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開始還推拒，見武寧侯堅持，便拿出算盤開始核算損失。

馬車后面掛著一串放完的鞭炮，方才就一直聽到噼啪響的聲音，車夫巡視后心下了然，摘下來呈到武寧侯面前，說：“侯爺，估著是哪個孩子捉弄人，將鞭炮扔到車上，嚇到了馬。”

程明簌撐著桌子站直，打算拿了自己的東西就走，卻忽然被薛府的下人拉住，“小郎君，方才你就站在馬車前頭，是不是被撞到了？”

“沒有。”

程明簌直言道，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書，可薛府下人不依不饒，“小郎君別客氣，我們侯爺不是不講理的人，今日是我們侯府的馬車失控，撞了人，你有什麼傷，盡管說。”

“沒有。”

他臉都疼白了，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程明簌冷聲回答完，出自己的手，快步走出書肆，他倒想跑快點，奈何胳膊被撞臼了，腳也崴了，幾個下人見狀，不由分說地將他拖了回來，塞進馬車中。

然后，他就與武寧侯面對面的坐著了。

武寧侯心善，人也溫和，在朝中是個老好人了，看著他，關切地問：“小郎君貴姓，看你的樣子，應當是國子監的學生吧。”

程明簌沒辦法，沉默幾息，說：“晚輩程明簌，是國子監的學生。”

話本又將偏離的節拽了回來，他不愿意認親，避著侯府的人，話本就將生父直接送到他面前，躲都躲不開。

武寧侯自己是讀書人，也喜歡其他讀書的后輩，見年就算了傷，也不忘護好自己懷里的書，他瞧了幾眼，都是些有關農水徭役之類的典章古書，不由對面前的年多了幾分欣賞。

年只穿著一白，周乏飾，五端正俊秀，見了武寧侯，既沒有諂姿態，也沒有恐懼，安安靜靜的，語氣平淡。

到了侯府，下人迎上前，武寧侯趕人去將府中大夫請來，為年看傷。

侯夫人聽前頭傳來消息，說是侯府的馬車在皇城街撞了人，嚇得臉一白，以為丈夫會和薛徵一樣重傷，顧不得什麼禮儀統，著急地往前廳趕去。

到了后才發現，武寧侯好端端地坐著，只是發髻有些歪了，他先前驚出一汗，此刻解了襟的扣子，正端著杯涼茶解。

“人……”

侯夫人喚了一聲，武寧侯回頭，已走至前，“我聽人說你下朝時出事了？”

侯爺邊的長隨將事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給聽，侯夫人聽完，絞著帕子，“哪里來的鞭炮？”

“估計是哪個孩子丟的，已人去尋了，還沒尋到。”

侯夫人心還揪著，但聽他們說武寧侯沒有事，只是在車里顛簸時，手上被弄出兩塊青紫，別的沒什麼大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突然發現前廳里還有別人。

那年抬著胳膊，大夫了骨頭，“還好，傷得不嚴重，小郎君你忍一下。”

程明簌點點頭，大夫按住他的手臂，突然用了一下力，位的骨頭又恢復原狀，程明簌咬著，生生忍住疼。

“好了。”

侯夫人看著他，一瞬便想起是誰，年長相突出，清冷如霜月，令人過目不忘，訝然，“程小郎君，是你呀。”

武寧侯疑道：“娘子與這位小郎君認識？”

“嗯。”侯夫人笑了笑，“上個月我與瑛瑛去永興寺齋戒了幾日，恰巧程小郎君也在山上借住，還幫我修了壞掉的箱。”

武寧侯恍然大悟，他聽妻子說起過這件事，但不知道今日撞到的年就是口中提到的人。

“阿爹，阿娘！”

一道聲音自門外傳來，姿輕盈，提著擺跑過回廊，黃雀一般撲到侯夫人面前。

薛瑛聽說父親回來了，母親也去了前廳，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喂薛徵喝完藥就趕過來了。

面龐，眼底滿是擔憂，水湛湛的眸子看向武寧侯，“爹爹你……”

話音剛起便戛然而止，薛瑛看著坐在武寧侯旁邊的程明簌，只覺得腦中突然就空了，尖銳刺耳的鳴聲響起，如海水倒灌，薛瑛一瞬間什麼聲音都聽不清了，手腳發涼，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瑛瑛？”

侯夫人看著癡怔的模樣，握著的手，“瑛瑛，你怎麼了？”

薛瑛說不出話，嚨如同堵住，程明簌回侯府了，他回來了，他認親了。

程明簌與對上目，形僵，袖下的手都在抖，仿佛已經在竭力控制緒，的反應讓他覺得詫異，在山上時程明簌就覺得不對，與前世完全不一樣，就好像早就知道……

程明簌眸頓了頓。

“瑛瑛！”

侯夫人揚了揚聲，薛瑛終于回過神，只是短短的片刻，后背已經起了一聲薄汗，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薛瑛迫自己笑著問：“阿娘，程、程郎君怎會在侯府啊？”

說話的時候，薛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勉強維持住面上的笑意。看到程明簌微微瞇起的眼睛，冷汗幾乎浸中。前廳的冰鑒幽幽冒著寒氣，卻澆不滅五臟六腑翻涌的灼燒。

侯夫人說：“你爹爹的馬車今日在皇城街將程小郎君撞傷了。”

原來不是因為認親，爹娘的樣子看上去并沒有很激，面對時，眼神也并無異樣，同從前一樣慈。

薛瑛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既然撞了人，是我們侯府的錯，是該好好賠禮。”

“自然。”

武寧侯說：“程小郎君，不若留在侯府養傷，等傷勢徹底好了后再回國子監。”

“多謝侯爺與夫人好意，學生……”

程明簌剛要拒絕，看到站在侯夫人后的薛瑛，手指團，目空，泄出幾分恐懼。

他到邊的話轉了個彎，“那便叨擾了。”

他看著薛瑛的臉似乎又白了幾分，拼盡全力去維持表面的安穩，程明簌看得出，站在那里，轉說要去看兄長時，魂已經沒了，僵地步出前廳。

薛瑛逃一般地沖回后院，薛徵喝完藥后坐在榻上正在看書，見慌不擇路地過來，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

薛瑛扯著角笑了一下，心里是濃濃的不安，薛徵知道不愿意說，沒有追問，只往里邊坐了坐，拍了拍邊的榻，“過來。”

薛瑛慢慢挪過去，坐在他側，著薛徵，頭靠著他的手臂。

待在兄長邊，讓心里的恐懼稍稍緩和了一些。

耳邊翻頁的聲音不斷，薛瑛抬起頭，看向他手上的書，“哥哥，你在看什麼？”

“《戰國策》。”他溫聲說，拿起給示意。

薛瑛沒什麼興趣，木訥地看著他翻頁。

程明簌要在侯府住下了，紙包不住火，那個就在眼皮子底下，薛瑛的頭頂仿佛懸著一把隨時會砍下來的刀。

心臟砰砰跳著，抱了薛徵的手臂，薛徵到了的不安，側目看著，垂眸，輕聲道：“你怎麼了？”

“哥哥……”

薛瑛咬了咬，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日，你發現我不是你的妹妹，你會不會討厭我？”

薛徵愣了一下，“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就是……就是好奇。”薛瑛小聲道：“沒有別的意思。”

“不會討厭你。”薛徵笑了笑，眸溫潤如波，“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妹妹，我只有你一個妹妹。”

薛瑛想，你騙人，前世，你本不想認我，也不愿意見我這個鳩占鵲巢的賊。

太貪這些親人的好了，害怕再一次失去，薛瑛下定決心要鏟除程明簌，住進侯府也好，薛瑛有了許多接他的法子，遠比去國子監手腳更方便。

第9章 第九章“知道怎麼殺人麼？”

程明簌胳膊上纏著繃帶，幸好傷的是左手，他還能看書寫字，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改變，所謂的命書，似乎總能以一些強的方法讓偏離的劇回到正軌。

他還是和侯府的人打上照面了，只是信已被燒毀，不知話本還能用何種方式讓他認親。

程明簌坐在院子里，對著桌上的書發呆。

侯府家大業大，就連給一個外人住的院子都奢靡得不像話，陳設雅致，一看就是底蘊厚的書香世家。

武寧侯喜歡學問好的后輩，有時下朝回來會考程明簌幾個問題，他都一一答了，武寧侯便會滿意地捋一捋胡子，笑瞇瞇離開。

畢竟是侯府的馬車先撞了人，所以程明簌在府中養傷時，一切吃穿住行與大公子薛徵是差不了多的，每日丫鬟都會端著名貴的補品過來，今日也一樣，傍晚的時候，照例有人來送東西，程明簌正坐在院子里看書。

“程郎君。”

采薇笑著喚了一聲，將東西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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