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蕭修湛像是欣賞夠了姜府人的驚恐和痛苦，這才懶洋洋地開口：“停下吧！”

護衛一離開，姜姝寧就撲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哭喊出聲：“哥！哥！”

跪在姜天恩旁，不忍直視他那模糊的后背。

姜天恩氣息微弱，雙目已經失焦渙散無。

姜姝寧只覺心如刀絞，慌忙喊道：“來人，快去請大夫！”

凌蕪正要出府門，卻被三皇子的人攔住。

蕭修湛緩步走到姜丞相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姜丞相，本皇子今日替你教訓你的長子，你可服氣？”

姜丞相雙膝跪地，脊背佝僂，強下心頭的悲憤與屈辱，聲音嘶啞卻字字恭謹：“老臣教子無方，致使長子冒犯殿下，殿下代為教訓，老臣激涕零，絕無怨言。”

“很好。”蕭修湛角微勾，目卻倏然轉向一旁的姜瑤真，帶著一耐人尋味的笑意，“姜二姑娘，待過幾日，我便向父皇請一道賜婚圣旨，屆時，你便是準三皇子妃了。”

聽到這話，姜瑤真頓時淚如泉涌。

是喜極而泣。

姜姝寧卻只覺一寒意從腳底升起。

姜天恩被打得半死，姜府蒙奇恥大辱，而姜瑤真竟在這場腥風雨中如愿以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三皇子妃位。

是這場禍事里唯一的益者！

蕭修湛離開后，凌蕪連忙去請京中醫最好的大夫。

姜天恩被小心抬上床時，已是氣息奄奄，上找不到一塊完好皮，鮮從傷口中滲出，沒一會將床褥染刺目的猩紅。

屋彌漫著濃重的腥氣，讓人心驚。

大夫匆匆趕來，探了探姜天恩的脈搏，又細細查看傷勢，眉頭鎖，眼中流出悲憫之，無奈地搖了搖頭。

姜丞相踉蹌一步，似被空了氣力，頹然癱倒在地，老淚縱流。

姜夫人好不容易清醒，看到此場景，痛不生，再次暈厥了過去。

姜姝寧不顧眾人阻攔，跪在床邊，邊哭邊給姜天恩藥。

“不會的，哥從小子就健壯，他肯定可以撐住的！”拉著凌蕪的手，“快，去取當歸和紅棗，我要給哥哥熬補湯！他喝了我的湯，定會好起來的！”

誰都看得出，此時的姜天恩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凌蕪不忍讓失，只能應下來。

姜丞相取出家里珍藏的千年人參，吩咐下人熬了湯喂姜天恩喝下，吊著他一口氣。

當晚姜天恩發起高燒，額頭滾燙，傷口盡數潰爛。

姜姝寧與婢徹夜守在床前，用帕子拭他的額頭為他降溫。

直到東方泛白，高燒才稍稍退去。

姜姝寧繃的心弦略松，暗暗發誓：即便大哥落下殘疾，也要傾盡一生照顧好他。

畢竟除了父母，他便是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

天微亮，姜天恩眼皮了，竟緩緩睜開眼。

姜姝寧驚喜加，忙要喚醒沉睡中的父母，卻被他虛弱的眼神制止。

“寧兒……”他聲音細若游，“有些話，我只對你說。那晚……不是我讓真兒給三皇子送酒，是自己去的，還說……要與六皇子一道……”

姜姝寧淚如泉涌，哽咽道：“哥，我知道，你別說了，我去找大夫！”

起要走，卻被他費力抬起的指尖止住。

“沒用了，寧兒……我怕是撐不過了。”他眼中泛起一層水霧，定定地看著，竟有幾分慶幸的意味，“幸好……嫁給三皇子的，是真兒，不是你……”

話音未落，他的瞳仁漸漸渙散，手臂無力垂下，再無聲息。

“大哥！”姜姝寧撕心裂肺地喊，聲音刺破晨霧。

姜丞相與姜夫人被驚醒，撲到床邊，見姜天恩已無氣息，悲痛如水將他們吞沒。

整個姜府頃刻間陷在無邊的哀痛中，晨風吹過庭院，卷起幾片枯葉，似在低訴這場無端的劫難。

姜府的喪鐘低鳴，傳遍京城。

外人只道姜家長子姜天恩因犯錯，被姜丞相盛怒之下錯手打死，殊不知真正奪他命的，是心狠手辣的三皇子蕭修湛。

姜天恩的喪事持續了七日，姜府上下沉浸在無盡哀痛中。

白幔低垂，紙錢紛飛，靈堂里香燭搖曳，映得姜姝寧的面容越發蒼白憔悴。

不思飲食，整個人仿佛被去了魂魄，整日無端落淚，悲傷無安放。

其實與姜天恩的關系談不上親。

他子放，自頑劣，慣縱馬長街；卻生沉靜，沉默寡言。

比起這個斂的妹妹，姜天恩更與活潑大膽的姜瑤真并肩馳騁，談笑獵。直到此刻，才真正懂得什麼做濃于水。

姜天恩死了，姜姝寧覺得心口有塊被狠狠剜去，痛得難以自已。

怎麼會這樣？

前世姜天恩明明沒有這麼早死。

他無讀書天賦，科舉屢屢落第，姜丞相無奈之下，讓他投三皇子麾下，做了個武將。

他雖無赫赫戰功，卻忠誠耿直，鞍前馬后從無怨言。

后來，因蕭凌川與三皇子爭位奪嫡，與姜天恩漸行漸遠，一年也難見幾面。

直到中毒而亡，姜天恩依舊活著。

可今生，他竟在出嫁前便死在棒之下，讓如何接得了？

凝視靈堂中姜天恩的牌位，淚水模糊了視線，只覺天地茫茫，竟沒有能依靠之人，何等絕。

見又在落淚，凌蕪勸道：“大小姐，人死不能復生，您這樣傷心，大爺泉下有知，也定不忍心。”

姜姝寧握住的手：“我讓你打聽四皇子的事，你打聽到了嗎？”

凌蕪點了點頭：“聽聞四皇子中的是南月制的毒，詭狠辣，大鄴的太醫從未見過這般毒。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傾巢而出，日夜鉆研解藥，只盼能救四皇子一命。”

姜姝寧雙掌合十，神虔誠地祈禱道：“愿四皇子福澤深厚，能渡過此劫，早日康復。”

“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險為夷！”凌蕪安道。

姜姝寧眼中閃過一冷厲的戾氣。

蕭凌川，千萬要活著！

只要他活著，便有希借他的手，讓三皇子蕭修湛債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