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楚蘊又覺得不對。

握著張夫人的手，懷疑地問：“這事……父王知道麼，他也同意？”

張夫人的表一瞬復雜起來，像是有些惱怒，又像是雜糅了失和嫉妒。

“百善孝為先，王爺最孝敬太妃，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就算有，這麼長時間過去，也磨得差不多，只差一個臺階。只要老太妃放下段哄哄王爺，哪有不的？”

“而且時值端午佳節，闔家團圓的日子，你父王哪兒能那麼狠心，真不放你出去？我之前讓你抄的那些經文都抄好了麼？”

“抄好了。”楚蘊拉開一邊的屜，取出厚厚一沓字跡工整娟秀的佛經。

張夫人隨手翻了翻，臉越發沉。

楚蘊有些擔憂地問：“娘，你怎麼了？這些佛經有什麼不對麼？”

“沒有，你抄的很好。”

張夫人把佛經放在矮幾上，涂著蔻丹的手指輕輕過上面的字，輕嘆一聲語帶嘲諷道：“這可是王妃在世時最喜歡的經書，怎麼可能會不對呢？王爺見了，肯定會很高興。”

楚蘊一驚，豁然開朗。

端午是要祭祀先人的，王妃乃王爺元配正妻，只要是王爺的孩子，無論男嫡庶，一律要喚母親。

眼看佳節在即，為庶思念祭拜嫡母，合合理。

佛經送到父王面前，睹思人，或許他會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放出來。

畢竟闔府上下，誰不知道王妃是個頂頂善良心的人呢？

看著張夫人的臉，楚蘊心里也頗覺憋屈。

生前王妃就們母一頭，好不容易熬到人死了，想出去還得借的名頭，怎能不人膈應？

起走到張夫人邊坐下，著的眼睛，委屈道：“娘，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張夫人攬住的肩膀把人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單薄的背，低聲道：“傻孩子，別覺得委屈，只要能出去都是值得的。”

一聽這哄勸的語氣，楚蘊就鼻子發酸，心里更像塞了把沙子似的磨得難。

“明明我也是父王的兒，他為什麼就這麼偏心？楚展容到底比我好在哪兒？會的我都會，不會的我也會，論容貌才，我自認不輸。”

“還有娘也是，王妃是他的妻子，你就不是了麼？就算是妾，這麼多年難道一點都沒有？”

越說越激，眼淚不知不覺就落了下來。

“好歹你為他生了一兒一，那沈氏也不過才生了一個兒子，憑什麼就是次妃？”

“噓！”張夫人面陡然一變，趕捂住了的，下意識往外看，隨后低聲音嗔怪：“隔墻有耳，你小聲些，這些話讓人聽見傳出去，不是又給了沈氏磋磨我們的借口？”

楚蘊對上深黑的眼睛，被刺了一下，把更難聽的話咽了回去。

可還是覺得委屈，不服氣道：“傳出去又如何？我說的哪一句不對？”

張夫人肩膀落下來，別過臉看著對面的燭臺上，半晌無言。

那一點在眼底跳躍，像顆盈盈的淚珠。

摟著楚蘊的手了，喃喃道：“他是在怨我，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怨我啊。”

楚蘊看著凄然哀怨的側臉，錯愕不已，“為什麼？”

張夫人垂下眼，那一點就湮滅了。

用帕子按了按眼尾，語氣冷靜下來，“當年我是在王妃小產后一個月被老太妃派人接王府的。”

“什麼？”楚蘊猛地直起，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想說什麼，又無從開口，腦子里一片空白。

張夫人與對視，苦笑一聲，“而沈氏，是與我同一天進門。”

“……沈氏我記得是王妃的陪嫁丫鬟。”楚蘊面蒼白，怔怔道，“所以這一切是王妃安排的？”

張夫人點點頭，哂笑一聲，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嘲諷別人。

“府里人都道王妃良善溫，其實最有城府，也最狠得下心，也就你父王豬油蒙了心才會被耍的團團轉。”

說著頓了頓，雙手握住楚蘊的手，用力攥，“所以娘一直告訴你，以后婚了，一定要抓住男人的心！他有幾個通房幾個妾室，那都不重要，只要他心在你這兒，你的地位就不可搖。”

“王妃不就是現的例子麼？”

目不轉睛地盯著楚蘊，語重心長：“我們再討厭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確實很有本事。”

楚蘊心復雜的看著，想反駁卻說不出話。

張夫人自顧自繼續道：“這次端午就是個好機會，你務必牢牢把裴尚攥在手心，屆時他爹娘也會去，你別太端架子，盡量討伯夫人的喜歡，在后宅里，婆母比相公更有用，明白麼？”

沉默良久，楚蘊終于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娘。”

見聽話，張夫人面稍霽，欣地把抱懷中，“你放心，娘絕不會讓你重蹈我的覆轍。”

……

最后那張繡著蟾蜍的布片還是被楚展容燒掉了。

剛繡好的時候自己看還覺得不錯。

今兒對著太一看——

什麼丑東西？

還真像王八的。

不對，王八都沒這麼難看，泡腫了的王八還差不多。

越看越覺得眼睛疼，干脆趁一個人的時候悄悄燒了。

然后若無其事地讓丹玉和白珠給拿新料子來。

兩人問昨晚的蟾蜍哪兒去了，楚展容就左耳聽右耳冒，假裝沒聽見，

鐵了心耍賴，誰都拿沒辦法。

兩人只好乖乖去給拿松柏綠的錦緞。

裴敏行更是在用完早膳后就被趕出門，其名曰多走走對好。

這理由找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裴敏行還是順從地出門了，上吳聰穆從一起，去街上逛逛，買些過節要用的東西。

今天買一點，明天買一點，正好天天都可以出門。

而楚展容也是今天繡一點，不滿意，明天繼續繡。

確實是個嫌麻煩的子，不管什麼事都是能躲就躲，能皮子就絕不。

可一旦下定決心要做，就要做好，起碼做到自己心里的最好。

一連三天，白日也繡晚上也繡，繡工可謂是突飛猛進。

功從看蛤蟆像王八進步到看蛤蟆是蛤蟆。

丹玉和白珠為此大為驚嘆，圍著夸了一盞茶的功夫。

這才勉強打消了楚展容重繡的念頭，順利進最后的收尾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