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瑛疑道：“怎麼還多了五千兩，我沒有丟這麼多。”

薛徵失笑。

那些錢都被拿去賭了，本追不回來，薛徵的俸祿談不上高，平日也從不應酬，攢不了多家底，只好賣了喜歡的字畫與珍藏的書，薛瑛花錢多，他又多給了五千兩，應該夠揮霍好一陣子了。

“朝廷給失主補償的，你拿著。”

薛瑛驚呆，“真的呀？”

“嗯。”

笑得開懷，眼眸明亮，“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明日要去買許多首飾服。”

“好。”薛徵頷首，“我幾個護衛跟著你。”

都是訓練過的人，是他的親信，跟著薛瑛，再也不會有心懷不軌之人靠近。

有了錢，就有了底氣，不待明日，薛瑛就已經坐不住，采薇給換了裳，出門買東西。

侯府大門剛打開，皇城街的商販們便準備迎財神。

最常去的布鋪一看到薛二小姐的車架來了，趕忙上前吆喝，“二小姐，咱鋪子半個月前新到一批貨，掌柜的我們先收起來，就等您過來瞧瞧。”

這樣的話深得薛瑛的心，就喜歡這樣被人捧得高高的，什麼好東西都得先挑才行，只一句話，就哄得薛瑛跳下馬車，在一群侍衛丫鬟的簇擁下進了鋪子。

養好病后，臉上又恢復彩和神氣，白皙的面頰著淡淡的紅，上揚的眼尾天生帶著幾分，前幾日的素不適合，喜歡穿鮮艷滴的服，打扮得如同花似的最好。

薛瑛買了好幾匹綢緞布料，讓鋪子里的繡娘收好了，改日到侯府為量裁。

出了布鋪，再去買首飾，薛瑛選了好幾價值連城的簪子，還將自己當掉的首飾又買回來，沒多久就花了兩千兩銀子。

自己揮霍完一圈，才想到的錢能回來多虧了薛徵，應當買一些東西答謝兄長，薛徵平日喜歡看書，收集字畫，薛瑛便打算去書局看看，買幾錠上好的墨，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字畫，買下送給他。

皇城街往西，是太學與國子監等眾多學府所在的位置，附近書肆多，來來往往都是白襕衫的學生，太學對面的瓠羹店前人滿為患，弄得薛瑛也饞，本來想直奔書肆買東西的，又被那香味勾得走不道，怕冷，便坐在馬車里打發丫鬟去買一碗。

采薇不想姑娘等得著急，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柜臺上，老板惶恐地接下，先開始做薛瑛那一份。

了冬，氣候寒冷，下了學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瓠羹別提有多舒服，學生們喜歡來這樣的地方，店中坐滿了人，熱氣蒸騰中，結伴而來的學生一邊吃羹，一邊談。

采薇站在柜臺前等。

是侯府的一等侍，穿得同普通人家的小姐差不多，剛剛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引人注目，角落幾個書生忍不住往柜臺的方向看了看。

程明簌正坐在角落吃瓠羹，手里握著一卷書，開春后就要會試了，近來學業繁忙，顧不上別的東西。

吃完瓠羹，程明簌起走出店鋪，遠遠地看見道旁停著一輛極其顯眼的馬車，恨不得將“有錢”兩個字寫在臉上。

他掃了一眼挪開目，山匪專挑這種打劫。

“姑娘，我回來了。”

采薇拎著食盒從店中跑出，薛瑛立刻掀開簾子，“快上來，香死我了！”

京中前幾日開始下雪，街上霧蒙蒙的，一開口就會哈出一團白氣。

程明簌往前走了幾步，聽到那道清脆的話語聲后又回頭。

剛剛停在路邊的馬車簾子被掀開，里面探出個俏明麗的。

風攪著雪粒子打在車簾上，里面的人開厚氈簾的一角，寒氣猛地鉆進馬車中。頸間一圈蓬松的白狐領子立刻沾滿了細碎的雪沫，只出一張凍得微紅的小臉，鼻尖尤其紅得厲害，被風一吹，冷得了脖子，像冰天雪地里捧出的一尊暖玉觀音，只是這觀音被寒氣一激，眼底也洇出一點漉漉的水，只一瞬，就躲回了車廂中。

程明簌站在原地，看著已經放下的簾子，前幾日聽說，武寧侯府的二小姐病了，幾個同窗很傷心，因為要好一陣子沒法在詩會上看到二小姐的影。

如今出來，應當是病好了，怎麼那麼弱，病個不停，侯府難不虧待？

沒有像前世那樣有侯府的扶持，程明簌日子過得拮據，筆墨紙硯都要省著用。

天寒時書肆里人不多，很安靜。程明簌坐在架子后正在看游記，突然，外間吵鬧起來，似乎有一群人進，本來窩在柜臺后打瞌睡的掌柜猛地驚醒，趕忙出去迎接。

“你們這兒最好的筆墨是什麼？”

悉的聲音響起，語氣一如既往的跋扈。

程明簌翻書的作頓住，過架子間的空隙，看到薛瑛站在店中，旁跟著好幾個護衛，烏泱泱一群人，架勢十足。

掌柜認出這是侯府的貴，不由正，親自為介紹。

也不懂這些，就一個要求，要最貴的，最貴的就是最好的。

一兩佳墨比一兩黃金還貴，薛瑛眼睛也不眨地買了一大塊，掌柜小心翼翼地打包好，遞給旁的侍。

薛瑛隨便翻了翻架子上的書，回想薛徵平日都看的什麼書，然后問道：“前朝吳子的《清檀賦》有沒有？”

“有的有的。”掌柜引過去，殷勤介紹，“這書刻板不常有，我們鋪子里大概有一本。”

薛瑛跟著他，穿過幾個架子，發現前面站著一個人，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抬起頭回視。

目相接，薛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出門沒看黃歷，竟然到程明簌那個瘟神。

程明簌詫異竟然大冬天會想到來書肆買書，每次見到他時好像都有些害怕，但是又憋不住小姐脾氣，才對視幾眼，薛瑛便道：“看什麼看。”

程明簌：“……”

掌柜翻了翻架子沒找到，最后看向程明簌握在手中的那本，“原來在這位郎君手中。”

薛瑛“哦”一聲，不以為然，“給我。”

程明簌握著書，失笑，“薛二姑娘，這好像是在下先拿的吧”

“你又沒付錢。”

“現在就付了。”程明簌笑瞇瞇地問掌柜：“多錢？”

掌柜說了個數，他看上去很為難，他不想得罪客人，但更不想得罪薛二小姐。

程明簌翻了翻荷包，取出銀錢，“好了，我買了。”

薛瑛急道：“我付雙倍！”

程明簌側就要離開，“不賣。”

薛瑛覺得他就是詐，喜歡和人作對，還是那麼討厭！

氣不過，忍來忍去還是沒管住自己的腳，有長長的披風遮掩，程明簌沒有瞧見，被的出來的腳尖絆了一個踉蹌。

程明簌扶著架子堪堪站穩，回頭，薛瑛有些心虛地移開目。

他不啼笑皆非，明明那麼害怕他，可是又總忍不住使些小手段報復。

程明簌剛要說什麼，這時，又有人走進店中，攜著一飛舞的雪粒，涼氣頓時襲來。

本來還跋扈得意的薛瑛突然瞪大眼睛，一見到來人，眼皮一跳，手忙腳，竟然慌不擇路到往程明簌后躲去。

揪住程明簌的服，埋在他后，生怕被剛剛進來的人看到。

“掌柜的。”那人開口，聲音低沉，“上次的書抄好了。”

“真是麻煩齊郎君了，大雪天還過來一趟。”掌柜迎上去，“這是工錢。”

“多謝。”齊韞點了點頭，將錢接下。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舊人

薛瑛已經幾個月不曾見過齊韞了。

說了那樣無的話，與齊韞劃清界限。薛瑛心底并非沒有一漣漪，但那點微不足道的愧意很快就被健忘的習了下去。薛瑛這個人，一向沒什麼公德心，想利用別人的時候，就會借著自己那張得天獨厚的臉，裝得糯乖巧，目的達后，過河拆橋的事也做得順心順手，毫無負擔。

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那些學堂里的同窗，薛瑛騙他們給自己抄完課業后，就又恢復矜傲冷淡的態度。

如果不是在這兒上，薛瑛都要忘了齊韞這號人了。

已是冬日，他穿得依舊單薄，一件洗得發白的布棉袍，袖口都被磨得起了邊，肩膀瘦削，在長袖外的手指關節紅腫，幾乎長滿了青紫的凍瘡，有幾甚至裂開了口子，看著便覺生疼。齊韞垂著眸，眼睫上沾著細小的雪粒，盡管形容狼狽，那清俊的眉眼廓依舊清晰。

程明簌被薛瑛拉到前，后腰的服被扯著。

他一開始不明白薛瑛突然躲什麼，直到看到那個青年走進店中。

那人量頎長，難掩的貧寒，頭發只用一破舊的布條束著，面龐在寒冷中呈現出一種不太康健的青紫。

西街的書肆常雇些窮苦學子抄書制版，工錢尚可，程明簌自己也做過。這人顯然是剛做完活計來領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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