘幾分忙紛紛效仿：「原來是絕世……前輩！」

沈清秋向他們點頭致意，心裡決定了一定要另取高號。刻不容緩！

楊一玄茫然道：「前輩，你姓黃嗎？黃花？華？」

沈清秋咳了兩聲，也含混道：「就是……嘛。」

這個ID用了這麼多年，算是頭一次有點恥之心。他略一正，道：「昨晚各派弟子都在赤雲窟看到了我，雖說是瞞不住了，但如果旁人問我起來，你們能說的還是說吧。如能閉口不提，那是最好。」

楊一玄道：「為什麼？前輩你與家師不是相嗎？」

「呃，是……」

沈清秋正不知該怎麼說，旁邊那桌接著聊天。有人邊吐瓜子殼邊道：「六哥，你倒是接著說呀，到底另一種解釋是什麼？」

盧六道：「要說起這另一種解釋，那可有意思的多了。這一說法，似乎是從部人士那裡流傳開來的，這冰河與沈清秋……」

沈清秋聽到這兩個名字，心裡咯登一聲，不由自主直了腰板，豎起耳朵旁聽，手裡的扇子也搖得慢了。蒼穹山派兩人也不住側目。

盧六喝了一口茶，道：「這冰河與沈清秋是師徒，對吧？冰河此人，出寒門，自小盡人世困苦，蒼穹山派門下後，也有一段時間不得賞識，被同門打欺辱。幸好，沈清秋待他十分之親厚。」

他說得搖頭晃腦，抑揚頓挫，手裡給擱只梨花木，就和說書先生沒什麼兩樣了。沈清秋暗暗點頭：對的，沒踹冰河下去之前，他自問對他還是蠻有良心的。

楊一玄哼了一聲，道：「待他親厚有什麼用。」

有人詫異道：「這說法不就跟沈清秋徒的傳言反了嗎？」

盧六道：「這你就驚訝了？那後面還說這對師徒日夜相對，愫暗生，你該怎麼辦？」

這邊桌上三人原本茶水都了口，聽了這一句，沈清秋和楊一玄齊齊噴了。柳溟煙雖然沒噴，手一抖，茶碗一歪，撒了滿桌。

那一桌吸氣聲此起彼伏：「還有這種說法！」

盧六道：「正是。不過，嚴格地來說，是冰河單方面對沈清秋心懷孽念，一廂願。」

一廂願？一廂願？！

「沈清秋是什麼人？清靜峰峰主。清靜峰什麼路子？清心寡慾，一門心思只撲在攝典修行上。冰河求之不得，這才因生恨！」

沈清秋額頭手背青筋暴起。

楊一玄震驚道：「因、因生恨？」

盧六接著說：「如此一來，就非常好解釋了。仙盟大會一事，肯定是這樣的：

「冰河作為清靜峰首徒出戰，績斐然，自覺心中有了底氣。恰逢魔失控，結界封山，沈清秋絕地谷支援。冰河一時鬼迷心竅，趁機向師尊表心跡。」

沈清秋痛苦地扶額。

為什麼，總覺得這個人十句話裡有九句都可以說沒錯，但就是最後一句聽起來這麼怪呢？

而且就是這一句，把整個段落的味道都變得奇怪起來了！

盧六肅然道：「沈清秋潔自好，自然嚴詞拒絕。」

沈清秋容。可真沒想到，「潔自好」這個詞現在還有人肯用到他上。

接著，劇急轉直下，盧六激道：「誰知道，被拒絕之後，冰河絕之下，歹念橫生，竟喪心病狂、大逆不道，強沈清秋就範從之！」

沈清秋把手指滿頭髮中，深深埋頭。

楊一玄已經說不出話了，年剛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備衝擊中。柳溟煙則輕輕「啊」了一聲。

只聽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什麼啊？！？！

「此」是哪個此啊？！？！

不要以為你是主我就不會黑你！！！

不知不覺，盧六那一桌已經聚滿了聽八卦的圍觀群眾，瓜子板凳滿地都是，全神貫注，這時齊齊歎道：「禽啊——」

「真是禽不如啊——」

歎息聲中，卻都是滿足無比的意味。

大哥你究竟是守境巡邏小分隊隊長的還是八卦小分隊隊長？！

盧六把茶碗猛地一擱，彷彿拍下驚堂木。

「沈清秋哪肯就範！師徒鋒，還是師父更勝一籌，冰河落敗而退，黯然離去。

「雖然撕破臉皮，可沈清秋仍不忍毀去徒聲譽，不好明說，只借口，冰河已死於魔族之手。

「所以，這，就是冰河仙盟大會後失蹤數年、未死卻不回蒼穹山派的真相。

「他不是不想見，是沒臉見師尊啊！」

好激烈的劇！

這兩個強【嗶——】犯和白蓮花聖母是誰啊！？

關鍵是強【嗶——】還沒強【嗶——】功，太挫了。這怎麼可能是冰河！他要強【嗶——】誰，誰都會乖乖自己打開好嗎？！

盧六道：「仙盟大會場失意後，冰河另有奇遇，練就一絕世奇功，還得到了幻花宮宮主的垂青。可他對沈清秋仍不死心，捲土重來，這才有了金蘭城之變。

「蒼穹山派不是都一口咬定冰河是魔族嗎？我看也未必空來風。多半是發現了他和魔族勾結、污蔑沈清秋的蛛馬跡。沈清秋高高在上，冰河不能眼，他就要把沈清秋拉下馬來，折他的傲氣！」

……沈清秋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總而言之，就是忽然到心一陣輕鬆，什麼都不想聽，也不想管了。

他和悅對另外兩人道；「點菜吧。」

盧六回頭說了一句：「絕世……先生你們這一桌算我賬上。」

然後回頭，繼續痛心疾首。

「冰河想盡千方百計，把沈清秋關到幻花宮水牢裡。幻花宮什麼地方？早就被他翻手為雲覆手雨，收囊中。說是暫時收押沈清秋等待四派聯審，卻無異於羊虎口。關進水牢的那幾天，沈清秋為捆仙索束縛，靈力盡失，誰知道這個逆徒對他做了什麼？！」

眾人高低不一，嘖聲連連：「果然是逆徒——」

「養虎為患——」

沈清秋扔開菜單：「要不咱們換個地兒吧。」

盧六道：「沈清秋不堪辱，拼了一條命逃出來，誰知到花月城就被冰河發的通緝令截住了。他不得已請求百戰峰峰主出面相助。蒼穹山派上下一心，柳清歌當然應允。

「冰河心狹窄，醋罈大翻，與柳清歌鬥了個天翻地覆，就要狠下殺手，沈清秋無可奈何，只得當場自……從此……」

他不往後接著說，意味深長地留白，引得眾人一片唏噓。

最後，盧六才下了定論：「這就是在私底下流傳更廣的另一種解釋。雖然聽起來極為荒謬，簡直無稽之談。但其中許多細節都有可考之。諸君，切記，野史方為正史啊。」

細節一點都不可靠好嗎！！！

正史你妹！！！

八卦去死！去死！

勞資就算沒有妹子再悲慘也淪落不到要搞基的地步！！！

眼見楊柳二人還在發呆，沈清秋斥責道：「趕吃，吃完了趕回去！。」

在這裡多留一刻，不知道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還要到怎樣的衝擊！

護送二人離開邊境之地，沈清秋選了個和他們相反的方向。

行至月上中天之時，他耳朵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鬼魅鈴音。

沈清秋頭也不回道：「你還真是魂不散。」

被識破行蹤，紗華鈴也不打算繼續藏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手挽紅紗，笑道：「對待那兩人這般細心，閣下與蒼穹山派究竟有什麼淵源？」

沈清秋轉，搖了搖手指，道：「我不跟你打，你也別想打我的主意。」

憑現在紗華鈴的斤兩，也打不了他的主意。

紗華鈴笑容詭異：「現在才想？太遲了。」

沈清秋剛想小小嚇唬一下，忽然週一震。

一種悉又可怕的覺從小腹中蔓延開來。彷彿一隻千足蜈蚣在心肝肺腹中穿行。

沈清秋一時有些腳發，可還是牢牢站住了。

他咬牙道：「……你什麼時候給我吃的。」

紗華鈴輕佻地道：「今天鎮上的酒菜好吃嗎？幸好你吃了，你要是自恃境界高，不肯口，我還真有點兒頭疼呢。」

草，太大意了！

繞著沈清秋轉了一圈，得意洋洋：「你知道自己裡現在有什麼東西嗎？這可不是普通的毒藥。」

……廢話！老子比你悉，天魔老子都吃過兩次了，兩次啊！

一般是吃一次死一次，誰中獎次數比我多！

除原主之外，旁人無法控天魔之，而此刻蟲都在他蠢蠢，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

紗華鈴忽然向沈清秋側後方躬，道：「得您賜，屬下不負所托，已將此人擒下。」

沈清秋僵直地回過頭。

空氣被斬開一道黑閃電般的裂口，正在緩緩閉合。

一道修長的影立在他後，沈清秋這一回頭，正正與他打了個照面。

冰河居高臨下俯視著他，並無表，可沈清秋被他兩道泠泠的目一照，別說只是多了一層鬍子，他有種覺，再多掩飾都無所遁形。

沈清秋嚥了咽嚨。

以往的冰河，彷彿暖映照初雪，即便在金蘭城和水牢，多還有一人味兒，而此刻這個青年，無論面容還是神，都像是凍結千年、直達地心的雪域冰川，使人見之膽寒。

冰河……徹底變了。

半晌無語。

剛開始，冰河的表迷了一瞬間，這使得他的臉看起來稍稍了些。很快，這便消散無蹤。

冰河瞳孔驟，額頭一縷紅紋流過。

他袖子都沒擺一下，紗華鈴忽然懸空吊起，彷彿被一隻無形舉手掐著脖子抓起，痛苦地咳嗽。

同時，沈清秋五臟中那一滴天魔瘋狂地分裂為千萬縷，鑽進鑽出，冷汗浸背部。

冰河輕飄飄地道：「你膽子真是不小。」

他語氣雖輕，可任誰都能覺出來，潛藏在這語氣之下的……暴怒。

膽子不小？是說他，還是說紗華鈴？

冰河似乎沒認出他。

現在這張臉雖然和沈清秋還是很像，但還有兩分沈垣的影子。以冰河觀察力之細緻，就算隔著一層鬍子也能輕而易舉辨別出細微的不同。看樣子，應該是把他當了相貌相似之人。

但是沒認出來也很慘啊！

姨媽痛到停不下來！

紗華鈴不知為什麼冰河會忽然大怒，邊掙扎邊淚眼朦朧盯著沈清秋看了一陣，忽然出見了鬼一樣的表。

惶恐道：「……屬下也不知此事，這完全是巧合！君上饒命、這回真不是我做的！」

沈清秋對現在的狀況莫名其妙。紗華鈴怎麼混到這個地步的。應該是後宮最寵的主（之一）了。

紗華鈴卻心中苦連天。

因為有前科。

自從被冰河收麾下之後，見他整日對著一，不明緣由，卻自作聰明，從人界找了個容貌與沈清秋有五分像的，再小施修飾，做到十相似，可說是鬼斧神工。把這仿製品送到了冰河面前。

結果，不但沒討到冰河歡心，反而讓他大發雷霆，險些把整個赤雲窟都屠淨。

紗華鈴永遠都忘不了、也再不想見到冰河那副表。

誰知這次這個人，恰恰和那死人容貌有八相似。

這無疑又犯了冰河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