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見貴人

“你說，那日來的是長安郡主，是來提親的？”周扶疏坐在床上有一點恍惚，神有點反應不過來，鼓起勇氣才反抗了一次，本以為自己已經命喪黃泉了，沒想到睜開眼竟然是在自己的閨房，菱悅說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這三日，長安郡主日日派太醫來看。

長安郡主沈玉槿，是顧懷玨的母親。

菱悅本沒有直面前幾日周要機的怒火，不知道自己曾經在鬼門關外徘徊，現在還是很雀躍的樣子，“對啊，您昏迷這三天都是郡主請醫來診治的。”

周扶疏了肩膀，牽扯到後背的傷口，輕輕“嘶”了一聲。

菱悅趕制止，“小姐，您別，大夫說您的傷口看著嚇人，但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府，但是還是要好生將養，小心留疤，您婚之後，留下疤就不好了。”

周扶疏聽罷低下頭，一時不太能接現在的況。

本來沒想去找顧時玨。

顧時玨留下了一塊玉佩，是他願意負起責任，在還沒醒來的時候就匆匆離開了，就是他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這樣的況，嫁給顧懷玨，和嫁給崔明治又有什麽區別？

不過是多連累一個人不開心罷了。

所以最理想的狀態是青燈古佛了度餘生的，再不濟就是一白綢子吊死，來生投個好人家，省的跟著這起子人糾纏。

本以為按照顧懷玨對的態度，他不會主找來，沒想到沈玉槿會趕來提親。

菱悅倒是沒注意到現在周扶疏的意志消沉，看到低下頭，還以為是害了，“顧小將軍可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良配，比起崔公子還好些，而且我看郡主為人很溫和，小姐，您這也算是苦盡甘來，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我能有什麽福氣。”周扶疏說著就想要繼續躺著。

昨日那場翻了天的反抗，好像把所有的力氣都走了，現在達了的願，反而失了力氣，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本也不是什麽有規劃的人，前天的是拼著一勁兒做了，然後就像囚徒一樣等待著審判。

“誒，小姐，您還不能睡下。”

周扶疏在周家并不重視，周家現在又是外強中幹，自娘親去世後，邊的侍奉的丫鬟一減再減，現在的只剩下菱悅一個，菱悅又是和周扶疏一起長大，向來不太重規矩，說起話來也隨意了些。

周扶疏已經躺下一半了，一只胳膊支在床上，“怎麽了？”

菱悅阻止完周扶疏就開始四翻找，周扶疏的閨房不大，但是也算的上是五髒俱全。

各樣家都在小小的閨房裏著，就顯得有點仄了，在加上主子病重，菱悅的心都放在周扶疏上，房間自然就疏于打理，讓本就仄的房間更加糟糟了。

菱悅翻了這邊找那邊，終于在妝臺的屜裏出一張紅紙遞給周扶疏。

周扶疏不得不坐起接過紅紙，“這是什麽？”

“這是夫人給您準備的嫁妝，說讓您醒來之後看一看。”

菱悅這麽說周扶疏便也明白了，尚且在周家沒什麽位置，更何況是邊的丫鬟。

白氏的吩咐，菱悅自然是半刻鐘都不敢耽擱。

一張紙，薄薄的，就算是周扶疏看的再仔細，一眼也就看到頭了。

菱悅見周扶疏久久不言語，“怎麽了？小姐？？”

然後看向那薄薄的一張紙，語氣裏有一點小小的埋怨，“這也實在是過分了些，這點東西連當初大小姐出嫁一半都不到，口中說著是公中都出三十擡，一視同仁，但是大小姐的都是奇珍異寶，您的後面幾擡和空著也沒有區別了。”

“而且大小姐出嫁的時候 足足六十六擡，出京的時候浩浩的一隊人，多出來這些說是夫人作為親娘添的嫁妝，一個五品家的庶，府的時候都是做妾的，哪有這個錢，還不是······”

是不敢多說夫人的不是的，但是又心疼自家小姐，才猶猶豫豫的把這話說出來。

周扶疏把紅紙疊起來，臉上出了一點脆弱的神，“這些公中出的嫁妝，我肯定比不了姐姐的，但是我娘只有我一個兒，的嫁妝本該留給我的······”

周扶疏的生母，周要機的原配嫡妻，出江南富商，當初帶來的嫁妝說是十裏紅妝也不為過，這些年周家的人往來，日常花用，甚至是面都是靠著娘的嫁妝撐著，心裏也明白恐怕把嫁妝全都拿走是沒有可能的，所以當初姐姐出嫁帶走許多，權當做不知。

但是沒想到白氏竟然一點也不打算給留下。

那些鋪子，莊子的，看不懂，但是嫁妝中的珍寶玉和姐姐相比，差的何止一點半點。

“還不如前些日子就殺了我呢，如今也沒有這個爭端，就讓他們把我們母敲骨榨髓，全都吞咽下去吧。”周扶疏洩氣一樣說出這樣一句，把紅紙扔在一邊，一骨碌的躺在床上，背對著菱悅。

菱悅聽了卻是有些慌張，“小姐慎言！”生怕這話傳到哪個耳朵裏，小姐好不容易得到的好日子就又再生波瀾。

其實周扶疏就是說上一說，人死了自然是萬事不用愁，活著就還是要直面這些腌臜，躺上片刻，就坐起，“我去找。”

周扶疏知道這事拖不得，拖上兩天，恐怕白氏就把這事定下了，再去就回天無力了。

不顧背上的傷，翻打算下床，還沒穿上鞋子，就被菱悅拉住袖口，猶豫之後，斟酌著的開口。

“小姐，您這樣過去，又有什麽用？”停頓了片刻，“老爺也是向著的，您過去也討不到什麽好。”

這話還是含蓄了些許，周要機哪裏是偏向著白氏，恐怕這事就是他授意的，真的想吞下娘親嫁妝的，恐怕就是那位道貌岸然的好父親。

周扶疏確實不聰明，但是這麽多年，再笨的人也悟出一點道理了。

扯出一個哭笑，“總得試試，不能讓娘親的東西全都留在周家吧，那麽想離開······”

菱悅沉默的幫不方便的周扶疏穿上了鞋子，然後起去幫拿裳，路過妝臺的時候，卻被妝臺上的東西吸引住了視線。

那是一塊玉佩，前幾天周扶疏一是被擡進來的時候，在上找到的，上面一個小小的顧字，沒敢聲張，就藏在了妝臺屜最裏面，剛才翻找嫁妝單子的時候翻出來的。

去而複返，和周扶疏說，“我們去找郡主吧！”

周扶疏一時沒反應過來，臉上出了怔忪的表，菱悅趕補上一句，“去找夫人，十十是沒結果的，不如找郡主去試一試，萬一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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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悅所說，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直到周扶疏被請到沈玉槿面前的時候，還是忐忑的。

沈玉槿遲了片刻才到，還是那張仙人臨凡般的臉，只是上次見面，周扶疏并不記得的穿著打扮，只是依稀有個印象，并不奢華，今日確實環佩叮當，滿頭珠翠，就連料都在下發著淡淡的流。

這樣的裝束打扮，無不向周扶疏表現這顧家的潑天富貴。

周扶疏了脖子，心裏更加沒底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郡主。”

沈玉槿沒等周扶疏行完禮，就笑著制止了周扶疏，并把拉到邊坐下，“怎麽了？不必這樣生分，以後你便隨懷玨我娘吧。”

沈玉槿形容神都觀之可親，驅散了周扶疏心中些許忐忑。

家中要出面的事不多，自然也不會那些客套的說辭，幹脆將自己的來意一一道來。

“郡主，我願意拿出一半聘禮同您換，求您幫幫我。”這是路上想到的辦法，周要機想要吞下娘的嫁妝，自然不會幫，但是這位一面之緣的郡主，也只是好在和沒有利益上的沖突罷了，到底也沒必要幫。

慣常被忽視的孩子，更懂得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和幫助，總要拿出點什麽，思來想去，打算拿出一半嫁妝換一個機會。

沈玉槿沉默著沒有說話，周扶疏以為是自己開出的價碼不夠。

“我娘出江南豪富，雖然這些年周家的日常花用了不，但是留下的數目依舊可觀，若是郡主願意援手，我可以將把八拱手奉上，只餘下一點作我日常花銷。”

周扶疏說完，見沈玉槿的神晦，全然是看不懂的，只能將心底的話和盤托出，用真誠換一機會。

“亡母在周家過得并不好，秦國公他嫌棄娘親是商戶，不夠尊貴，總是多有苛責，亡母過和離的心思，但是礙于周家權勢，不了了之，外祖去世之後，這事更是沒再提起，我只是希能保留下最後一點東西，不至于讓整個人全被周家吞吃殆盡。”

如果沈玉槿再不應，周扶疏真的就是黔驢技窮了，不顧禮儀，擡起臉盯著沈玉槿的反應，生怕最後一點點希也被對方掐斷。

誰知道沈玉槿確實輕輕捧起的臉，“好孩子，前幾日見面的時候不是說好了，我來接你過好日子的。”

“你的事，來找我，不用換，以後也是如此，顧家沒有這樣的規矩，你來了之後，我便將你看做另一個兒，護你照顧你，都是應該的，便同你娘親照顧你一般，嫁妝拿回來之後，好好留著，你的日常花用自然有家裏出，那是你娘留給你的嫁妝，輕易不要用，明白麽？”

周扶疏從小到大遇到的單純善意并不多，所以并不擅長應對這種善意，在周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換，吶吶的說不出話，最後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沈玉槿出手順了一下周扶疏的鬢發，然後了臉上的一行淚水，“哭什麽？可是還了別的委屈？”

周扶疏聞言才手了臉上，果然是一片冰涼。

有點恍惚，十五歲之後就沒怎麽哭過了。

被親生父親送給別人的時候沒哭，現在不知道怎麽竟然哭了。

“沒有···委屈···我見郡主覺得親切。”然後扯出一點笑，來寬沈玉槿的心。

沈玉槿聽了之後也是一笑，“可說呢，我見你也覺得親切，許是你注定要做我家的孩子。”

周扶疏走出房門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恍惚，沒想到能這樣的順利，懵懵懂懂的擡頭，看了看天邊的雲，是有人在天上保佑麽？

“你怎麽來了？”

周扶疏回過神兒，看到邊的一道影。

和上見到的狼狽樣子并不相似，今日的他穿了一朱紅的圓領袍，火樣的映在臉上，鞶帶掐出一攬勁瘦的腰肢稱的形修長，發都攏到了金冠中去，面孔就展了出來。

他見周扶疏不答話，就又問了一遍，“你來做什麽？”

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一點厭惡，這樣的表在別人做來想必很醜，但是顧懷玨勻白，而且雖然他乍一看同沈玉槿長得并不十分相似，但是細細看來，無論是面上的廓還是和的眉眼，都能見到些影子，這些影子中和了他臉上表的攻擊力。

令人并不覺醜陋，只覺年意氣，恩仇快意。

嫁妝被娘家侵吞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而且看顧懷玨的表不善，想必也不是一個傾訴的好選擇，周扶疏想了想，慢吞吞的吐出來一句，“來陪郡主說說話。”

只可惜周扶疏并不擅長撒謊，被顧懷玨一眼看破，他等了半晌就等了這樣一句謊話，不由得氣結。

“你到底······”然後顧懷玨看到了周扶疏紅彤彤的眼睛，“你又和我娘賣了什麽慘？”

這話周扶疏是真的不懂了，但是在周家，早就養了不去追問的習慣，若是事事追問不是被斥愚笨，就是被嘲笑幾句。

見周扶疏不說話，顧懷玨更加篤信今日來是來賣慘的，“我已經答應娶你，進門之後你最好守好本分，如果在用什麽下作手段，鬧得我們家宅不寧，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你怎麽不說話？”

顧懷玨說這話的時候，眉頭鎖著，言辭狠厲，但是在那張臉上卻不嚇人。

“我想你和我以為的格不太一樣。”周扶疏實話實說，顧懷玨面善，沒想到今日第一次清醒的狀態下遇到，能遭到這樣大的惡意。

顧懷玨卻想到了他們之前唯一的一次見面，他是中了藥，失去了些許理智，不是失了憶，當時他渾燥熱，腦袋也不太清醒，周扶疏突然出現的時候，他已然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只覺得是一塊天賜的酪撞擊他懷裏。

那樣合心意，所以他能清楚的記得，到濃時，不甚清醒的他摟著說了多從軍營裏學來，令人臉紅耳熱的混話。

他碾了碾手指，那種細膩的覺好像還在指尖。

周扶疏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人臉上慢慢染上了點紅，像是病了，“可是病了？”

周扶疏說著話，就想去探一探顧懷玨的額頭。

顧懷玨看著驀然走近，視線不自覺就放在一張一合的紅上。

混的記憶及時出現，他記得······

他狼狽的轉移視線，又劃過了玉的脖頸，周扶疏的脖頸修長，瑩白，這裏他也曾經含過吮過，那時候的輕好像還留在他角。

他後退一步，裝依舊整齊，但是他已經狼狽不堪，為了那段混的記憶，也為現在心猿意馬的自己不恥。

他一下子打掉周扶疏過來探額頭的手，把頭偏在一邊，“行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