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的甲板上，海風帶著咸腥味，吹封明舟額前銀白的發。

他懷里抱著那只純白的貓，指尖輕輕過它的背脊。

“雪球，爸爸給你報仇了。”

貓咪溫順地蜷著，這世間所有的喧囂與罪惡，都與它無關。

后，高爾夫練習區的門閉著，將里面的哀嚎和狼藉徹底隔絕。

封明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那雙曾經盛滿星辰大海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李旭快步走來，低聲匯報：“封總，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

封明舟點點頭，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看李旭一眼。

他抱著貓，一步步走向停機坪。

巨大的螺旋槳攪氣流，掀起狂風，他上的Polo衫被吹得著，勾勒出勁瘦的腰線和寬闊的肩背。

他彎腰，鉆進機艙。

直升機緩緩升空，將奢華游，遠遠拋在后，變碧藍海面上一個越來越小的白點。

“雪球……”他低下頭，看著懷里的小貓，聲音沙啞得厲害。

貓咪抬起頭，用那雙酷似顧漫漫的、漉漉的黑眼睛著他。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將臉埋進貓咪的發里，像個迷路的孩子，只想汲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半個小時后，直升機降落在一片純凈的白沙灘上。

這里是印度洋深的一座私人島嶼。

海水藍得像最純粹的寶石，由淺及深，呈現出夢幻般的層次。

沙灘白得晃眼，細得像上好的糖。

海風輕地吹過，帶著熱帶花朵特有的甜香。

封明舟抱著貓，著腳走下直升機。

腳下的沙子是溫熱的，那種過皮傳上來，帶著一種奇異的、不真實的。

不遠的沙灘上，赫然立著一座巨大的拱門，是用無數白玫瑰和梔子花細纏繞而的。

拱門下方，一路朝著大海延的方向，鋪滿了厚厚一層潔白的梔子花瓣，像是冬天剛落下的新雪，干凈得不染塵埃。

夕正緩緩沉海平面，將天空和海面染一片燦爛的金紅。

線和而溫暖，給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夢幻的彩。

封明舟的腳步頓住了。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那個夏夜，窩在他懷里的低語，無比清晰地在耳邊響起來。

“……在沙灘上搭一個純白的花拱門，地上要鋪滿梔子花瓣，厚厚的一層，踩上去的，因為你喜歡梔子花的香味。”

那時他抱著，聲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躍和憧憬。

“賓客……就我們倆，頂多…加上蘇雨那個電燈泡。”

“我老婆值得最好的。”

他曾信誓旦旦地許諾。

如今，花拱門在這里，梔子花在這里，夕也恰到好。

只是，他許諾要給最好一切的那個“老婆”，卻被他親手送上了那趟死亡航班。

永遠，永遠地，缺席了這場他為心準備的婚禮。

封明舟換上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地卷到小臂，出結實的線條。

和他曾經向描述過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抱著貓，一步一步，踩著那厚厚的梔子花瓣，走向那座孤零零的花拱門。

花瓣，散發出濃郁的、最喜歡的香氣。

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臟上，鈍痛綿延。

海浪溫地拍打著沙灘，發出永恒的、絮語般的聲響。

遠，臨時搭起的簡易廚房里，幾個穿著白廚師服的影正在忙碌。

法國來的米其林三星大廚，意大利來的甜品師。

他們按照吩咐，準備著龍蝦、生蠔，還有最的芒果糯米飯。

一切，都和他計劃中的一樣完。

完得，像一個殘忍的笑話。

封明舟走到花拱門下，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面朝大海。

夕的余暉，將他銀白的發染上了一層凄艷的金。

他將懷里的貓輕輕放下。

小貓歪著頭看了看他，然后乖巧地坐在他腳邊，了自己的爪子。

封明舟的目，投向邊空無一人的位置。

那里，本該站著他的新娘。

穿著潔白的婚紗，戴著他為挑選的頭紗，笑起來比這漫天夕還要耀眼。

他緩緩地出手，去牽起一只本不存在的手

指尖到的，只有微涼的海風，和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

他的結劇烈地上下滾，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麼。

“我……”

一個字，哽在嚨里，如同千斤巨石，再也無法吐分毫。

曾經在腦海里演練過無數遍的誓言，此刻，每一個字都變了對他最大的諷刺。

他愿意。

他愿意、珍惜，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直至死亡將他們分離。

巨大的悲慟和悔恨，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吞噬。

他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滾燙的淚水，終于無聲地落。

咸的淚水，滴落在腳下潔白的梔子花瓣上，暈開一小塊深的痕跡。

他彎下腰，重新抱起了腳邊的小貓。

他把臉深深埋進貓咪溫暖的發里，整個控制不住地劇烈抖起來。

抑的、破碎的嗚咽，從他嚨最深溢出來，很快就被溫的海浪聲悄悄蓋過。

“漫漫……”

“漫漫……”

“漫漫……”

夕徹底沉海平面。

夜，如同巨大的黑絨帷幕，緩緩降臨。

天空中，零星的星子開始閃爍。

花拱門靜靜矗立在沙灘上，被黑暗溫地擁抱。

封明舟抱著貓，依舊站在那里，一不。

像一座被時忘的、孤獨的雕像。

海風吹拂著他銀白的發，帶來夜的涼意。

遠準備好的盛宴，無人問津，漸漸冷卻。

只有海浪聲，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沖刷著沙灘，仿佛在為這場只有一個人的婚禮，奏著永恒的、悲傷的挽歌。

他將永遠被困在這里。

困在他親手為編織，卻又親手毀滅的夢境里。

永遠，找不到出口。

永無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