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山集團總部大樓的會議廳里，正在進行一場重要年度會議。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襲筆的深褐西裝，深刻俊朗的五廓仿佛天工神將一刀一刀刻出來般，冷峻清貴，不染人間氣。

他背靠真皮沙發，眉眼低垂，姿態松弛，但天生自帶的高位者氣場，只一語不發地坐著便已足夠冷銳懾人。

集團總裁傅聿親自參會，有資格坐在這里的，隨便拎一個出去都是響當當的行業人，饒是商場廝殺，見慣風雨，此刻也都不約而同地繃頭皮，大氣也不敢出。

區域副總正在臺上作匯報，顯然準備得并不充分，人眼可見地張。

整片會場，彌漫著一低。

忽然，“叮”的一聲，傅聿的手機響了。

凝肅的氣氛中，傅聿的神毫無波瀾，仍靠著椅背，不急不忙地抬起右手，向擺在會議桌面的手機，在屏幕上輕劃一下，解了鎖。

給他發信息的是一個他沒有備注的陌生昵稱。

【哥哥在嗎，看看腹。】

冷靜自持的手腕，驀地一僵。

來信人的頭像是一只戴著花頭巾的黑小貓，貓咪眼睛玻璃珠一般圓滾滾的，作惡而不知的無辜。

像極了某人。

傅聿點開對方的朋友圈，往下劃拉。

果然。

他回到聊天信息列表，正要回復，目不經意間掠過，察覺到一異樣。

小貓頭像下方，跟著就是沈竹齡的頭像。他已經好幾天沒和沈竹齡聯系過，沒理由排得這麼前。

他點開和沈竹齡的聊天信息。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最終，在心中無奈低嘆。

怎麼會有孩子皮這樣。

他截圖了和沈竹齡聊天的界面，給盛瀟兒發回去，一個字都不附帶。

被他發現了。

很快地，盛瀟兒的回復就發了過來。

先是一張小孩捂臉害的表包。

然后——

【討厭，你和伯母這麼夸我，不太好吧？】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這麼完。】

【哥哥你好壞。】

敢做不敢當就算了，還倒打他一耙。

傅聿抬起手，好整以暇地在屏幕上敲字。

【睡飽了？】

【嗯嗯。】回。

【不？我人給你送餐？】

城市另一頭，翠湖灣高級住宅區的豪華公寓里，盛瀟兒靠在吧臺邊，雙手捧著手機，心有靈犀地一笑。

看了看正在廚房忙進忙出的梅嬸。

就說吧，傅聿可會照顧了。

心尖兒莫名就有些泛，連打字的力度都輕了許多。

【不用。】

——

復山總部的會議廳，氣氛依舊低凝。

時間緩慢流逝，一眾高管的臉上卻多了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復雜。

他們開眼了！

一向心無旁騖，最注重會場紀律的傅總，竟然正在玩手機！

說玩，其實也不太切，總裁的手機一直都擱在桌面，他低頭打字的頻率也并不高，就是手機屏幕始終亮著，他隔一會兒就垂眸看一眼，仿佛正在等待某條重要回信。

這副模樣，和他們平時等他回復意見一一樣。

莫非手機那頭是某位神重要客戶，正在談什麼幾百億的大項目？

幾百億的大項目他們公司又不是沒談過，也沒見總裁這樣啊。

臺上匯報還沒做完的區域副總，額頭的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他講得真的就這麼差嗎？總裁怎麼都沒眼看他了，今年的年終獎還有沒有了，老婆的馬仕要是黃了，會不會提刀砍他……

對會場的暗流涌恍若不察，傅聿再次垂下眼睫，視線投向一直打開著的聊天界面。

繼上一條拒絕送餐后，頭巾小黑貓終于有了新靜。

【晚上回來吃飯嗎？我下廚哦。】

同時附過來一張照片。

傅聿點開大圖，眸微閃。

照片是豎版，一下子一張明燦爛的笑臉就占滿了他的屏幕。

背景是翠湖灣的廚房，盛瀟兒扎著兩條麻花辮，圍著圍，一手舉著鍋鏟，一手比著V，對鏡頭笑得像朵花。

他移不開眼地看著。

心底某個角落，似乎被一緩緩降落的羽，猛地搔了一下。

除了看著，良久沒有作。

孫特助正在補充派發會議資料，走到主位后方，彎腰放下文件時，眼睛無意識地飄過傅聿擱在桌面上的手機。

啊，這！

上班時間，總裁居然在看明星！

再看一眼又覺得不對。

這個妹妹，他曾見過的。

上次來過會議室等傅總的那位。

傅總怎麼魂不守舍地在看人家照片，背景約還是他家。

莫非，金屋藏了？

短短兩秒鐘，孫特助的腦子已經閃過了好幾個未來某天，幫總裁理緋聞輿的方案，一不注意，目停在照片上久了些。

傅聿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沉靜平穩得不帶任何緒。

“好看？”

“好看。”

多年打工人練就的條件反，老板問什麼，孫特助第一時間回答什麼。

既且俏，狐妖小廚娘，認為不好看的大概眼瞎。

孫特助答完，只見老板抬眸掃了他一眼，面容表不變，但是眼神顯然沉下去了，眼風幽幽掠過，冷得如同冰窖里凍過的刀刃。

孫特助背后的汗霎時全立起來。

他是不是夸錯了？

難道總裁并不喜歡這個妹妹？只是妹妹故意發照片來聊？

沒理由啊。

以總裁的高防程度，如果對人家沒意思，微信本不可能給。

強烈的求生，讓孫特助的大腦飛速運轉，抱著一條路走到黑的信念，他清清嗓子，正道：“這姑娘一看就是賢妻良母，誰能娶到真是三生有幸，長這麼，的對象一定也很優秀吧。”

傅聿不說話了。

孫特助簡直想自己子。他們家老板其實不是能和下屬開玩笑的類型。

就在他快哭出來時，傅聿的回答才慢條斯理地傳來。

“危機理能力這麼強，明天去公關部報到？”

“啊？”

孫特助更加懵圈。

不是，他老板今天是不是被臟東西附了，從哪里學來的輕巧懟人大法？

傅聿也意識到了這并不是自己的說話方式，倒像極了某人的，一默，抬起腕表看了看時間。

“休會十分鐘。”

傅聿起離開。

區域副總從臺上失魂落魄地走到孫特助邊，一邊走一邊汗，說話氣都虛了。

“小孫吶，傅總剛剛和你說什麼了，是不是我匯報得不夠好，傅總不愉快了。”

孫特助看著自家老板走到會議廳門口，又拿起了手機看的背影，越細品，越能品出一意味。

他難兄難弟般拍了拍副總的肩膀，有而發地嘆氣。

“陳總您今天就隨便講吧，敞開講，大方講，稿閉眼瞎講也沒關系的。”

反正現在說什麼，老板也聽不進去了。

他老板哪里還有心思開會，魂兒都被狐妖小廚娘給勾走了。

——

會議結束，傅聿走回辦公室，一名瘦高個的男青年將文件夾扛在肩上，一手兜，一閑散地尾隨過來。

他是合作公司的算師，也是傅聿的大學校友，今天被派來旁聽會議，任務完了，自然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回去。

傅聿的辦公室他來過很多次，路得很，坐下來就給自己倒茶喝。

“還是得佩服你的眼界，多年前就著手布局新能源，如今正趕上起飛的風口，今天的會開得雖然沒啥意思，但跟你合作，到底穩賺不虧。”

老同學相見，或許還帶了一些別的什麼原因，傅聿的心顯然不錯，將西裝外套下，抬手將領帶扯松。

“言過其實了，世上哪有穩賺不虧的生意。”

直接站著就將辦公桌上的幾份急文件簽完，傅聿拿起車鑰匙，手臂掛著西裝外套，就要往外走。

男青年看到傅聿這副放松模樣，難免意外。

“忙完了？今兒這麼早？去喝一杯？”

“今晚不行。”

“懂了，工作狂。”

原來是還有局呢，他就說嘛，傅聿怎麼可能這麼早就結束了今天的工作行程。

男青年吹涼茶水，一邊喝一邊勸：“以你今時今日的財富地位，都不知道你還拼來做什麼，連帶著下面的人都不敢懶。”

“不是工作，回家。”傅聿淡淡應道。

“回家？”

這比聽到傅聿要去參加飯局更令他詫異。

“現在都還不到下午六點，你回家？”

男青年忍不住問：“家里有誰在？”

傅聿默了默。

“養了只貓。”

肩背昨晚被抓得此時還辣辣的。

男青年不解了，盯著傅聿的臉。

有鬼，絕對有鬼。

誰會在提到自家貓時會是這種表？

“要不是清楚你是棵萬年老鐵樹，我還以為你開花了。”

男青年慨道，繼續蹭名貴茶水喝。傅聿走就走，他不喝完這壺武夷山大紅袍，誰也別想攆他走。

多年，虛假意的道別就不需要了，傅聿看都不看男青年，徑直走向辦公室大門。

只在經過他邊時，腳步稍頓，極淡極緩地留下一句：“你不清楚的事，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