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將已經整理好的床榻又翻了一遍，都沒看見薛瑛的話本。

薛瑛又氣又急，忍不住道：“都怪程明簌。”

遇事不決，反正都罵他就對了。

“對了，昨日不是還買了兩本嗎？”

忽然想起來，在書肆里，說要看話本，程明簌去挑了兩本，一起找掌柜付的錢。

采薇想起來，“是是是，奴婢看見姑爺今早走之前將那兩本書放在柜子里了，還叮囑奴婢，要是姑娘醒了要看書，就拿出來給您。”

說完就去找，采薇沒讀過書，不認識字，等遞到薛瑛面前，接過一看，《孫子兵法》，《戰國策》。

薛瑛：“……”

這是什麼意思，變相罵笨，好好看些長腦子的書嗎？

得著他說教了，薛瑛咬牙切齒，一把將兩本書扔出去。

*

再過幾日就是驚蟄，西北的戰事打得如火如荼，最近才有稍微緩和的跡象。

“這些都是朝廷的信件。”

副將捧著一堆著翎羽的信，朝廷沒什麼要事，無非就是催促邊境的戰事快點結束，然而仗哪里是說能打完就能打完的。

“萬壽節就要到了。”李副將將信都放在薛徵面前，“我們要的軍需怕是沒戲了。”

駐軍想要一批資，去信幾次，朝廷都沒有回應，也是，若將錢全都用在這些事上，國庫空了，陛下的萬壽節還怎麼辦？

前陣子忙得腳不著地，關關外許多驛站都關了，通信不如往日及時。

一對七八糟的家書被擱置在一旁，李副將今日才想起來，“對了，大帥，這封信好像是給你的，先前夾在這堆紙里了。”

薛徵手接過，他一只手臂纏著繃帶，都不能，還是李副將幫他將信拆開的。

只低頭看了一眼，薛徵的臉就變了。

李副將以為是出了什麼時，神也變得嚴肅，“怎麼了，大帥？”

薛徵目凝在泛黃的信紙上，它似乎已經送來許久，只是被小兵落，眼下才送到薛徵面前。

是他留在京師的親信寫的，臨走前，薛徵叮囑他，要是二小姐有任何事都要立即給他寫信。

但是薛徵沒有看到，等他拆開時，已經過去一個月。

李副將背繃著，已經做好了立刻出戰的準備。

許久，薛徵才緩緩放下信紙，喃喃道：“我妹妹嫁人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壞人。”

李副將一聽愣住了,大帥的妹妹，就那個花似的二小姐？

那真是個瓷一般脆弱的姑娘，薛徵剛去軍營的時候,李副將見過一次。

那時才十歲，薛徵即將隨軍出征的時候,隊伍行到城門外，路邊站著個小丫頭，漂亮得像是年畫娃娃,一張臉哭得通紅,被嬤嬤牽著,形纖細孱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跑，連哭聲都很小,只有隊伍路過時,才大聲了句“哥哥”。

嗓音哽咽,雖然得大聲,但被馬蹄踏過的靜覆蓋,沒有人注意到,薛徵也不知道是怎麼聽見的，策馬上前,到當時的主帥面前請罪，離開隊伍去哄妹妹。

十七歲的薛徵風華正茂,剛剛考中進士,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滿京城有兒的達貴人都等著榜下捉婿，武寧侯府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他卻在風頭最盛的時候，辭了在翰林院的，轉頭去了軍營。

這般離經叛道，屬實將所有人嚇了一跳，武寧侯為此還氣病了，卻沒有撼他的決心。

薛徵一向有主見，決定好的事，誰都改變不了。

大軍不會等人，薛徵停下來的時候，隊伍繼續行進，他驅馬到路邊，翻下來，薛瑛抬頭看著他，眼尾紅通通的，滿臉都是淚，“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走……”

“別哭啊。”薛徵彎腰給眼淚，“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一開口，薛瑛哭得更兇，整張臉都花了，口一一，薛徵一邊給順背，一邊看著從懷里掏出個平安符，掛在他的腰上。

一旁的嬤嬤說：“二小姐昨日去求的。”

說話的時候都有些不忍，“奴婢們準備了人抬轎子，二小姐不愿意坐。”

薛瑛是自己爬上山去廟里求的平安符，一向弱，走幾步就，要人背，只有這次，花了一整日，從早到晚，爬到山上給即將出征的兄長求平安，一句累都沒喊過。

今日的都疼得走不了路了，連上馬車都是讓嬤嬤背上去的。

素來鎮定的薛徵竟然紅了眼眶，將那符疊好，在襟下，妥帖放置在心口的位置，輕聲道：“我帶著，心里便會一直記著，家里有妹妹在等我，一定要平安回去。”

薛瑛點點頭，看著他重新牽起馬兒，薛徵勒了勒韁繩，回頭看。

妹妹仰著臉，下意識跟著他的馬走了幾步。

他開口，語調和：“快回去吧，路口風大。”

薛瑛不想讓他擔心，一步三回頭，坐上馬車，趴在窗口看著他騎馬遠去。

李副將記得，回到軍營，薛徵就因為隨軍途中離隊挨了三十軍。

原來已經七年過去，那個的小丫頭已經長大姑娘，嫁人了。

握著信的薛徵失神許久，沒想到自己離家兩個月能發生這麼多的事。

信上說，二小姐落水被外男所救，若只是在家中也罷，偏偏當日府上都是賓客，太多人看見，二小姐名聲損，要麼削發為尼，要麼嫁人，武寧侯沒有辦法，這才為與救人的男子定下婚事。

而那個外男，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弟弟，程明簌。

薛徵呆坐在帳子里，怎麼都沒想到事竟然會變這樣，他才只是離家兩個月而已。

偏偏他現在還不能走開，若能立刻回京，他現在就要拉著兩人簽了和離書。

這不是胡鬧嗎？名聲哪有那麼重要，這樣不明不白地親，對兩個人都是折磨。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換子一事糾葛，本不是彼此的良配。

薛徵蹙著眉，神凝重，只怪自己誤了時辰，若第一時間看到這封信，他定要連夜派人回去阻止這親事。

若他們二人彼此無意，這婚姻與枷鎖沒有區別，不能因為所謂的名譽，而做出如此斷送一生的草率決定，這樣是害了兩個人。

李副將不知其中利害，只一個勁地賀喜，“恭喜大帥，恭喜二小姐尋到如意郎君，不是是哪家公子這麼有福氣，能娶到二小姐那樣的天姿國？”

他奉承完，沒見他的頂頭長出笑容，反而因為這幾句話，臉變得更加沉了。

完了，馬屁拍錯了，咋滴啦，薛小侯爺的妹妹是嫁和尚了還是嫁太監了，臉這麼差。

薛徵沉著臉，“你先出去。”

李副將預事不妙，怕繼續留在帥帳里惹人嫌棄，趕退下。

薛徵面前攤著新的信紙，他拿起筆，迅速寫下幾行字，父母收到信后，立刻安排兩人和離，切勿誤人一生，外頭的風言風語，自有他來解決，不必擔憂。

阿瑛名聲損不要，他會打勝仗，用軍功為換一個稱心如意的好親事，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

過幾日就是驚蟄了，這兩日，侯夫人下人將府中各個院子的被褥全都捧出來晾曬，拍一拍除穢迎新。

程明簌回到家時，幾個嬤嬤剛將院落打掃干凈，小徑上的石子幾乎都能反，偏偏院中的空地上扔著兩本書，顯眼得很，一本《孫子兵法》，一本《戰國策》，丟在那麼明顯的位置，打掃時不至于看不到，明顯就是有人特意叮囑，擺在這兒給他看的。

他今日看書看得有些晚，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侯府的主子們都已經吃完飯，推開門的時候，薛瑛正坐在妝臺前梳頭發。

卸了發髻，綢般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背后，程明簌走過去，停在后，問道：“我給你的書，你看了嗎？”

薛瑛只顧著往自己頭發上香膏，隨口說道：“沒有啊。”

程明簌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為什麼不看？”

薛瑛側對著他，目注視面前的銅鏡，的妝臺上擺滿了東西，發簪珠釵裝了好幾盒子，那些各異的胭脂堆了許多，也不知道用不用得過來。

從剛剛進來開始，他就聞到一淡淡的香氣，坐到邊時，那香味愈加濃厚，隨著抬手梳頭的作，盈盈在屋中散開。

“不想看。”薛瑛咕噥：“我不喜歡看這些書，我看不懂。”

“怎麼就看不懂了。”程明簌不能理解，這是什麼很難的書嗎？

“侯府不教你讀書識字？”

他見只顧著臭，上手將銅鏡掰過來，只能扭頭回答他的問題。

“教啊。”薛瑛有些不悅，又將鏡子挪回來對著自己，給頭發抹完香膏，用梳子梳一梳，再往臉上涂東西，“可是我又不需要學這些，我爹娘說了，學了沒用，況且，我又不要打仗，我干嘛要學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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