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手指不由往后了一些。

那十手指，每個指甲的部，都被摳破皮，有的甚至模糊，已被歸雁上過藥，用白布條小心地纏好。

雙手手指修長白皙，因多拿筆，養出一子書卷氣，被這白布條包裹著，就像上好的白瓷，裂了一道道黑灰的隙，脆弱得仿佛下一刻，便會崩裂。

這傷口，不會是綁匪弄的，否則一來只會更加嚴重，二來綁匪需要林昭昭執筆，自不會在事沒完前，傷雙手。

所以，是自己傷的自己。

裴劭心中一，傾。

他越過前方桌，握住的手，想要端詳的傷口，只是，十指連心，一就疼，林昭昭發出一聲悶哼。

他愣了愣，放下手，又規規矩矩坐回去。

見的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甚至于，比數日前重逢之后那種沉默，還要更抑。

裴劭咬咬后槽牙，太又一次發脹，像扎著一刺，越來越用力，攪他的思緒。

他是個局外人，關心是多余的，所以他忘了這樣的，讓他放棄追究。

應當說，早在三年前，就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線。

當時他不曾越過，如今，想要過來，也沒有辦法。

他不知道為何錯過飯點會胃疼，不知道上為何會多出那些傷疤。

有不給他的。

過去三年便過去了，最可悲的是，是失而復得卻又失去，這種郁悶，像是一口氣吞下二兩黃湯，頭到胃，又辣又苦。

心中翻騰著什麼，害怕又一次不歡而散，裴劭站起，準備把這雪凈堂留給林昭昭。

突然，他余卻見側的方桌上，林昭昭將雙手放上來，不止如此，用來遮擋手腕舊疤痕的帶，剛剛也被摘下。

帶被放在手邊。

而那雙修長細瘦、白皙的手，靜靜擱在紅木桌面上。

便聽林昭昭說：“其實傷口不是很深，因為……”

“是我自己傷的。”

在坦白。

裴劭撐大雙眸。

氣息了：“裴劭，這些事我說給你聽，不是為了讓你為我討回公道，亦或者博得你的同、心憐。”

像是終于決定什麼，肩膀微微放松，道：“只是因為，你想知道。”

一旦心口那道墻松開，便是再不愿提及的記憶，也如漲般，倏地涌回來。

當時，因為生意錢財的糾紛，被堂叔塞進水缸里，焦慮、恐懼，靠摳破指甲部，刺痛，才能神智冷靜。

后來林昭昭才知道，堂叔這個計劃十分周全，便是歸雁報，府也找不到在哪里。

漫長的、沉靜的、幾乎能人發瘋的黑暗過后，迎接林昭昭的，是百歡樓子的歡笑。

記得，堂叔和老鴇討價還價，只用十兩銀子，就把賣進百歡樓，被堵了，一個聲也發不出。

待林昭昭一能說話，強迫自己冷靜，允諾媽媽，說能給一百兩，兩百兩，只要放走。

那著大紅裳的媽媽，突的笑了笑，用手背拍拍臉頰，說：“姑娘啊，你這是得罪了人，可由不得你。”

媽媽又說：“我知道你心眼多，可別在我這兒耍，不然，我有的是你好的。”

林昭昭不顧手指疼痛，指甲幾乎嵌進手心。

命不該如此，不服。

想起裴劭，遠在西北的裴劭。

他穿著沒那麼新的玄甲，俊的面容上，濺著兩三滴，后“裴”字軍旗屹立不倒，一聲令下，他帶著騎兵千里奔襲，突厥大軍被沖得如一盤散沙。

那是他最近寫給的信里，炫耀的一場近乎完的戰役，這場戰役里，他一舉拿下突厥三王子的人頭，也為老靖國公，為林尚復仇。

甚至能從他簡短的用詞里，看出他的眉飛舞。

信的最后，男子遒勁的筆中，多了些許溫繾綣：

「于家于國，吾心昭昭，于于私，吾心昭昭。」

他思念，怎麼忍心他歸來后，發現在百歡樓，低賤如螻蟻，任人玩弄。

林昭昭下決心，一定要讓堂叔難逃王法，既然易失敗，從來不屑寄希于外人上。

見林昭昭雙手結痂，媽媽“嘖嘖”兩聲：“這雙手生得這般好看，毀了多可惜，貴客們可不喜歡——小桃，拿凝膏來。”

林昭昭裝作聽話，乖乖配合治療手上傷口。

終于煎熬地過第四日，看管的公小婢見像是嚇破膽，兩人松懈下來，林昭昭找到個機會。

逃出百歡樓。

可事并沒有到此為止，的行蹤很快被發現，剛一步進亮里，又一次被抓進百歡樓。

而那個后巷，因為剛進百歡樓的姑娘時常逃走被抓回去，幾個過路人，都見怪不怪。

這一回，媽媽扇一掌，林昭昭耳朵陣陣鳴，媽媽踢，氣笑了：“就知道你會跑，小蹄子真會忍。”

“把關著，三天不給飯。”

三日過后，林昭昭才得一碗糙的粳米。

見形容憔悴，狼吞虎咽，那看管的小婢，許是生出些許同，勸說：“進百歡樓的姑娘都會遭這麼一回，你又何必做那貞潔烈，誰會給你立牌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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