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天禧聽話地抱著臟服滾了。

門外天澤看到天禧一臉黑線地

出來，湊過去道：“你就是話太多了……”

“你不懂！收個姑娘的帕子本也不算什麼，爺肯收有的是姑娘排隊送，可那帕子、那帕子……”

天禧想說那帕子雖材細繡，可污得厲害，皺皺地團在主子服里，很可疑啊！

天澤嘆口氣，著天禧一臉悲憫：“好好活著不好麼？”

嚴彧泡在冷水里，死死盯著床上那方可疑的帕子，浴桶里的水泛起了水花。

可不行，他從桶里出來，終于將那帕子夾進了手里，另只手幾乎要將床上雕花木圍碎。

片刻后聲音響起：“天禧，換熱水！”

進來的是天澤，耳觀鼻鼻觀心，將半桶燒滾的水兌進了主子浴桶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關好門。

嚴彧快速收拾好自己，看著那帕子愣了一下，還是拿著它往清水里生疏地洗了洗。

不多時天禧回來了，這回是隔著門回話：“爺，中有消息！”

門開了，嚴彧冠楚楚，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負手道：“說！”

“昭華郡主在宴上失蹤，宮里了一整晚。此刻長公主正在陛下和太后跟前哭天抹淚，一邊說找不回郡主也不活了，一邊怒罵軍尸位素餐，屁事不頂！大將軍和長子李牧也都到了……中郎將穆丹想是要換了！”

“知道了！”

穆丹是九皇子李生母怡貴妃的義兄，皇后和李晟早想將他換掉了，昭華失蹤倒是個絕好的契機，嚴彧甚至覺得，便是沒有李姌這個意外，昨日那場宮宴也會出些別的意外。

想到李姌，這個郡主恃寵而驕，張揚跋扈，一而再地冒犯他，嚴彧覺得該有這次的教訓！

第一次他當著的面，將指使的人仗殺時，這位金枝玉葉聽著那笞杖猛擊之下的筋骨斷裂聲，以及刑之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聲，眼睜睜看著模糊的人在面前咽氣，嚇得臉煞白，可既沒有認錯，也沒有替那個害的人求——或許覺得賤奴不配，總之那時候，嚴彧便覺得并未反省。

如此糾纏不休，是因為覺得惹得起他，那就讓怕他！

幽僻的室中，高高在上的昭華郡主被蒙住了雙眼，捆縛在冰涼的銅樁上一整晚，起初還力掙扎，哭嚎、求救、罵，可每次出聲便會被遭冰水潑頭，冷水寒徹刺骨，從頭澆到腳，激得渾發抖。從未吃過皮之苦的金枝玉葉，喊了幾次便不敢再出聲了，只敢嗚嗚低哭。

待到力氣耗盡，站不住了，可手腳被固定又倒不下去。鬧到嗓子啞，嚨撕裂般地疼，可連一口水都沒人給。又又又怕，冰冷，又因為看不見，鋪天蓋地的恐懼和絕便越來越強。

嚴彧見到時，那個昔日里囂張的昭華郡主，銳氣幾乎被磋磨完了。

一個冰涼冷的東西抵在了李姌的臉上，盡管看不見，李姌已然覺到了鋒利的殺氣，那應該是匕首或短刀。一不敢，嗓子里出的聲音又恐又啞。

“求、求求你，不要殺我！你想要什麼，我母親都能滿足你！”

“長公主怕是沒那麼大的本事。”嚴彧的聲音并不怒，但極其冰冷，“我是個戰場上的將軍，死人堆里打滾，比不得李大將軍云臺高臥！我的刀削鐵穿甲慣了，倒不知劃在這的臉蛋上，是何手？”

李姌萬沒想到，如此折辱的人竟是嚴彧。

嚴彧雖比父親李開的一品將軍銜低一階，可父親的大將軍是個虛銜，他甚至從未上過戰場，不過是承了祖上蔭翳又娶了長公主，才顯得風。而嚴彧卻是自小馬踏烽煙、刀槍劍戟中殺出來的修羅將軍，他骨子里又豈會真將一個靠祖上和人上位的虛將看在眼里？

只怕計較起來，連長公主他也是不當回事的。

李姌此時才味出了傳言中玉面修羅的可怕，他仗殺侍從那次還只是給個警告，此時才是真的不留面了，他狠起來比還瘋還戾！

可仍存著一僥幸，語帶哭腔道：“彧、彧哥哥，我只是喜歡你而已，你何至于對我殘忍至此，好似對敵人一般？”

“這便算對敵人了？郡主金枝玉葉，怕是沒見過軍中審訊……哦，還有，你對我得換個稱呼。”

李姌又又忿，艱難地咽了咽干的嚨道：“嚴將軍，你此番實在大膽，倘被陛下和太后知曉，你、你必定會……”

嚴彧見仍在威脅他，未等說完便道：“你假傳懿旨，引我后宮，私設香，行穢宮闈，覺得我不敢殺你？”

他這話冷厲骨，聽得李姌脊背生寒。

驟然想起他去歲回京，皇叔禮親王的二子李祈，因為調戲他那個庶妹芾棠，便是喪命他手，事后他也不過是被笞杖降爵。與一個鎮鬼戍疆的將軍比起來，紈绔如李祈實在算不得什麼，何況嚴彧的父王嚴誠明是保著陛下登基的權臣，更是不好惹。

眼下的與李祈，又有多大區別呢？且還多著一條假傳懿旨的罪……

一串步聲傳來，是那兩個婢子和收買的小黃門被帶了上來，仨人地哭求：“郡主，求郡主救命，求將軍饒命！”

嚴彧的刀沿著李姌的臉蛋往下，過細白脆弱的脖頸，又挑開了前衫的領，引得李姌微微發抖。

只覺前一涼，一陣刺痛傳來，不打了一個哆嗦，啊一聲了出來。

嚴彧的刀鋒離開了，刀尖挑著的襟領又遮好，可已經出來，像開在鵝黃衫子上的一朵紅梅。

他并未用力，但這侮辱已蠶食掉了李姌最后的僥幸和傲氣。

嚴彧的聲音冷得像冰，又寒的仿佛來自地獄：“郡主金枝玉葉，還是躲我這個糙人遠一些好，我殺人殺慣了，手上一時沒個分寸也是有的。至于他們，劣奴無德，縱著郡主行穢，我自會替郡主管教。郡主只需記住一件事，別在我上打任何主意！至于郡主回去如何講，是要告狀還是要討伐，隨便。”

“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李姌到底是個郡主，此折辱終于催出些傲骨。

嚴彧卻不以為意道：“我是大膽，可也并不妄為。但若郡主仍一意孤行，也未必不能如你的愿。”

李姌被送走后，天禧忍不住道：“被爺這麼一嚇，會不會由生恨？”

“你很閑？”

“不不，屬下很忙的，屬下立刻去忙！忙死了……”

李姌回去后一通打砸，只說是聽聞要給指婚才鬧了場離家出走。不要嫁端王，誰都不嫁，要學七公主扶，后半生自己過！

李姌鬧完便大病了一場，燒得一塌糊涂，長公主甚至把宮里醫討來日夜看顧。李姌在夢里一會哭一會，看來是傷了大神。

因著這一鬧，長公主終于暫時心了，指婚的事不得已又緩了下來。

李晟很得意，他早知道這個虎妹什麼都干得出來，竟連離家出走這種招兒都用上了！

此事的意外得利，是掌宮的中郎將穆丹被收回了印綬，長公主回娘家吃個飯還能丟了兒，他這個可以換人了！

至于換誰，陛下倒一時沒有抉擇，只著郎中令徐茂暫領。

徐茂今年已五十有六，諸事繁雜，忙得焦頭爛額，還要安頓宮，置瑣細，沒幾日便臥床了。

中護軍缺一忠誠得力之人管帶，幾個皇子都力薦門之人，朝中一時吵吵嚷嚷。

直到老宮人高盛領著個年輕人進來，年輕人捧著個致錦盒，說是奉嚴將軍命，給陛下進獻西北黨參。

老皇帝李琞半臥在床上，沒讓呈上來，只歪著頭打量道：“朕看著你有些眼。”

“回陛下，臣是嚴彧將軍麾下副將，裴天澤！日前曾隨將軍進宮面圣過。”

“往前點，抬起頭來朕瞧瞧！”

天澤起上前幾步，垂眸抬首，李琞細看了幾眼，問高盛道：“像麼？”

高盛笑道：“回陛下，自然是像的。”

“嗯，央央那種含眼，是裴家人特有的……裴天澤，朕跟嚴彧要了你了！

天澤眉峰微，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太氣了！

翌日天子下令，擢升驃騎將軍嚴彧麾下副

將天澤為三品中郎將，調京師領軍虎賁，巡護中！

旨意既下，原本吵吵嚷嚷的一桿子人等都懵了，不知這是從哪拉出來的一位。

但他們很快便出了底細，這位裴大人，是已故先皇后的哥哥、西北陣亡的裴校尉的孤，裴家唯一一獨苗了。

第16章

想起那帕子，梅爻心塞。若是條素帕也便罷了，可那上面還秀了枝宮，其它的一些私人件上也有，但凡有心之人留意到便容易生疑。

何況還是條沾了穢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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