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手重生

邊境之地。

晚來風急，在屋叢疏落的小鎮中呼嘯而過。

整條街上，居然只有一家小茶肆中出些暖黃的燈來，這才有了點人氣。

所謂的邊境之地，並非國與國或城與城的接壤之地，而是魔界與人界的界之。

兩族分屬異界，原本中間還隔著一個撕裂空間的無間深淵，可總有那麼一些地方，異界隔離結界薄弱，時空錯，經常能見到兩界居民互穿竄，惡意渡越界事件也時有發生。

沒有哪些正常人願意生活在魔族神出鬼沒、今天狗明天殺人放火的地方，是以，邊境之地人煙會越來越稀。即便曾經是繁華之都，一旦異界空間涇渭不分明，最後多半會來一場大遷徙，只剩下修真界派來的弟子們孤守邊境。

盧六給新來的斟上一碗熱酒，跟著幾人圍著爐子寒暄：「兄弟打哪兒過來？」

「南邊過來的。」

「那邊啊？」幾人面面相覷，做個了然神：「現在不好過吧。」

新來的捧著酒碗，愁眉道：「誰說不是？三天兩頭就要打一場，誰也扛不住這麼個折騰法兒啊。」

角落裡有人道：「蒼穹山和幻花宮同屬四大派之一，怎麼這些年鬧得這麼厲害？兩邊弟子就沒有一見面不大打出手的，這倆掌門，就不給管管？」

盧六道：「你是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多年了，不問事也太久了。正是兩派掌門默許，弟子們才越發狠起來斗啊！」

「這是為啥？六哥你給說說唄。」

盧六清清嗓子，道：「這說起來可複雜得很了，你們知道現在幻花宮的頭兒是誰？」

「聽說是個頭小子。」

盧六冷笑道：「冰河能被做頭小子，你我都白活了。要說這冰河，可不簡單，他出蒼穹山派，乃是清靜峰沈清秋座下首徒。當年那一屆仙盟大會，高居榜首，那一個風。」

旁人疑道：「蒼穹山出，那他怎麼就能當上幻花宮的頭兒？」

「仙盟大會後，冰河失蹤三年，三年裡誰也不知道他去過哪兒、幹過什麼，沈清秋當時說他已隕，於是，所有人都確信他已經死了。誰知，三年後，他捲土重來，還了幻花宮舉足輕重的人，在金蘭城得沈清秋當場自。」

新來的道：「這事兒我一直弄不明白。這沈清秋，到底是冤枉的，還是該死的？」

盧六道：「到現在也說不清。蒼穹山派那肯定是一致對外的，誰提打誰。他們家一向都這幅姿態，連安定峰尚清華叛逃魔界這板上釘釘的事兒，他們都不許旁人多。金蘭城之事後，幻花宮沒多久就易主了，老宮主退，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換冰河把持大權，誰提殺誰。」

有人咕噥道：「就因為個死人啊。」

盧六道：「這死人攪出來的風波不小呢。沈清秋是蒼穹山派的人，還是十二峰峰主之一，他的，肯定要回清靜峰跟歷代峰主葬在一起的——可問題是，冰河不肯還啊。」

眾人都想到了鞭曝一類的東西，悚然：「不肯還，蒼穹山派難道不會搶？百戰峰峰主還在呢。」

盧六攤手：「打不過。」

「啥？！」眾人三觀毀滅。百戰峰在他們心中的定位，那就是不敗戰神，實在不能接。

盧六道：「你們都不知道？百戰峰柳清歌自從金蘭城後，跟冰河手無數次，就沒一次贏過的！這還沒完。冰河把沈清秋帶回幻花宮，沒過幾天，就親自把千草峰的木清芳給截了。」

有人道：「千草峰向來不問世事，救死扶傷，怎麼就招惹這個混世魔王了？」

盧六道：「冰河把人押到幻花宮，讓他治活沈清秋。」他唏噓道：「人都了，還治什麼？」

新來的道：「我看兩邊打架的時候，蒼穹山派的總幻花宮魔族走狗，這又是什麼典故？」

盧六道：「這是因為蒼穹山全派上下不知怎麼回事，都一口咬定冰河是魔族統。不過，昭華寺數位方丈親鑒，冰河靈氣運轉正常。蒼穹山派還是一直堅持這麼……這你來我往冤冤相報的，兩派梁子越結越大。我看，總有一天大船齊齊翻，誰都不用活，所以啊，」他說到最後，不忘自我安一下：「像我們這樣被打發來守界的，自在清閒，倒也算是件好事。」

角落裡那人糊塗道：「我已經搞不清楚，這對師徒和這兩派到底怎麼回事了。」

「仇深似海是一種解釋，不過還有另外一種解釋……」盧六正要興致地八卦下去，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扣扣之聲。

屋眾人立刻齊齊警覺，方纔的憊懶倦怠一掃而，各自備好兵刃法。

邊境之地人煙罕至，荒涼異常，整個鎮常駐的守界人只有他們一隊，外出巡邏的不會這麼快回來，而所剩無幾的居民更不會大半夜作死出來閒逛。

屋無人應答，半晌，木門又被「扣、扣」敲了兩下。

盧六厲聲道：「是誰！」

忽然，一陣風吹過，撲熄了桌上油燈與燭火，屋子霎時漆黑一片，只剩爐碳暗紅的幽幽燃燒。

門窗紙上映出一個背劍男人的影子，那人朗聲道：「六哥，是我啊。今天太冷了，我就先回來了，快開門讓我進來喝杯酒暖暖。」

其餘人鬆了口氣，罵道：「要死嗎你老秦，敲門不說話，不知道還以為你被鬼吃了！」

門外那人嘿嘿一笑。盧六心裡覺得不對勁，可也捉不住那弦，裡道：「進來吧！」便打開了門。

門外一陣冷風撲面吹，空空如也。

盧六啪的把門關上，沉聲道：「點燈。」

新來的手微微發抖，轉了個火訣，火映出了幾條人影，他還沒點蠟燭上，又轉了回來，吞吞吐吐道：「六哥，我……我想問問你。」

盧六不耐煩道：「磨蹭什麼？」

新來的道：「咱們這屋裡子，原先是只有六人對吧？」

「可我怎麼現在看著……像有七個？」

死寂。

突然，一聲暴喝，不知是誰先的手，慘與兵刃相擊聲高低不一。盧六大喊「燈起！燈起！」眾人連忙都施了火訣，但作太，火晃，人影狂搖，晃得人眼睛發昏，反而越發看不清誰是誰，眾人怕傷到自己人，都不敢下狠手，進來的那個東西渾水魚，這裡一爪子那裡一刀。盧六正惱恨，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他白眼上翻，雙腳漸漸離地，看不清掐自己的是什麼。正當以為要命絕於此時。大門驀地往兩邊彈開，狂風席捲而。

一條人影氣勢洶洶闖。

也不見他如何拳打腳踢，盧六耳邊聽到一聲怪，似乎是掐自己的東西發出來的，隨後嚨一鬆。

屋六人驚魂未定，有的已經橫躺在地。那人打個響指，屋數盞油燈齊齊亮起。

他低頭察看片刻，起道：「無礙。暈過去了。」

這人渾黑泥，活像剛從墳裡刨出來的，而且滿臉鬍子，遮滿五，明明形清，臉卻搞得像個虯髯大漢。盧六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半晌，才一抱拳道：「多謝閣下相救！」

那人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在下有一事相詢。」

盧六：「請講。」

對方道：「現在是什麼年了？」

沈清秋渾泥土連滾帶爬從山上栽下來時，真是想把向天打飛機個一萬遍。靈還是□□花都隨便。

當初他設想的最多的報名法子，其實是假死。

但是假死有什麼意思？

傀儡假死金蟬殼，電視劇都玩兒的不要得了。

所以他用的法子是真死。

當日他可是實實在在自了，順便把冰河裡大部分暴走的魔氣都引渡過來，靈脈說是碎骨都不為過。

置之死地，方可後生。

日月華芝被簡稱為「芝」，完全是字面意思。此芝雖然於修煉沒啥大用，但好歹是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華長，如果將它的苗圈養在一靈氣充沛的土地，加以引導栽培，心塑型，氣澆灌，之時，就可以種出*活軀。可以長，但魂魄卻無法用這種辦法創造，也就是說，種出來的是一個沒有魂魄的空殼子，拿來做容再適合不過了。

「春天種下一個小小沈，秋天就能收穫一個大沈」，不再是夢想！

華芝不是大白菜，澆點糞水也能養活，沈清秋種廢了好幾株芝的苗，才種出了一棵沒長歪的。

尚清華與他早早算好了各地坐標，進行遠程作。於花月城最高建築的地底，設下傳送陣法，在日最盛之時，尚清華在蒼穹山上再設一個推送陣法，沈清秋一旦魂魄離，就會被傳送到早就埋在邊境深山的芝之中。

三個地點，三個法陣，直線連起來就是一個最穩定的等邊三角形大循環，絕對穩定，絕對靠譜。

唯一的瑕疵在於某個人。

向天打飛機苣真是太靠譜了。

雖然沒出現沈清秋之前擔心的「胳膊大沒長齊」或者「關鍵部位斷了一截」這種錯，但是用化學料催的日月華芝，果然有副作用的。

剛醒來的時候，沈清秋靜靜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那可恨的谷歌翻譯腔的提示音。

他心中狂喜：系統沒出來，哈哈哈系統沒出來！勞資換件了不裝你個病毒件了哈哈哈！雖然只是暫時放下了心，但也忍不住手舞足蹈……手舞足蹈個屁。

他整個還埋還在土裡彈不得啊！

埋了一天，從指間蓄力，直到能控肢，沈清秋才哆哆嗦嗦爬出來。

破土而出的剎那，他還沒來得及陶醉在清新自由的空氣裡，就一頭栽倒。啊，又不聽使喚了，一頭栽倒。

整整一天，邊走邊做廣播直到晚上，沈清秋行姿勢才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好歹沒有再同手同腳了。

人形的模子，用的是他前世沈垣的容貌。不如沈清秋仙風道骨，卻也算個不錯的皮囊，就是有點兒小白臉混吃等死的頹廢之。可因為養芝的時候，用了一部分他的骨，無論如何也會有影響。沈清秋滾到溪水邊用一塊銳利的山石刮了鬍子一看，這張臉仍然和沈清秋十分裡有八分相似。他又默默無言地把鬍子撿起來回臉上了。

好不容易滾下山之後，抓來這個路人一問——臥槽居然已經過了五年！

他可以理解剛醒來的時候不協調或者偶爾不能是因為需要一段時應配置的磨合期，但是埋了五年才醒這是怎麼回事？！

好吧，吐槽歸吐槽，沈清秋對現在這個狀況還是比較滿意的。這……簡直靈力棚！

原先沈清秋的，沒有無可解時不時搗的話，也算靈力充沛了，只是跟現在這種覺一比，就像兩格電（夠用）程度和滿格電（剛充完電拔下了頭）的程度。或者直接說他自己就是一臺發電機都行！簡直比胎換骨，易筋洗髓還剽悍。

這是不是他也要開掛的節奏？！

沈清秋覺得他好像撿起了一點點重生者尊嚴！

盧六道：「守境人居然還要牢閣下相救，真是慚愧。剛才那東西……」

沈清秋聽他講完剛才之事，道：「這東西，大概不是魔界來的。能模仿悉之人形和語音，不屋主邀請就不能進門，似乎是鬼界的『不速之客』。這兩界相通，從邊境破口湧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這種生僻的鬼怪也能信手拈來，眾人淡淡欽佩之餘也略好奇，這人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邊境之地的。盧六道：「近些年魔族侵越來越嚴重，連其他的妖邪之輩也跟著一起湧人間了。一場大戰恐怕在即……哦，還未請教閣下仙號？」

沈清秋一句「呵呵在下不才中原蒼穹山派清靜峰峰首修雅劍沈清秋」沒到嚨就來了個急轉彎。好險好險，差點就報上了舊號。他一時想不到別的名號，沉片刻，定定吐出四字：「絕世黃瓜。」

決定了，前塵往事如煙，從今往後，行走江湖，就用這個縱橫書評區多年的ID吧。

言畢，沈清秋飄然離去。只剩下一室人石化風中。

半晌，新來的喃喃道：「他剛剛說的是……絕世……什麼來著？」

盧六猜測道：「絕世……黃花？」

「難道不是絕世皇冠嗎。」

「不不不，似乎是絕世狂花！」

沈清秋走出數丈之外，腳底打了個。

那啥，回頭還是再想想，換個稱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