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賓客，比年前生辰宴上的還要多，不人都是來看熱鬧的，薛二小姐落水被救的事傳遍京城，以前，大家都在猜想，這一朵明艷的牡丹花最終會花落誰家，以的份，要麼嫁皇室，要麼嫁達顯貴，總之不會是普通人。

誰曾想薛瑛的親事會定得那麼突然，毫無預兆，新郎還是一個平平無奇，沒有人認識的普通士子。

薛瑛從前的小姐妹們都有些替不甘心，可出了臥房，看到站在廊下一喜服的新郎，又不免嘆，若每天早上醒來一睜眼能看到的是這樣一張臉，家世差一些，窮一些，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程明簌角牽著，笑意卻不達眼底，周圍的熱鬧喧囂好像都與他無關，明明自己是這場婚禮的主人公，程明簌竟然站在薛瑛的臥房前開始發呆。

什麼時候能和離？

他垂著眸子盤算，一年，兩年？

正想著，房門打開了，一喜服的薛瑛握著扇子走了出來。

看不清的臉，只能瞧見一點下頜，大紅的喜襯得更白了，玉一樣。

賓客們翹首看著，只恨那扇將薛二小姐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見這張芙蓉面。

程明簌依規矩向出手，薛瑛很不愿，杵在臺階上，不肯。

程明簌干地站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千金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不免失笑，無奈地往前一步，弓著腰，擺出低一頭的姿態，出手，請下來。

薛瑛這才肯讓他牽住。

一行人哄鬧著去了前廳，新人拜高堂，拜天地，席間諸位賓客各懷心思，有的可惜薛二小姐花容月貌，要下嫁給一個名不見轉的士子，有的則覺得他們郎才貌，天生一對，更多的是看戲，覺得二人婚姻定然不長久，遲早要鬧掰。

薛瑛的脾氣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作，貌一等一，脾氣卻極差，不知道這位新郎不得了的磋磨。

拜完堂，喝完合巹酒，薛瑛被下人帶到后院，程明簌留在前廳見客。

席上，徐星涯一直死死的瞪著他，程明簌敬酒敬到他們那一桌時，別人都是恭喜的姿態，只有徐星涯，咬著牙對他說：“賤人，不過使了些腌臜的手段，別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變凰，你最好以后出門注意著點，小心讓我表妹年紀輕輕就守寡了。”

程明簌面上波瀾不驚，“哦”一聲，“好的。”

徐星涯角了，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煩悶，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前廳的喧囂聲傳到后院，薛瑛煩躁地將手里的扇子扔開，開始吃床榻上灑著的花生棗子。

嬤嬤見狀，焦急地勸說，“姑娘，這樣不合規矩，要等新郎來了才能……”

薛瑛吐掉里的殼，“這是我家，我管他規矩不規矩。”

嬤嬤抿上，無話可說。

就這樣坐在榻上將棗子吃完，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程明簌過來，上還穿著嫁，腦子里已經在思考未來守寡的事。

新婚夜就讓對方死會不會不太吉利，顯得克夫，要不過一段時間？讓程明簌死得悄無聲息，裝模作樣哭一哭，等他下葬了就找新人。

正想著，臥房門前傳來說話聲，門前守著的婆子揚聲道：“姑爺來了。”

薛瑛立刻坐正了。

等了片刻，“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燭火幽幽，抬起頭，與走進來的程明簌對視。

門打開時，微涼的風飄了進來，燭火斜斜一抖。年的形如新的翠竹，絳羅婚袍松垮系著，程明簌倚著門，好整以暇地看著坐在榻邊的薛瑛。

張得都在發抖，見到他打心里里害怕與厭煩，可是此刻他站在門前，角噙著淡淡的微笑，這婚服是繡房特地量裁制的，很合他的形，革帶束著的窄腰勁瘦如刃，程明簌生得肩寬長，抱臂而立時眼睛里滿是漫不經心，角似笑非笑，一張漂亮的臉若冷月浮空，薛瑛握著扇子的手竟然慢慢松開幾許。

平心而論，程明簌長得是極好看的，布也難掩的姿，他還那麼年輕，清俊得讓人嫉妒。

可是薛瑛討厭他，哪怕他長得再怎麼貌若潘安，也喜歡不起來。

房中的下人都退下去了，只剩他們二人，程明簌一步步向靠近，薛瑛漸漸繃，牙齒打，在他快走到面前時，薛瑛忽然抬起頭，怒目而視，“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嫁給你后就能任你欺凌，士可殺不可辱，你想辱我絕不可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兇神惡煞，程明簌這時才看清了的模樣，昏黃的燭火中，妖冶明麗的臉哪怕做兇惡的表也毫無殺傷力，婚服下的手發著抖，擺都跟著輕晃。

程明簌忽然笑了一聲，這笑聲很輕，落在薛瑛耳朵里簡直就是嘲諷辱。

道：“與其將來和你做這勞什子夫妻，不如現在就死了，你背負個死新婚妻子的罵名，我活不了，你也別想好過。”

“嗯。”

薛瑛臉一僵，“嗯”什麼，他竟然敢“嗯”？

程明簌忽然將妝臺上用來剪青的剪刀遞給，“手。”

他站在榻邊，垂眸向。

薛瑛呼吸一，著手將剪刀舉起，對準自己，皺著一張臉。

好一會兒還是沒下得去手，將剪刀丟開，“我怕。”

程明簌又將屋中的紗幔扯下來，擰一條繩子，掛到房梁上，示意過去。

薛瑛不可置信，這人竟然真的鐵了心要去死，他竟然都不勸阻！

嚨上下吞咽，說：“我不要，都說上吊死的人，舌頭會吐出來，臉發青，我就是死，我也要做個漂亮的鬼。”

程明簌簡直要笑出聲，他點點頭，好像很贊同的話，接著從腰間掏出一個藥瓶遞給。

薛瑛呆呆道：“什麼東西？”

程明簌那雙好看的眼睛鎖著的視線，認真解釋：“毒藥，可以讓人毫無痛苦地死去，就和睡著了一樣，漂亮鬼，快吃吧。”

薛瑛整個人都嚇慘了，不敢相信程明簌居然隨帶著這個，這不就意味著，他早就計劃好了要弄死嗎？

整個人抖得同雨打梨花似的，慘白著一張臉，雙手抓住自己的擺，快將自*己的咬出。

眼眶里霧蒙蒙的，好像下一刻就會有淚落下來，平日里烏圓明亮的瞳孔失了彩，只剩驚懼。

薛瑛抿，落魄的樣子好不可憐。

程明簌終于大發慈悲不再逗，拿著藥瓶，彎腰掰開握的手指，往的掌心倒了兩粒東西。

薛瑛心如死灰，眼角噙著淚，大難臨頭，只剩絕，低頭，卻發現手中并不是毒藥，而是兩粒圓滾滾的花生米。

呆住，嚨里哽了一下。

一旁的程明簌自顧自地和躺下，他今夜喝了酒，頭有些疼，沒力氣再和玩鬧了。

薛瑛坐在床沿，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躺了下來，背對著程明簌，將自己一團，臉著枕頭，手攥前的服，無聲地哭。

今夜沒見到他前，還能壯膽思考以后的事，可當程明簌真的出現在眼前，薛瑛又開始害怕，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京中有許多達貴人，外面瞧著風，實際就是個冠禽，薛瑛經常聽到有人回家待妻妾，不將妻妾當人看，因為們已經是他后院的人，只要不死，好像再怎麼委屈那也是天經地義。

妻，本來就要將夫視為天的。

薛瑛幾乎已經可以預料自己未來的下場，比前世還要慘，程明簌有丈夫這個份做掩飾，一定會千倍萬倍地折辱。

前途未卜，都不敢哭出聲，只能地給自己抹眼淚。

許久，后傳來一聲嘆息。

程明簌轉了過來，看著蜷的背影，輕聲道：“哭什麼？”

薛瑛本來還能忍住的，可是聽到他的聲音，的肩膀得更厲害，淚打了一片枕面，哽著嗓音，這個時候還知道不能丟面子，地道：“我沒哭。”

程明簌坐了起來，分明在哭，寂靜的夜里，的嗚咽那麼明顯。

他手，將背對著他的掰過來。

薛瑛躺在榻間，夜中淚眼朦朧，閃爍著微，被他箍著肩膀，只能與他對視。

新婚夫妻的房夜里都要做那種事的，他剛剛還能忍住，現在對著就要畢，薛瑛攥著自己的襟，覺得自己真是命苦，眼淚落得更多。

“不準哭。”

他板著臉，沉聲道。

聲音一頓，還有沒有天理了，哭都不讓人哭，新婚第一夜就開始作踐。

程明簌盯著的眼睛，也是無可奈何，他也不想和薛瑛親，可是事都已經變這樣，只能既來之則安之，左右不過是假婚，他會想辦法和離的。

“大小姐。”他這樣，語氣里滿是無奈，“可不可以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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