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似琴般。

第37章

深秋雨落, 放在窗臺上的那株蘭花被清風吹拂，花葉搖擺。

明蘊之努力沉住呼吸，不讓眸中清淺的水再溢出來。

婚前, 宮中的教導嬤嬤曾給塞過些書冊，自來是個好學生，哪怕心裏發慌, 也忍著翻了個遍。

其實裏面容不多，姿態也大多重複相似，在宮中嬤嬤面無表的監督下，明蘊之的心越來越平靜，看完後，淺聲道：“我知曉了。”

趙嬤嬤也是過來人，著的肩膀，道：“其實那些事兒啊, 一個人看也沒意思，往後都是夫妻一道一同琢磨的, 二娘此時不明白也無妨。”

明蘊之聽趙嬤嬤說了許多, 只問了一句：“會痛麽？”

只關心這個。

趙嬤嬤：“起初會有些, 但痛一會兒後就好了。不怕的。”

明蘊之當時便不大相信，後來真的婚了，心中更加篤定：那些冊子裏提及的歡|愉, 還有嬤嬤的那些好話, 都是要哄著乖乖聽話的。不然為何總是強調著要順些, 躺著不必彈, 莫要太過反抗？

婚後許久，明蘊之都有些不喜此事。

裴彧到底上過戰場，掐著腰的手有些沒輕沒重, 上多多總會留下些痕跡。二人之間每每也黑著燈，連彼此的眼神都看不清，就那樣聽著時深時淺的口耑息，明蘊之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怎麽還沒結束？

此刻的腦海中，卻什麽也想不清楚。靠在男人熱烘烘的膛上，幾乎是半坐半靠著，剛洗淨幹的額發又被細汗打沾在頰旁，粘粘糊糊。

雙眼有些找不到落點，在織金鴛鴦床帳上飄來去。從未有過的讓不知該如何呼吸，如何反應，指尖掐得的，掌心|熱。

耳畔的呼吸又重了幾分，裴彧垂首，輕輕咬在的肩頭。

“在想什麽？”他稍稍用了幾分力：“怎麽還不專心？”

他像個盡職盡責的先生傳授學業，對其不聽話的學生嚴厲指導著。一聲輕響，如同年淘氣時挨過的手板，不重，卻落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

明蘊之呼吸一，“在想……！”

話未說完，又變了音調。

在想從前某次興起，從庫房中尋了把琴來彈了彈。裴彧恰好下朝瞧見，在面前奏過幾曲。那時便知道——裴彧此人是極擅此道的。此刻，知道得更加明確，那十指撥弄著春水，似琴般，時重時緩，他只將摟在懷中，甚至還不曾如從前般步正題，就已然讓子發，再沒了抵抗的能力。

“看來是喜歡的。”

裴彧笑了笑，松開咬住肩頭的牙，留下幾個淺淺的印痕，帶著些。他垂下頭，氣息流經過似凝脂的軀，緩緩下落。

恍惚中，似蜻蜓點水般輕巧地及水面，而後任由雨珠滴落，落花逐澗般倏忽沒而去。

明蘊之閉上眼，咬著不讓自己悶哼出聲，奈何耳畔水聲潺潺，比窗外落雨還要惹人心煩。邊上了溫熱的指尖，他撬開的瓣，啞聲道：“別咬自個兒。”

對自己倒是心狠，咬出了深深的紅印，裴彧眸深了幾分，俯吻上。

他們從前，有親吻的時候，如今這般輕輕含住，倒覺新奇。他并未急于深，而是上下如一地細細研磨著，輕輕拂過，似羽般輕飄地來回，卻沒個落點。

明蘊之掐住他的手臂，用力越發。

“你故意的，”呼吸發沉：“……是不是！”

裴彧低低笑了一聲，應：“只有此刻，才算得幾分真。”

燭火未熄，落在床帳上，慣來維持著一副婉端莊的人兒眸中生了惱來，恨不能張口咬住他。偏生下一刻，磨蹭了許久的人忽然利落地吻住，連帶著那些所有迷蒙的谷欠和混，一道沉了進去。

雨落得淅淅瀝瀝，青竹披了裳起來，步院中，將裴吃從小窩中抱出來。

娘娘對小兔子上心得很，這幾日時常將其抱到殿中玩。娘娘平日對許多東西都有些淡淡的，極表出明顯的喜歡，如今有了這兔子，倒是不錯。

不過一個小宮，還是不必管那麽多……

“誒？”

看著廊下的青蕪，“姐姐怎麽不進去，今日不是姐姐守夜麽？”

青蕪擡起頭，青竹這才看見紅紅的臉，嚇了一跳：“怎麽回事？可要塗什麽膏藥？”

單純的小宮真的準備回屋子去拿膏藥來，青蕪攔住，道：“不必了……過會兒便好。”

今日是守夜，娘娘們，從不讓們睡在榻邊，都讓們在偏殿側屋歇息。青蕪知曉今日殿下久違地留宿，特意讓人備了水準備著。

此前一聲響都沒傳來，還以為今日不會再有什麽呢，都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不知過了多久，這才聽到幾聲低低的輕呼。

那聲音與從前聽到的都不同，從前甚至不曾聽過什麽聲兒，偶爾傳來些撞的聲響便足夠惹人遐思了，此刻那聲音一傳來，青蕪便紅了臉，明白今兒個水是備對了。一直候著，誰知那聲音反而有幾分抑不住的勢頭，沒個停歇。

青蕪渾上下臊得發熱，跑出來氣。

青竹那個直子抱著裴吃回了屋中，出來再尋青蕪的時候，正聽得一道微沉的聲音：“來人。”

二人相視一眼，趕垂眼走進去，在簾外守了好一會兒，依稀瞥見是殿下為娘娘套好了寢，這才抱著娘娘出來。

青竹哪裏見過這個場面，見娘娘雙眼微闔，滿面，一瞧便是累極的模樣，立馬將頭垂得沉沉的，一眼也不敢多看。

二人換了被褥，開了窗氣通風，待到一切收拾完好，青蕪直起子，又將青竹拉了出去。

……澡間竟又傳了些聲響出來，水聲夾雜著細細的低.，不知又要鬧到何時。

青竹了臉蛋，覺自己的臉，也要紅了。

-

“二哥！”

齊王剛從沈懷璋出來，手裏抱著一沓剛聽完，還有些雲裏霧裏的水經注。瞧見裴彧，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來，喚道。

齊王放下手裏的東西，上下打量著裴彧：“怪了，怪了，真是不一樣了……”

“神神叨叨，有何不同？”

裴彧瞥他一眼，看他一本正經地轉著圈瞧：“看出什麽了？”

“二哥近來遇著了什麽好事？”

齊王終于道：“裳嘛，瞧著不像二哥從前的風格，上的香……哈，前陣子玉珠還與我念叨二嫂調香手藝極好，二哥，這是終于回房睡了？”

男人一貫穿得不甚張揚，裳的調大多偏暗，配飾也不算多。幾日不見，整個人倒也說不出哪裏變了，可就是讓人覺得神了許多，換句話說，便是更有人味兒了。

“你總是關心這些。”

裴彧蹙眉看他：“講得都聽懂了？”

“……倒也沒有。”

齊王老實搖頭，又道：“不過二哥放心，今日不懂，不代表我明日還不懂。母後從前說我沒個定，讀不進書，可我細細想來，也不是讀不進，我只是看不進那些子曰子曰的聖人言，一聽就犯困。反而是這半月來，聽沈大人講著這些實用的東西，才尋著了讀書的趣兒……我會好好讀的！”

他只怕表現不好，讓二哥再不管他了。

“何不懂？”

裴彧問道。

齊王知曉他心不錯，有心指點，當即將幾個疑問之尋了出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給齊王講得心服口服，他又拐著彎兒道：

“二哥今日真是有耐心了誒。”

換做從前，二哥只會說：“聽不懂，便該在課上去問先生。”

哪裏會像今天這樣，還與他講解？

齊王有些好奇二哥是怎麽做到的，前陣子他親眼看著人將氣氛搞砸，那時候他就發誓再也不給二哥出主意了——裴彧是他帶過最差的一個！

可眼下一瞧……

“哎哎哎！”

眼見一個栗子要敲上腦殼兒，齊王躲開，道：“這不是想著二哥的生辰馬上要到了嘛！此前還在擔憂二哥過得不暢快，耽擱了生辰禮可就不了。”

裴彧放下手：“生辰禮？”

“是啊，”齊王又湊上來，道：“玉珠昨兒個跟我說，二嫂最近在到搜尋適合送禮的玩意兒。二哥不若好好想想，收到賀禮後，該用什麽樣的表表達高興和欣喜——肯定不能是這個表。”

齊王心裏暗道，二嫂要是在送完賀禮後，看到那張大部分時候通用的死人臉，肯定會失的。

裴彧輕哼一聲：“這便不用你心。”

他垂眼，看了眼腰間半舊的香囊。

這香囊還是許久前，親手做的，他佩了這麽久，一直沒換過。

何必費那些功夫尋些貴重的東西，裴彧輕著那香囊，心中定了定。

也罷，總歸是的心意。

送走志得意滿的齊王，裴彧換了常服，出宮往城西的一宅院去。

那宅院在許多高高低低的居民宅中，烏沉的木門不甚起眼，甚至有些破舊。

門前著的對聯剝落了大半，有人經過此，便會被帶起的微風吹得搖擺。

“怎麽這個時辰過來。”

低沉沙啞的聲音顯出幾分疲憊，沒了從前的狠戾：“還未到戌時。”

“過了戌時行人便要歸家，路上影反而更明顯。”

裴彧進屋中，拿起桌上的藥瓶端詳：“舅舅的傷又複發了？”

“你……不必管我。”

榻上的人沉沉地咳了幾聲，整個屋中蒙上了一層陳舊的頹喪之氣：“青州的事，你心意已決？”

“嗯。”

裴彧：“將計就計而已。雖迂回了些，卻恰能暫離京城數月。”

總有耐不住子的會趁他不在京中之時出手，也能趁此機會，離開這紛的朝局，轉移視線。

“你大了，心中的盤算，舅舅也看不清了。”

或許是因為舊傷複發，婁尋越也沒了之前那肅嚴的殺氣：“幽州那邊，我怕是顧不上了。”

裴彧出手，把著他的脈象：“明日你出城，去靜山調養，還有轉機。”

“我不要轉機，”婁尋越撐起，將他的手甩開：“我一個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要死的人，早就活夠了。等……咳咳，等債償清，你便不用再管我。”

他看向裴彧：“你心中，也早厭煩了舅舅，對吧。”

自小到大，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著當年的仇怨。

了秋天氣寒涼，這一次舊傷複發，來得比以往都要重。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一生或許就這樣了。

也就是此時，想到裴彧，想到這個尚存于世的最後一個親人，才有了一遲來的愧疚。

卻也只有一而已。他攏好裳，站起，將藥瓶中的藥丸全部倒口中。

“事了後，我也不會再管你。”

婁尋越看向他：“幽州那邊，已經有人給京城來信了，你做好準備。”

他按了按外甥的肩頭，看著那張肖似其母的眼，終究還是移開目，按了一的旋鈕。

老舊的書架緩緩移，片刻後，又關了起來，像是從沒人來過似的。

……

快要日落，裴彧帶著雲香樓新做出的酪回了宮。

今日天氣晴好，又是深秋，明蘊之怕往後天越來越，便一早就讓人備著將房中的書籍都擺出來曬一曬。還有那些放了許久的琴與箏，也都拿出來細細拭修理。

裴彧晨起離開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今日的打算。

這會兒回宮，宮人們正將其往回搬，見了他回來，一個個躬行禮：“殿下。”

裴吃也了耳朵，像是打招呼。

裴彧進了殿，讓人將酪和幾味小食都放在桌上，環顧四周不見人影，這才問道：

“你們娘娘呢？”

青竹抱著書進來，答：“回殿下，娘娘在寢殿看話本子呢。”

“話本子？”

裴彧平日裏見看這些，有些意外。用的話說，看賬冊已經看得頭暈眼花了，若是再看些麻麻的小字，怕是要暈過去。

也不大聽戲。從前說過，是覺得那些故事大多天地，看得人總是心緒起伏，太容易傷神。

話本子，寢殿……

裴彧忽然意識到什麽，加快腳步往寢殿去，指尖沒來由地了下，掌中的手持隨之撞，發出了幾道細碎的聲響。

“蘊……”

明蘊之聽得聲音，擡眼，微微轉過頭來。

將手中的小冊子輕輕揚起，晃了晃，眸中帶著些瀲滟的水，眉頭一挑。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