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厭惡他。（有修改）……

第二十六章

另一邊, 姚玉珠跑出了一汗，下了馬，坐在樹蔭下歇息。

明蘊之遞來讓人早就備好的清水、牛與葡萄, 好些東西鋪開在地上，很有幾分滋味。

姚玉珠連聲贊，累出的焦一掃而空, 盤坐在幹淨的毯子上，舒服地嘆了一聲。

靠在樹幹上，閉上雙眼：“我時就曬太，曬得舒服了，就這麽靠著睡覺。”

明蘊之了額角的細汗，也覺得暢快。

很久沒有這樣過了，竟也不覺得累，全上下都興起來了似的, 滿的沉郁仿佛隨著汗一道散去，腦中也不再想著一些是非紛擾, 分外安寧。

明蘊之喝了口水, 輕輕舒了口氣。

也靠坐在樹下, 隨手撥弄著巧的馬鞭，發出低低的細微聲響。

姚玉珠好像已經睡著了。

明蘊之更放低了聲音，此刻時辰尚早, 讓姚玉珠先歇息會兒再返程也不遲, 停下作, 聲音卻未停。

指尖停頓在半空。

窸窸窣窣的聲響, 頗有幾分悉。

明蘊之看向足邊不遠，淡青的小蛇正慢慢往此爬來。

發現的視線，也只是吐了吐蛇信, 盤繞在的足下。

明蘊之不大敢。

認出這是小青，很難不讓印象深刻的一條蛇。應當沒有什麽敵意，湊在的足邊，甚至不曾靠近。

但畢竟是蛇。再小，也有著一口尖牙，誰知曉它有毒無毒，話本中不是都寫著——越漂亮的事越危險麽？

哪怕其實不覺得一條蛇……漂亮。

明蘊之僵了僵，將腳一點點挪回去。

小青又湊上來，這一次靠得更近，吐了吐蛇信，像是想爬到的上。

明蘊之：“……！”

站起，朝後躲了躲。

小青沒有再靠近了。

仿佛是知曉的不喜，小青在原地盤旋了一會兒，轉頭往更深的林中去。

明蘊之剛松口氣，就見小青轉過頭來，嘶嘶幾聲，又往前去。

腳步微。

這是……讓跟上的意思？

那日在綦舒的手上看見小青時，就發現這蛇似乎很通人，能懂綦舒的意思，也能發現的害怕。

明蘊之看了看睡得正的姚玉珠。

點了幾個護衛，跟在自己後，悄聲跟上。

見跟上，小青爬得更快了些，每每前進一段，便回來再等一等。明蘊之漸漸也放下了戒心，往前去。

越往前去，越能聽得一陣水聲。

是圍繞著西山圍場的那條河，此是下游，可通往山下。

明蘊之看向小青最後指引的方向。

一個纖瘦的子著單，坐在溪邊，沒什麽姿態地掬水。甚至不曾束發，長長的頭發蜿蜒在後，半蓋住形。

“轉過去。”

明蘊之吩咐護衛。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知曉那是綦舒——與那日如出一轍地隨與慵懶，此刻更勝一籌——甚至褪了鞋，將足放水中玩耍著。

此的確有人跡，可圍場人那麽多，難保無人想來此躲清閑。譬如，不就是被小青引來的麽？

綦舒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哪怕聽見了腳步聲，也不曾遮掩什麽。

小青朝鑽的袖，沒了蹤影。

側過頭，遠遠看向來人。

腕間那串佛珠發出幾聲輕響，看向明蘊之，那雙黑如墨，稍顯寡淡的眼眸顯出些笑意來。

耀眼的日落在雪的上，明蘊之微微有些眩暈。

如果沒看錯的話。

綦舒的脖頸間，有著幾道鮮紅的印跡。

像是吻痕。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明蘊之倉促移開眼，指尖了一瞬，不知該如何反應。

溪水流，便是在秋日中，也格外富有生機。

綦舒略理了理衫，整理出一副總算能見人的樣子，雙足淋淋地從水中出來，踩在石頭上，留下兩道足印。

“太子妃。”

語調很輕，有幾分空靈，像是剛化作人形的怪笨拙地學著開口。

明蘊之應了一聲，目不由自主地再度落在的肩頭。輕咳一聲，移開了視線。

原本以為會很在意的，可最初一瞬瞧見的驚訝過後，竟并無什麽特殊的想法。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明蘊之心底輕嘲。

好像真的，已經不在乎裴彧了。

裴彧此人在心裏，能生出的波瀾已經太小太小，小到像是一滴水滴寬廣的湖面，頂多泛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

他喜歡誰，厭惡誰，都是他一個人的事。

只要不影響到的生活。

語調輕松，像是閑談：“綦娘子一人在此？”

綦舒發覺的目，不甚在意地笑笑，攏了攏長發，將其披在肩頭。

“這裏安靜，”眉眼幹淨，清泠泠道：“我喜歡這裏。”

明蘊之看了看的擺，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虛弱似的。道：“綦娘子衫單薄，不若我讓人取些裳來，你我一道回營？”

“多謝太子妃好意。”

綦舒笑得出幾顆白齒：“不過……我名聲不大好，與娘娘同路，怕是會拖累娘娘名聲。”

從那日以後，明蘊之多多也聽說過幾次綦舒的事。

大多出自姚玉珠——對那些山匪要抓綦舒而連累們而分外氣惱，從此便心生怨氣，說了不從前之事。

說什麽，年相見便知曉綦舒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事件在于從不將人放在眼中，自小沒過氣的姚玉珠有不被人捧著的時候，自然印象深刻。

還有一些生病以後的事：綦舒年歲不小，有郎君聽聞相貌麗而上門求娶，只不過因著弱，那郎君態度便輕慢起來。

不過幾日，大放厥詞的那位郎君便莫名其妙地病倒，而與他一道談天說地的狐朋狗友，也不知為何對此事諱莫如深。

姚玉珠憤憤道：“不知這是什麽來頭，還是背後有什麽咱們不知曉的靠山，如此張狂？”已然將那郎君病倒的原因歸結在綦舒頭上，并道：“還惹上了那樣兇狠的山匪……天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明蘊之對此將信將疑，雖則綦舒邊有那條奇怪的小蛇，人也不似尋常閨閣娘子般文雅，但直覺此人不壞。

只是提及靠山……明蘊之腦中總能想到裴彧那張冷冷清清的面容。

落水以後，所有人與的解釋都只是山匪潛伏京，意圖劫持貴人謀取錢財，一個字也不曾提到綦舒。

他到底是護著的。

明蘊之笑了笑，

“綦娘子在乎那些虛名？”

明蘊之道：“我瞧著不像。”

綦舒彎了眼睫，袖中的小青探出頭來，還未回話，便聽不遠傳來響。

“什麽人！”

侍衛警惕拔出刀劍，看向來者。

聽到聲音，明蘊之轉過來，瞧見了綦莫，綦舒的義兄。

與綦莫有著一面之緣，此刻男人仍舊是初見那般的裝束，樸素到有些過分。深邃眉眼略略擡起，向的瞬間，目閃了閃。

“放他過來。”

明蘊之說完，那些侍衛放下武，讓開了路。

綦莫手中拿著件外袍，瞧著有些陳舊，發白，款式也格外寬大。他走上前去，行禮問安：“草民見過娘娘。”

明蘊之了他的禮，尚未開口，那條名喚小青的蛇便迫不及待地從綦舒袖口爬出，游走到綦莫上來。

它飛快地爬至綦莫肩頭，盯著明蘊之瞧。

綦莫將它抓住，收袖中：“小青……年紀還小，不大懂事，娘娘莫怪。”

“早便說了小青喜歡，你還不信，”綦舒從他手中取過外套，隨意披在上：“眼緣這東西，真是難說。”

明蘊之忍不住又看了綦莫一眼。不知為何，此人給的覺太過悉，或許就是綦舒口中的眼緣二字。

……

回到方才停留的地方，姚玉珠剛剛轉醒。

著惺忪的睡眼，含糊道：“阿姐剛剛去了何？醒來沒見到，還嚇了一跳呢。”

明蘊之三兩句將遇見綦家兄妹之事解釋于，刻意去了那條蛇，還有脖頸那些曖昧的痕跡。只說見困覺，去溪邊散散步，偶遇而已。

姚玉珠不喜歡綦舒，哼哼唧唧念叨了些什麽，“阿姐，咱們回去吧，有些了。”

明蘊之點了點頭。

腦海中，還浮現著綦舒最後所說的幾句話。

子不過站了會兒，就顯出幾分疲累來，比上月在亭安侯府所見要虛弱許多。但仍舊笑著道：“裴彧警告過我，不準我接近娘娘。不能與娘娘同行，可不是我的意思。”

“他若問起，娘娘記得幫我遮掩遮掩。”雙手合十，認真道：

“事關小青還有小青無數兄姐的命，救蛇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娘娘！”

那模樣，比之平日的懶散，多了些符合這個年齡的爛漫。

明蘊之勾了勾，自是應下。心中唯一的想法是，竟直呼太子名諱。

到底是青梅竹馬。

侍衛牽了馬來，姚玉珠上了馬，駕著馬兒轉了幾圈。目落在來時的方向，忽然笑了出來：

“裴晟！”

不遠，幾道影策馬而來。齊王裴晟先一步趕到，湊近姚玉珠，道：“我來接你，不知你往哪個方向去了，尋了許久。還是二哥為我指了方向。”

他側了側，後裴彧緩緩而來，黑的馬匹停在衆人前，沉默不言。

明蘊之沒去看他，自行上馬。剛踏上腳蹬，那小馬就了，明蘊之晃了晃子，沒能功上去。

先前磨合了許久，溫順的小馬卻在此刻不給面子，仿佛是吃定了制不住它，在林中撒歡跑過了的駿馬微微躁起來。

明蘊之稍一猶豫，那馬兒便更加放肆，哪怕被侍衛牽著，也眼可見地抗拒著的作。

“這馬似乎累了。”

作間，男人已經站到了的側。他低下眼，微涼的指骨環住的腕。

淡淡的清苦香隨著指骨纏繞上來，教人難以忽視這段太過于近的距離。

“那……妾與玉珠同乘一騎。”

明蘊之不與他過多接，微微掙。

“你瞧的模樣，可能同乘？”

明蘊之順著他的目看去，齊王今日又是滿載而歸，正與姚玉珠說得熱鬧，毫沒注意到此的景。

“讓侍衛再去牽一匹馬來便是……”

話音未落，裴彧翻上馬，雙手環住的腰，將抱到了前。

“一來一回，天便晚了。”

“放松。”

裴彧拍了拍的腰。

明蘊之呼吸一頓，極緩慢地眨了眨眼。

男人長臂一展，幾乎全讓將籠罩在了懷中，雙手向前握著韁繩，低聲道：“張？”

“……不是。”

明蘊之一口否認，“只是……有些不習慣。”

在裴彧看不見的地方咬了咬，不明白他為何能如此自然地作出這等親昵之事。甚至看見了姚玉珠瞥來的目，那雙眼噌地一亮，表瞬間興起來。

齊王亦如此。

兩人默契地都沒說話，又像是什麽都說了，相識一笑，你我我撞撞你，一副不言而喻的姿態。馬兒朝前去了些，甚至還能聽到兩人抑不住的低低笑聲。

“玉珠，”明蘊之忍不住喚：“笑什麽？”

“別管他們。”

裴彧一夾馬腹，策馬朝營帳的方向去。

馬蹄在林間踏著碎葉，沙沙作響。

他也不知自己因何作出這般舉，但他想，明蘊之本就是他的妻子，于于理，也不該那樣冷著。

他們的親近，是禮法之中，理之中。

沒道理使子，他便也學著負氣起來。

他在意他的妻子。

理所應當，并無逾矩。

為智之事他見多了，但不過是在意而已，他承擔得起在意的代價。

夫妻之間，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方為正道。

裴彧環住，道：“那日之事，是我之過。”

明蘊之檀口微張，差一點忘了該如何呼吸。

駿馬在林中馳騁，速度并不快，可那涼風撲面，將吹得頭腦一片空白。

“殿下有何過錯，”明蘊之了手掌，掌中的傷微微刺痛：“……妾不知殿下在說什麽。”

裴彧：“你與沈懷璋。”

他聲音清淡，并無遮掩：“孤從未疑心過你，也知曉你的秉，那日之事，過錯在孤。”

明蘊之似乎是第一次聽到裴彧這般說話。

他這是在……認錯？

明蘊之掐了把掌心，確認那痛還在，并非幻覺以後，仍有些呆。

“至于周氏。”

裴彧音沉了些：“只此一次，不準再有下回。”

聽到周覓，明蘊之轉了轉頭：“周孺人也是事出有……”

“孤不想聽你為旁人辯解，”裴彧了臂膀，那道溫的軀倏然近幾分：“孤不曾傷罰，已是看在你的面上了。”

的面上。

明蘊之腦袋轉回去，愣了愣。

眼前的樹木倒退，不多時，便已看見了營帳的所在。

裴彧今日，吃錯什麽了？

直至到達營地，該下馬時，也沒想明白。

快到傍晚，自林中而歸的人不。遠遠瞧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同乘一騎，各自目閃爍，竊竊私語。

裴彧率先下馬。

這匹馬是北涼馬，本就比尋常駿馬大上許多，明蘊之一低頭，看著那高度，心頭微怯。

但方才上馬時就已鬧了笑話，這會兒不想在裴彧面前再怯，咬牙撐住，擡便要下來。

“……”

“一副英勇就義的表，太子妃下馬，怎麽跟跳崖似的？”

明蘊之從一瞬間的迷茫中回過神來，睜開雙眼。

不知何時，裴彧已將全然接住。一手扶著的背脊，一手承托在的膝彎下，穩穩當當，不帶半點猶豫。

他在即將下馬的那刻，便已經出了手，將打橫抱起，擡便往營帳中去。

明蘊之：“——殿下！”

睜大雙眼，子已然不能用僵來形容了，又怕跌下，掌心攥住男人前的衫。

“娘娘……哎！”

得知一行人回來，前來迎接的青竹驀地住了聲，恨不得封上自己的，默不作聲跟在主子後。

明蘊之幾乎能覺察到那紛紛投向的目。

這樣衆目睽睽之下，突然的親昵讓無所適從。雪白的臉頰刷地燒紅了起來，宛若天邊霞雲。

明蘊之眸瀲滟著水，當著衆人的面不好太過掙紮，只好將手抵他的口，輕推。

“殿下，此都是人……妾可以自己走。”

裴彧卻好像沒有放開手的意思，輕應了一聲，腔微微振。

“你鞋了，如何能走。”

短靴中的腳趾蜷了蜷，低下頭，不知裴彧是何時注意到的。

在溪邊待了片刻，短靴無可避免地沾了水，略有。被風一吹，更添幾分冰涼。

明蘊之沒說話了。

垂下眼，靠在他堅實的懷中，無可阻擋地到他上傳來的滾燙溫度。耳邊幾乎能聽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著的耳。

掌心微微，攥著他襟的指尖也輕輕用力，將上好的料出了一片褶皺，那痕跡恰在口，像一顆皺皺的心。

這麽多人都瞧見了……

明蘊之閉眼深吸口氣，認了命般胡想著，姚玉珠肯定會以此打趣，到時候定要狠狠擰的耳朵，讓閉。

男人腳步穩健，一步也不曾顛簸到，不出片刻，已到了的寢帳。

徐公公與青竹早就快步候在帳前，掀開了簾帳。

帳中侍從呆愣地看著來人，忽地反應過來，各自手忙腳地忙著各自的事。

裴彧俯，將放在榻上。

鼻尖縈繞著悉的蘭草香，一種久違之填充著他的腔，無比安寧。

他低垂眼簾，目輕輕落在微紅的面頰，擡手，指尖劃過的耳畔，將一縷碎發撥到了耳後。

溫熱氣息噴灑在耳畔，落脖頸中，明蘊之幾乎能到一陣輕輕的栗。微小的寒豎起，微的覺劃過全，下頜輕揚，帶著些的弧度。

直到那指尖順著耳垂落，落到了那纖細的脖頸。

腦中仿佛閃過了“鐺”地一聲脆響。

無數畫面湧來，無一不是綦舒潔白鎖骨上細的紅痕，還有男人從前在面前展過的，飽含著|的眸子。

他本就是重|之人，從前每月初一十五他們同房，每每都折騰至深夜。如今落水風寒，已有近一月不曾同榻。他此前便日日流連平康坊與綦舒相會，如今豈不更甚——

思及那可以當做呈堂證供的曖昧痕跡，幾乎能想象出二人纏的姿。明蘊之胃中一陣翻湧，來不及思考，雙手便已重重推開了他。

“唔……！”

秀氣的眉頭皺，捂著，眼中瞬間泛起了淚花，極難似的，撲到一側便吐了出來。

“娘娘！”

青竹焦急道：“娘娘怎麽吐了，快傳太醫！”

青蕪著急忙慌地倒了水來，拍著明蘊之的背脊，連連問詢。

帳中登時又忙起來，來來往往，取水的取水，傳太醫的飛快跑去喚人，無人注意到榻前，那面如冰的男人。

裴彧還維持著方才被推開時的姿勢，周凝固，只餘目微。

他沒錯過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真真切切，不似作僞。

……厭惡他。

他的靠近對來說，就這般……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