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簌皺著眉看搗鼓，妝臺上擺著不香膏香油，平日笨手笨腳的，這個時候倒靈敏起來了，一個接一個，井井有條，竟然沒有手忙腳。

“不是說只有上戰場的人才要看這樣的書。”程明簌解釋，“多讀書能明智，你會學到很多東西，增長謀略，就比如。”

他子向后，靠坐在墊上，看著道：“如果我是你，‘程子猗’這個人本不可能活著長到十七歲。”

薛瑛登時嚇得要跳起來，僵地轉過頭看向他，神驚恐。

程明簌手搭在扶手上，微微歪著頭，漫不經心地看著。

臉頰邊的香膏還沒有完全抹開，噠噠地黏著，雪白，細膩，像是一只涂了白釉的薄胎瓷。

薛瑛嚇死了，以為他是在警告，他一直記恨著雇殺手殺他的事，只是而不發，遲早要找報復回來。

呆呆地坐著，不敢，程明簌幾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站起去洗漱。

過一會兒，程明簌洗完臉，將兩本書放在面前，“我給撿回來了，記得看。”

薛瑛不滿地撇了撇，嘟囔，“我不想看……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昨日你問我時，我明明說的是我想看話本，不是這些。”

說到這個，想起自己那不翼而飛的絕版藏，聯想到程明簌的毒，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把我的話本藏起來了？”

“哪個？”

“就是我放在枕頭邊的。”

程明簌面不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不知道，沒看見。”

薛瑛盯著他的臉瞧，程明簌神坦然，看他，他便也直視的目，無所謂的模樣。

薛瑛有些猶豫，莫非真的與他無關，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瑛慢慢地梳著頭發，有些苦惱，“我先前花了好多錢買的，現在外面已經買不到了，我都沒有看完。”

程明簌眉梢輕抬，“你喜歡看這些？”

“是呀。”

聞言，他一邊的角翹了翹，“難怪。”

薛瑛不知道什麼意思，“難怪什麼？”

“難怪薛姑娘如此冰雪聰明。”

看這些東西，都把腦子看壞了。

程明簌笑一聲，將桌上的薔薇油拿起來聞了聞，哪來那麼多的瓶瓶罐罐搗鼓。

薛瑛覺得他并不是夸，而是在諷刺，夸聰明的潛在話就是說笨。

想想不服氣，但是又不敢直接和程明簌對著嗆，弱弱地道：“你肯定在罵我，你哪有那麼好心夸我。”

“夸你還不樂意。”

程明簌放下薔薇油，走到已經鋪好的被褥上躺下，“真說你笨你又哭，到時候眼淚從榻上流下來淹了我的褥子，我都沒法睡。”

薛瑛對他無話可說，這人的就像在茅房里泡過一樣，沒有一句好話，一開口就讓人想揍他。

生氣地盒上妝奩，“嘭”地一聲，借此發泄不滿。

上床的時候，薛瑛忍不住在程明簌上又踩了一腳。

不等他看過來，便已經擺出可憐的神態，低垂著眉目，又乖又，“對不起，我又沒看見，下次會注意的。”

程明簌面無表，“呵呵”笑兩聲，他已經看，每次裝乖巧，就是為了掩蓋剛剛做的壞事，讓別人不好意思再繼續指責，而橫眉怒目時，大概只是虛張聲勢。

夜半的時候，已經睡的程明簌被薛瑛喊醒，趴在床邊，小聲道：“程明簌，我想喝水。”

“那你喝啊。”

他最近準備會試，從早學到晚，疲力盡，連眼皮子都不想抬起。

薛瑛愁眉苦臉，“我留的燈滅了，屋里好黑，我不敢。”

薛瑛膽小，平日睡覺臥房里總要留一小盞燈。都是半夜了，又不好意思大，讓外面的丫鬟過來伺候。

程明簌睜開眼，屋里果然很黑，可以看見趴在床邊的影廓。

要不是沒有辦法，才不會找他，了春，天干燥，嗓子干得疼。

見他不，薛瑛臉上掛不住，“算了，我不喝了。”

翻想要躺回去，地平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程明簌坐起，黑將被夜風吹滅的油燈重新點上，倒了杯水，捧到床邊，遞給薛瑛。

屋子里重新亮了起來，薛瑛看到程明簌走過來，他臉不太好，眼皮沉沉的，將杯子遞給后便躺下來繼續睡了。

薛瑛坐在榻上，捧著杯子小口抿著，悄悄地觀察躺在地鋪上的程明簌。

其實他長得好看的。

薛瑛再不愿，也忽略不了這個事實，程明簌睡著后看著沒平日那麼兇神惡煞，倒真像個只有十七歲的年，窗外的月進來灑在地平上，他的臉比月還要雪白，鼻梁高，像座小山丘，瓣有些薄，話本里說，薄的男人都是負心漢。

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欣賞程明簌的時，薛瑛忽然一個激靈，上瞬間冒出一片片的皮疙瘩。

“咦惹。”

抖了抖肩膀，將杯子放在床邊，鉆回被窩里。

有了第一次，下一次薛瑛開口使喚程明簌時便容易許多。

經常半夜將程明簌醒。

“程明簌，我想喝水了。”

“程明簌，程子猗，我有點冷，你可不可以過去將炭火撥旺點。”

“程子猗，我了。”

程明簌忍無可忍，“晚膳讓你多吃你不肯，半夜吃個屁，躺下去睡。”

薛瑛道：“你兇什麼兇啊！”

氣惱地翻過，背對著他，嗚嗚地哽咽，“我怎麼這麼命苦，不僅沒有嫁個會疼我的好夫君，日后還要一輩子遭人作踐，還不如死了算了……”

程明簌長嘆一聲后起，拉開門，對外面守夜的丫鬟說：“小廚房灶臺熄了嗎？”

丫鬟唯唯諾諾，“還沒有。”

“人給二小姐煮碗粥。”

屋里傳來薛瑛的聲音，“不要，我想吃薺菜小餛飩。”

程明簌皺眉，“你還挑起來了？”

薛瑛答答地道：“我喜歡吃，這個月份的薺菜最好吃了。”

程明簌沉默須臾，閉上眼，緩緩吐息，再睜開，“給二小姐下碗薺菜餛飩，快點送過來。”

“是，姑爺。”

小丫鬟不敢久待，趕跑了。

聽到門外的靜，薛瑛抬起手，了臉上并不存在的眼淚，乖乖坐起來等吃。

發現了，其實程明簌許多時候都只是不饒人，好像并沒有想真的將怎麼樣的意思。

好吧，其實如果他不害的話，薛瑛也是可以勉為其難地不那麼盼著他英年早逝的。

驚蟄一到，國子監進封閉。

到了平日睡覺的時候，程明簌都沒有回來，薛瑛第一次遣采薇去打聽打聽他的向。

過了一會兒，采薇回來告訴，“會試在即，姑爺最近不能回來了，他已同侯爺還有夫人說過。”

“哦……”

薛瑛沒料到還有這樣的事，聽到他要好一段時間不回來，薛瑛興得飯都多吃了小半碗，夜里不用穿厚厚的裳睡覺，終于換回單薄的紗，像死了丈夫一樣那麼高興，給頭發抹香膏的時候甚至開心得哼起歌。

薛瑛虛，所以屋里一直點著炭火，但又容易口干，到了夜里，薛瑛像前幾日那樣，隨口使喚，“程子猗，我想喝水。”

旁邊好半晌都沒有靜，薛瑛轉過頭，發現榻邊的地平上空的，并沒有鋪被褥，這才想起來，采薇說，程明簌要住在國子監準備考試，最近都不會回來了。

薛瑛還有點不習慣，坐了一會兒，才自己起去倒水。

會試在即，京城中都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客棧中都快住不下。

程明簌捧著書，從東廊堂走出，兩名同窗跟在他側，幾人正在探討功課，其中一人突然吸了吸鼻子，說道：“好香啊。”

他湊近程明簌聞了聞，“子猗，你上的袍熏的是什麼香，好好聞。”

程明簌說：“沒有，我不熏香。”

“誒？那你上是什麼味道，聞著很是清甜宜人。”

程明簌停了下來，起自己的袖聞了聞，淡淡的薔薇香氣縈繞在鼻尖。

他愣了愣，慢慢意識到，這是薛瑛喜歡用的薔薇油的味道。

沐浴的時候會將這些東西滴到水中，還會用香膏抹頭發，整個人從里到外都是香的，夜里睡覺的時候，纖長的頭發從床邊垂下，有的時候會在程明簌手邊漾。

久而久之，程明簌上也漸漸沾染了屬于的香氣。

他放下袖，淡淡說道：“春暖花開，估計是沾了什麼花的香氣吧。”

轉眼到了會試，貢院附近戒備森嚴，舉子們憑著自己的號牌院考試，為期九日，嚴離開號舍。

侯府很張，侯夫人甚至拉著薛瑛，給要給程明簌送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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