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姜姨娘的手停頓在了半空中，那白膩細瘦的手腕被楚翊一把住。

年微微使力地握手指……

姜姨娘便覺到一錐心之痛，口中不由發出低低的聲。

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眼前的楚翊不再是那個任擺弄的孩。

他已經十五歲了，已經長得比自己還要高大。

他的翅膀了！

“放開我。”姜姨娘咬著銀牙，艱難地說道。

楚翊終于放開了，玩世不恭地輕笑了一聲：

“姨娘，我好，不就是你好嗎？”

“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會記得的。”

“以后我過繼到陸夫人的名下，了嫡子，也會好好照拂五弟的……”

“您的眼要放長遠些。”

姜姨娘臉越來越沉。

仿佛被人迎面摑了一掌似的，表有一瞬間的扭曲。

想說，他是黃鼠狼給拜年，不安好心。

想說，他五弟才不用他照拂。

但終究按捺住了。

姜姨娘用指尖狠狠地掐著指腹，心頭有個聲音在嘶吼：

不該是這樣的。

楚翊才應該是那個卑微地匍匐在腳下，乞求垂憐的人。

現在，他竟然居高臨下地想施舍起！

姜姨娘深吸了一口氣，做出語重心長的樣子：

“阿翊，我是為你好。”

“大小姐挑中你，愿意將陸夫人的三嫁妝分給你，是因為以為你姓楚。”

“大小姐這個人，憎分明……你這幾天也看到了，連親祖母、親妹妹也不給面子。”

“若是有一天你的世大白，大小姐知道你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會怎麼對待你？”

“阿翊，我們母子十幾年的分，我是為你好。”

楚翊深深地凝視著姜姨娘，暗嘆：

若非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世，怕是真要被姜姨娘給說服了。

的演技比素問堂的那個沈掌柜還強，這要是去梨園，那肯定能個出名的花旦。

可惜了。

“姨娘，富貴險中求。”

“這潑天富貴都送到我眼前了，我怎麼能推出去呢。”

“姨娘，我的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會幫我瞞著的吧？”

這些話好似無數尖針般扎在姜姨娘的心口。

這孽障實在是厚無恥！

姜姨娘心臟發，差點沒掀桌。

兩人彼此對視著，進行著一場無聲的較量。

片刻后，姜姨娘才道：“阿翊，你別忘了，王嬤嬤也知道你的世。”

“若是在京兆府不住刑，招供了，對你豈非不妙？”

“你去勸勸大小姐，讓去京兆府把王嬤嬤領回來。”

“你幫了我，我也會幫你。”

“這才是互惠互利，是不是？”

說到最后，的語氣難掩威之意。

楚翊輕輕一笑，緩緩問：“姨娘，您是在威脅我？”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姜姨娘傲慢地抬了抬下，起，整了整袖。

“你仔細想清楚，當個侯府閑散爺，總比當個泥子強。”

說完這句后，也不管楚翊是何反應，姜姨娘徑自離開了。

楚翊看著走遠的背影，著下，低聲自語：

“看來姐夫猜得沒錯，王嬤嬤果然是知道不……”

姜姨娘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聽雨軒，胭脂小跑著跟在后。

見四下無人，胭脂小心翼翼地問：“姨娘，二爺他會答應救王嬤嬤嗎？”

姜姨娘駐足，回首向聽雨軒，瞳孔中晴不定。

好一會兒，才說：“他會答應的。”

“由儉奢易，由奢儉難。人一旦得到了，就忍不了失去。”

“他一定會答應的。”

……

這一夜，姜姨娘輾轉難眠，一大早，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姨娘，京兆府的衙差帶著王嬤嬤來了！”

“人在哪里？”姜姨娘有些意外，更有些驚喜。

沒想到楚翊這麼快說服了楚明鳶，看來他是真的怕了。

來稟報的小丫鬟答道：“在正廳。侯爺請姨娘也過去。”

姜姨娘沒多想，略微整了整裝后，就帶著胭脂步履匆匆地趕往外院的正廳。

當來到正廳外，見屋里人頭攢，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定睛去，震驚地發現楚氏的族長以及族老們竟全都到齊了。

廳響起了太夫人不快的質問聲：

“鳶姐兒，你把族長和族老們來做什麼？”

“我昨天就說了，過繼的事，我不同意！”

太夫人的聲音擲地有聲，不容人置喙。

坐于下首的族長一頭霧水地看著太夫人與楚明鳶祖孫倆，問太夫人：“弟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管家來接我時說，今天侯府要開祠堂，修改族譜……”

“莫不是要給鳶姐兒娘過繼子嗣？”一個族老若有所思地問。

另一個族老笑著附和：“這是好事啊！”

看著這眾所歸的趨勢，太夫人臉又沉了三分，覺得楚明鳶就是故意請族長來自己這個祖母。

一時氣急，心頭那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了。

“我不同意！”太夫人厲聲道。

定遠侯蹙了蹙眉，正想勸太夫人兩句，卻聽楚明鳶道：“祖母說的是。”

“我娘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孩子，何必過繼呢。”

太夫人一愣，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自己沒聽錯吧？

連定遠侯都有些傻了。

廊下的姜姨娘則渾發涼。

楚明鳶也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吩咐阿遲道：“請衙差去把王嬤嬤帶來。”

阿遲樂顛顛地抱拳應：“是，大小姐。”

阿遲趕去了隔壁偏廳，領著兩個衙差和王嬤嬤過來了。

這才幾天不見，王嬤嬤瘦了一大圈，頭發凌，衫污濁，仿若瘋婦。

一名衙差隨手一推，王嬤嬤踉蹌地跪在了地上。

胡班頭表復雜地對著楚明鳶拱了拱手：“楚大小姐，趙令丞令胡某把人犯王氏帶來了，一個時辰后，胡某得把人帶走。”

楚明鳶笑道：“勞煩胡班頭了。”

衙差們又回去偏廳候著。

姜姨娘一手扶著廊下的柱子，彈不得。

跪在地上的王嬤嬤瑟瑟發著抖，只聽楚明鳶冰冷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王嬤嬤，你在京兆府招的那些，可是簽字畫押的，容不得你現在不認。”

王嬤嬤咬牙。

也不想背叛姨娘，可想到還在大牢里苦的兒子……

低下頭，對著定遠侯重重地磕頭，一口氣說道：

“侯爺，二小姐本不是陸夫人的兒。”

“二爺才是陸夫人的孩子，大小姐一胎雙生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