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是在睡前收到凌風送來的信箋。

凌蕪告訴，夜深人靜時，一個黑人悄無聲息地將信丟到巡邏的屋頂上。

姜姝寧接過信，展開一看，悉的筆跡映眼簾——是蕭凌川的字。

前世與他做了十年夫妻，對這遒勁的字再悉不過。

信上言簡意賅，只說讓明日務必前往景和宮，有要事相商。

深更半夜送信，究竟有何急事？

姜姝寧心生疑，甚至有些不安。

翌日，依約來到景和宮。

剛踏宮門，黑豹便搖著尾湊上來，親昵地蹭著的擺。

姜姝寧蹲下，輕輕它的頭，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

要知道，前世為了討好蕭凌川這只寵，費了不知多功夫。

沒想到今生什麼也沒做，這小家伙反倒主親近自己。

可見，真正的喜歡，是不需要做任何努力的。

后傳來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蕭凌川已緩步走來。

他一錦袍，容貌昳麗，眉眼間卻帶著幾分清冷。

“臣參見四皇子殿下。”姜姝寧起，語氣客氣而疏離。

蕭凌川目在上停留片刻，語氣淡漠：“怎麼沒帶東西來？”

姜姝寧一愣。

這才想起，每次來景和宮，總會帶些糕點或湯羹給蕭凌川。

有時候是被無奈，有時候是他傷，來探病，總不能空手而來。

但其實，心深是抗拒的。

前世，他已經吃了太多親手做的東西，今生，想把自己的廚藝留給更值得的人。

當然，這些心思，是絕不會讓蕭凌川知曉的。

低頭，低眉順眼道：“殿下恕罪，臣來得急，忘了……”

“無妨。后廚有杏仁和酪，做份杏仁干酪餅綽綽有余。”

姜姝寧一怔，口而出：“殿下，這不合禮數吧？”

“哦？”蕭凌川挑眉，眼中閃過一戲謔，“你倒是說說，哪里不合禮數？”

姜姝寧語塞。

他話說到這份上，若再推，反倒顯得不懂事。

還得靠他為自己兄長報仇，別說他現在要吃杏仁餅了，就是要吃滿漢全席，也得想辦法做給他吃。

想到這，只能著頭皮隨他前往后廚。

景和宮的廚房寬敞明亮，比相府的廚房大了足足一倍。

近日修葺一新，整潔，窗外灑，平添幾分溫馨。

竟是跟從前景王府的后廚十分相似。

姜姝寧站在案前，心中泛起一復雜的緒。

前世，嫁給蕭凌川后，除了寢殿，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廚房。

曾堅信“抓住男人的胃，便能抓住他的心”，為此潛心研究廚藝，竟真讓挑剔的蕭凌川獨的手藝。

可那又如何？

抓住了他的胃，卻始終未能及他的心。

思及此，心頭涌起一酸。

若他喜歡，本無需費心討好，只可惜，這個道理直到現在才懂。

不到半個時辰，香氣四溢的杏仁干酪餅便出爐了，澤金黃，令人垂涎。

正準備離開廚房時，瞥見一名宮人正要往煮沸的粥里撒蔥花，下意識開口：“別放蔥，你家主子不喜蔥味。”

蕭凌川素來挑剔，不喜蔥姜蒜等刺激調料，最不喜辛辣口味。

宮人愣了愣，連忙道謝：“多謝姜姑娘提醒！”

其實方才話一出口，姜姝寧便暗自后悔。

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子，竟對四皇子的喜好如此了解，旁人會怎麼想？

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懊惱，默默將杏仁干酪餅端至蕭凌川面前。

蕭凌川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嘗做的杏仁餅，偶爾喝一口茶潤潤。

他生得實在好看，哪怕只是安靜坐著吃東西，那模樣也十分賞心悅目。

姜姝寧覺得他心不錯。

他喜怒不形于，但此時眼尾微勾，神溫潤，已經是愉快時的表了。

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姜姝寧心念一，想起近來宮里的傳聞：三皇子舅父，鎮國公的兵權被皇帝收回。

雖然沒有明旨說明，但此事必然與不久前皇帝在狩獵上遇刺不了干系。

三皇子母族勢力被削弱，難怪蕭凌川如此高興。

約莫過了三盞茶的功夫，終于沒忍住，徑直開口問：“殿下今日臣來，所為何事？”

蕭凌川喝著茶，眼皮都沒抬，淡淡問道：“相府最近有客人？”

姜姝寧心中一驚，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是，兄長去世后，二叔三叔攜家帶口來了相府，想將他們的兒子過繼給父親。”頓了頓，接著說，“如今父親已初步定下三房的獨子為相府繼承人。”

“定下三房獨子，是你的主意，還是你父親的？”蕭凌川放下茶盞，抬眸看向。

“我的主意。”姜姝寧回答，“父親母親原本屬意二房長子，因為他與兄長容貌相似。但我記得前世他是個賭徒，相府若落到他手里遲早敗，所以建議父親選擇三房的獨子。”

姜姝寧忽然覺得，與同樣重生的人流起來，竟是如此簡單。

只需告知前世所知，點明今生利弊即可，不像對旁人那般，難以解釋。

蕭凌川點了點頭：“難怪昨日他找人故意在街頭攔你的馬車。”

姜姝寧眉心一跳：“那幾個鬧事的男子是我二哥找來的？”

“是。幸好你昨日謹慎，沒從馬車里下來，否則他們會扯壞你的衫，壞你名聲。”

這話如一盆冷水潑下，姜姝寧只覺脊背發寒。

不過提議父親另選過繼人，斷了姜天賜的念想，他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報復自己！

不對！

姜天賜頭腦簡單，又是個男子，他想不出這麼險又省力的害人方式。

姜姝寧想起昨夜看到姜瑤真候在相府門口，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心中了然。

看來，是這個妹妹在背后搞鬼。

蕭凌川見神有異，問：“可是想到了什麼？”

“沒有，只是有些驚訝，他是我堂兄，雖然從小我們不在一起長大，可畢竟有緣關系，沒想到他會害我。”

姜姝寧自然不能提到姜瑤真，若直接在蕭凌川面前說出自己對姜瑤真的懷疑，他勢必會為覺得在惡意中傷。

姜瑤真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不能冒這個險。

蕭凌川漫不經心地端著茶盞，語氣淡漠：“你了他的利益，別說算計你，便是要你命，他也下得了手。”

姜姝寧啞然。

忽然意識到，為皇子的蕭凌川才是真正見識過親緣涼薄的人。

為了爭奪皇位，他們手上或多或都沾染了至親的。

相較于他，自己被關系疏離的堂兄算計，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難過的事。

“殿下說的是。”

蕭凌川放下茶盞，目冷冽如刀鋒，緩緩落在上：“姜天賜，不能留。”

姜姝寧一驚，抬眸看他：“殿下……”

“昨日他未能得逞，下次定會變本加厲，繼續設局毀你名聲。”蕭凌川語調平靜，卻著不容置疑的寒意，“還是說，你甘愿名聲盡毀，從此與皇室姻緣無？”姜姝寧陡然一驚。

在大鄴，名聲對一個子而言何其重要。

五皇子及其母妃或許不在意的家世背景，卻絕不會接納一個聲名狼藉的子為妃。

姜姝寧指尖微微收，深吸一口氣，試探道：“殿下可有辦法，助臣除此患？”

蕭凌川聞言，修長的手指輕輕挲著茶盞邊緣，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抬眸，目在臉上逡巡片刻，似笑非笑地開口：“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嫁進皇室。說說看，你如今屬意哪位皇子？”

景和宮溫暖如春，地龍的熱氣烘得人昏昏睡。

可姜姝寧卻莫名覺得后背發涼，仿佛被某種猛盯上，驚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